5. 第 5 章

作品:《和前夫互穿后他怀孕了

    桥上。


    顾雪臣一回头便瞧见不远处一袭素衣,却难掩明艳的女子。


    隔着细密雨幕,她拿着一对像是被雨水浸润的狐狸眼死死盯着他。


    倔强而又委屈。


    他没想到会在此遇见她,一时呆住。


    一旁的林惜柔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待瞧清楚甘棠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惊艳,随即担忧,“师兄,恐怕嫂嫂要误会了,你先回去哄哄她,父亲与南弟不会怪你的。”


    “无妨,”顾雪臣收回视线,“她就是有些小孩子脾气,过两日就好了。”


    林惜柔楞了一下,笑,“看来师兄这三年过得不错。”


    一个男子用“小孩子”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一个生得跟妖精似的成年女子,想来那个女子一定被他放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里。


    顾雪臣不置可否,“时辰不早,走吧。”


    *


    “贱格!”


    “我顶你个肺!”


    夏夏见顾雪臣竟对她们视而不见,与林惜柔入了马车,气得要追上去理论,却被甘棠拉住。


    “他从来不走虹桥的。”


    显得过于平静的甘棠望着逐渐消失在雨幕里的双辕马车,缓缓道:“顾雪臣以前从不走虹桥的。”


    那是她刚与他成婚后的第六个月,她非要拉着他去大相国寺逛街。两人买完东西回来时,她突然想要吃王婆婆香饮子。


    途径虹桥时,觉得有些颠簸的男人推窗眺望,待瞧清楚上了虹桥后,成婚后脾气还算温和的男人面色大变,当即将她丢在虹桥拂袖离去。


    当夜,他便搬到书房去住。


    她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便问青槐。


    青槐当时支支吾吾告诉她,顾雪臣不喜欢虹桥,并不关她的事。


    一开始她以为过段日子就好了,随知自那以后他就住在书房,只每日逢朔望才会与她通房,其余时间各睡各的。


    甘棠也曾问过他为什么,可他的说辞与青槐并没有区别。


    若是问多了,他便沉默。


    甘棠见他似乎提起“虹桥”很痛苦,后来便不再问。


    如今他的小仙女师妹回来,他与她在虹桥相会。


    如今想来,也许他不走虹桥,只是因为他同心上人曾在虹桥定情。


    只可惜他心爱的女子弃他而去,虹桥亦成了他心里的痛。


    甘棠心道方才的情景像是戏文里经历种种误会与磨难的旧情人在昔日定情的桥头相会。


    郎有情,妾有意。


    怎么瞧她这个半道上插进来的都显得多余!


    一旁的夏夏从未见她这样颓败过,急道:“棠宝,你别难过,你想买什么我现在陪你去买,你上次不是说想要去航海,我把仙乐楼卖了给你买,我们一块去航海!我们不要他了,棠宝,你别哭啊!”


    说着说着,甘棠眼泪尚未落泪,她嘴一瘪,自己眼泪却止不住了。


    “我没哭!”


    甘棠捧着她的小圆脸替她抹去滚落腮旁的泪珠,哽着嗓子道:“你放心,我好得很,再也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好了!”


    这三年来她过得极不快活,原先为着顾雪臣这个人还能在那样叫人窒息的家里忍下去,如今再不用忍了。


    什么豪门贵妇,不当也罢!


    她不要他了!


    *


    甘棠到府中时已是申时一刻,华灯初上,整座侯府邸都沉浸在裹挟着细雨的橘黄色光晕里。


    沉闷而又压抑。


    甘棠途径花园时,碰见要去正院用饭的秦蓁。


    原本神情蔫蔫的秦蓁一瞧见她,瞬间成了一只斗志昂扬的草绿色斗鸡,挡住她的去路,上下打量她一眼,“三弟妹这是刚从大相国寺回来?怎么不见三弟陪你回来?”


    说话时不停地去摸发髻间金光灿灿,镶嵌红宝石的步摇。


    她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见平日里总要与她争个你死我活的甘棠应都不应,一对贯会勾引人的眼睛如同浸了霜,似是想起什么,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三弟今日该不会没有陪三弟妹去大相国寺吧?也对,惜柔小师妹回来了,今日……”


    她说到这儿,故意停下来等着甘棠开口询问。


    若是她肯求她,她便大发慈悲告诉她一些从前的事儿。


    谁知妖精似的女子突然逼近一步,朝她抬起右手。


    她以为对方要打人,吓得后退一步,可对方只是拔去了她鬓间的步摇。


    她气得瞪眼,朝她摊开手掌,“还给我!”


