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现在是天亮，沿着路走，最起码能遇到人。


    手机也没电了。


    我一路打听，终于知道现在自己的位置是在南山区。


    这一代山村比较多。


    但总体而言，还不算太落后。


    早上九点左右，我才找到一个小镇。


    在一家旅店费劲唇舌才跟店员讲清楚，我是手机没电，不是没钱。


    请他先给我开了房。


    才睡到中午，店员就来敲门，问我手机充满没。


    我不耐烦地拿手机下去付了钱，这才回来继续睡。


    现在出门，谁还带现金？


    但我算是吃到了不带现金的苦头。


    所以不管怎样，下次出门，我多少得带点儿了。


    一觉睡到天黑，才算勉强有点儿精神。


    我出找点吃的之后，才到镇上的门诊去，准备处理一下伤势。


    说是门诊，但其实就是镇上自己开的那种小诊所。


    主治医生就两个，一个打杂的，共三人。


    但是来瞧病的却多不可数，诊所里挤得人满为患。


    我也是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才得以处理伤口。


    打杂的是个瘦干小子，不爱说话，一直在闷头做事。


    我处理好伤口出来，他蹲在门口吸烟。


    “小兄弟，请问镇上哪里能坐车？”


    我问了一句。


    “你去哪里？”他起身问道。


    我这才注意，这小子卷起袖子的手臂上有一些疤。


    不，说是疤，但看上去更像斑。


    “问你啊？”我发呆的这当儿，他有点不耐烦地开口问。


    我回过神来，道：“去泸溪的。”


    “湘西来的？”他忽然眼睛一亮，看着我问。


    我点点头。


    接着，这小子问我：“你们湘西，是不是有赶尸人？”


    “有。”我回答道。“我就是。”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道：“你是赶尸人？我瞧着不像啊。”


    “你的年龄也就跟我差不多吧？最多大我几岁。”


    “确实不比你大多少。”我笑着回答。“但赶尸这一行，可不分年龄。”


    “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是尸斑吧？”


    “染了尸斑，不处理的话，全身都会烂掉。”


    他大惊，顿时瞪大了眼睛问。


    “你……你别吓我！”


    “没吓你。”我告诉他。“有一说一罢了。”


    反正已经过了三年之期。


    爷爷虽然让我退出赶尸行，但我要调查他的下落，还非得进入这行不可。


    羊胡子老头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我从他那儿知道爷爷的线索，也是因为赶尸。


    爷爷最后赶的到底是不是龙虎山老天师，我不清楚。


    但不入这行，我就永远不可能接触到那些东西。


    这小子巴巴地问我。


    “那……我……算了，我的事情不重要。”


    “你真是赶尸人？”


    我再度点了一下脑袋。


    他便拉着我说道：“能不能请你把我妈妈送回湘西？”


    “她是湘西人？”我问道。


    这小子嗯了一声。


    “我妈妈生于永顺的一个小山村，因为遗传的心脏病去世。”


    “她临终的遗愿就是回去湘西，本来我是想带她回去的。”


    “可是，她老人家没能挺得住。”


    我比了一个三，道：“我们这一行有三个规矩。”


    “第一，横死者，不接，第二，体无完肤者，不接，第三，有身孕者不接。”


    他摇头道。


    “你放心，这三样，我母亲一样没沾。”


    “她老人家是在病榻上去世的，生老病死不算意外吧？”


    我嗯了一声。


    “生老病死是常态，但，你出得起钱吗？”


    “我有钱！”他赶紧说道。“这些年攒了很多钱。”


    “是给母亲治病的，可惜……”


    “节哀。”我告诉他。“既然都没问题，那这活儿，我接。”


    “不过，你先带我去看看尸体。”


    “好，你等我一下。”他说着，跑进了诊所。


    大概是去请假了。


    不过我在外头听见那两个医生轮番对他指责。


    最后这小子跑出来告诉我。


    “走吧！”


    “你确定能走？”我疑惑地问。“医生好像没给你假。”


    “没事，我不干了。”他回答道。“我妈妈的事情重要。”


    我也没多说什么，跟他回去。


    路上，我自我介绍之后，这小子告诉我，他叫阿发。


    今年才十九岁。


    确实小了点。


    他妈妈今年也才四十多岁而已。


    确实死的早，我感叹了两句人生无常。


    到了这小子家里，屋子是毛坯房，没怎么装修。


    一进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我下意识颤抖了两下。


    “你开了空调？”我问。


    阿发道：“没有，买不起空调，这是我妈妈临终给我的珠子。”


    “她说这是她偶然得到的，叫什么冰魄珠。”


    “能保证尸身不腐，她告诉我，在到达湘西之前，千万不能拿出来。”


    我顿时愣了一下。


    一个普通人，能有这东西？


    冰魄珠的功用确如他所说，但这东西也出自湘西，昂贵无比。


    且材料难得，制造过程也十分复杂，所以极其稀少，哪怕是你有钱，也未必能买到一颗。


    可看见了阿发母亲的尸体，我又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这确实只是一个四十多岁中年妇女的尸身。


    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除了肤色因为冰魄珠，变成了冰白色以外，没什么异样。


    我甚至连一点点怨气都感觉不到。


    “萧哥，怎么样？”阿发赶紧问。“这活儿能接吗？”


    “我妈妈走了三天了，我不断找人。”


    “可都没有人肯接。”


    “我买了一辆小型货车，想自己送妈妈过去，但还没出镇子呢。”


    “就遇到一个老道士，他告诉我，这样容易引起尸变，让我找专业的赶尸匠。”


    “什么老道士？”我问他。“是不是留有山羊胡子？”


    阿发摇头。


    “不是，对方须发皆白，看着至少六十。”


    “但没跟我说他的道号，指点了我之后就离开了。”


    我现在被羊胡子老头搞得有点魔怔了。


    随便一个都以为是他。


    “萧哥！你要多少钱都行，车子也可以送你。”阿发接着说道。


    “我只想完成我母亲的遗愿。”


    “送到永顺什么地方？”我问接着问他。“交给什么人？”


    阿发告诉我：“永顺永安村，交给我外公黄山人即可。”


    “你不跟着去参加你母亲的葬礼？”我又问。


    阿发摇头：“母亲交代，一年内，不允许我去湘西。”


    直觉告诉我，这事儿真有问题。