    “步摇极好,”甘棠把步摇搁在她掌心,不等她得意,笑,“只可惜人丑,戴什么都一样。”


    女人永远知道女人在意什么。


    只一句话,犹如一记惊雷劈得秦榛五内俱焚,直到甘棠消失在花园里,回来神来的女子气得跺脚,“她失心疯了不成!”


    *


    “小姐,您方才何必把人得罪死了?”


    轻云瞧着自在虹桥碰见姑爷,似变了个人。


    不对,小姐从前也这样,不过是为姑爷敛了性情而已。


    甘棠并未理会,入院后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问迎上来的微月,“姑爷可曾回来过?”


    并不知发生何事的微月见自家小姐面色极难看,就连轻云也一幅如丧考批的模样,心中隐隐不安,正要开口,甘棠直奔书房而去。


    顾雪臣的书房平日里并不上锁,甘棠径直入了卧室。


    里头的摆设是按照甘棠的喜好收拾的。


    她喜奢靡,里头的一应摆设皆价值不菲,唯有床尾角落里一上了锁的檀木橱柜略显得格格不入。


    成婚近三载,她了解顾雪臣所有的喜好。


    喜欢吃什么,爱着什么颜色的衣裳,甚至在床上的一些小癖好。


    可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却一无所知。


    而这橱柜里头藏着他所有的秘密。


    她冷冷吩咐,“去拿把斧头过来。”


    姑爷一向最宝贝他这只橱柜,若是小姐动手砸了,两人必定会吵得不可开交。


    轻云劝道:“小姐,许是有什么误会,等姑爷回来您问问他。”


    甘棠道:“去!”


    轻云无奈,只好赶紧着人去找斧头。


    片刻的功夫,斧头找来。


    可甘棠的手才触碰到冰凉的锁便放弃了。


    事到如今,知晓又有什么意义。


    她走到窗前,望着廊庑下悬浮的那抹橘色的灯光,“我今晚想亲自下厨。”


    有些话,总要两个人坐下来好好吃顿饭,才能聊一聊。


    买卖不成仁义在,闹得太难看不是她的风格。


    顾雪臣是官,要脸面。


    她是商,讲利益。


    *


    顾雪臣晚饭时分才回府。


    甘棠正在用饭。


    通常这个时候都是在前院用饭,顾雪臣只当她今日不高兴,净手后在她对面坐下,见桌上只摆着一碟炒鸡蛋,夹了一块子鸡蛋放入口中,顿时眉头紧皱。


    鸡蛋里有蛋壳。


    是她做的。


    她与他成婚后没多久,有一回心血来潮,说要给他做一顿自己的拿手菜。


    一盘炒鸡蛋,一碟看不出颜色的蔬菜。


    他从未吃过那么难吃的东西,可一脸娇羞的女子拿着一对贯会蛊惑人心的狐狸眼饱满期待望着他,“官人好吃吗?”


    他想着才与她成婚,不想叫她下不来台,就硬着头皮点头。


    她很是高兴,将两碟子菜推到他面前,非要看着他吃完。


    结果他拉了一日,整个人都虚脱了。


    跟只小狐狸一样的女子心疼得眼睛都红了,说她都是骗他的,她从来没有下过厨,根本没什么拿手菜。


    “官人,你怎么那么傻呀,我说什么你都信。”


    后来她再也没有煮过东西,不过每日一早都会给他煮一盏香苏汤。


    香苏汤暖脾胃。


    她煮菜不行,香苏汤却煮得极好。


    顾雪臣只当故意折磨自己撒气,正打算硬着头皮吃,谁知她却叫人送了旁的饭菜搁到他面前。


    菜式精美,一看就是家里的厨子煮的。


    他眉头皱得更紧。


    她这是什么意思?


    眼皮子都没抬的女子自顾自吃着面前的炒鸡蛋。


    她吃东西一向极慢,一盘炒鸡蛋吃了足足吃了两个水刻才放下筷子,拿茶漱了口,这才将眸光投向面前的男人。


    甘棠想起自己第一次见顾雪臣的情形。


    那是她第一次来汴京,正与人谈生意,忽闻外头状元游街。


    初来汴京什么都觉得好奇的少女忍不住向外张望。


    遥遥一望,眸光便黏在了一群绿衣郎里唯一一个身着绯袍,雪一样干净的少年身上。


    举止雅达,从容淡定。


    甘棠自十一岁起就跟着她爹打理生意,走南闯北,见得多是油滑商人,乍一瞧见到那样一个风雅入骨的世家少年,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生意伙伴见她瞧痴了眼,笑:“那位啊,是顾家三郎顾雪臣,不是咱们商人能肖想的人物。”


    顾家三郎顾雪臣,师承忠义公林随云,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中解元,十九岁高中,天下无人不知。


    这也就罢了,其祖上是开国功臣,世袭的侯爵。其父战死沙场,被追封为鲁国公,其母华阳县主是魏国长公主最宠爱的嫡女,真正的勋贵世家。


    这样的人物,确实不是甘棠能肖想的,更何况,她还听说顾雪臣还有个才貌双全的青梅竹马。


    那样风花雪月的故事,与她这个满身铜臭气的商人不沾边。


    再次听到顾雪臣的消息时,是林惜柔与大将军沈约大婚。


    当时正在留都开封洽谈生意的甘棠就跟着了魔似的,丢下生意伙伴连夜骑马赶了几百里的路回汴京。


    青梅另嫁他人,他一定会伤心吧。


    也不知昔日那样似雪的少年伤心起来该是什么模样。


    若是被她瞧见,她一定会厚着脸皮主动哄一哄他。


    嘿,顾雪臣,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别难过了!


    他要问她是谁,她就大方告诉他,她姓甘,是甘记商行的少东家。


    他要是问她来做什么,她就跟他说:“我想来瞧瞧你,你不认识我不打紧,我认识你就行了。”


    一路走,一路想,一向以利益为主的少女没有去想这次任性会给生意带来多大损失,满脑子都是那个似雪的少年郎。


    可没想到,她才到他家门口就撞见他出门。


    一袭雪狐大氅,凌云高冠的男子站在高大华丽的乌头门前,正低头同身边的人交代着什么。


    乌的眉,雪的肤。


    比起一年前,他似乎又高了许多,但是人瞧着也更冷漠疏离。


    甘棠隔着漫天飞雪望着似要与雪色融为一体,谪仙一般的俊美男子,一颗心灼热滚烫。


    要不要上前同他说句话呢?


    会不会太唐突了?


    她今日着的是男装,应该换一件好看的衣裳再来的。


    她犹犹豫豫,终是没有胆量上前,只敢远远瞧他。


    许是眸光太□□,廊下有所察觉的男子突然朝她望来。


    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的甘棠吓得连忙往一旁躲,却不小心跌进旁边积雪深厚的大坑里,吃了一口冰冰凉凉的雪粉。


    待她手忙脚乱从雪坑里爬出来时,乌头门外早一空无一人,徒留两盏孤零零的红灯笼,在凛冽刺骨的雪夜里随风晃出两道橘黄色的暖光。


    冻得直哆嗦的少女拍干净身上的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深夜无人的大街独行,回味着他那一撇眼神,傻呵呵地笑。


    那年她十五,头一回喜欢一个人。


    她自知与他云泥之别,亦从未妄想成为他的妻,孤身单骑雪夜独行,也不过只想瞧他过得好不好。


    仅此而已。


    所以,后来当知晓相亲对象是他时,甘棠几乎没有犹豫地答应下来。


    彼时她爹爹的续弦刚生了儿子,自以为甘家偌大的家业成了她跟她儿子的囊中之物,成日里防她这个闺女就跟防贼似的。


    他爹夹在中间为难,她亦难受,恨不得马上逃离那个家。


    她爹有愧,为了她成婚后好过些,给她准备了比原先承诺一倍的丰厚嫁妆。


    十三间地处汴京商贸中心的旺铺,五个田庄,以及若干现银。


    她那个继母眼睛都沤红了,顾家来下聘那日,当着顾家人的面不顾体面地跟她爹打了一架。


    甘棠当时只顾着高兴,并未将顾家人顾家人脸上的鄙夷与震惊放在心上。


    能够嫁与顾雪臣为妻,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更何况,在她眼里,婚姻同做买卖一样。


    顾家娶她是因为闹了亏空。


    顾家缺钱,她有钱。


    她家缺体面,顾家有体面。


    谁不知甘家少东家是个利益至上的主。


    无论如何,这都算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至于顾雪臣那样一个风雅入骨的谦谦君子为何同意娶她这样一个市侩的商户女,她其实从未深想过。


    她问:“顾雪臣,当年你为何同意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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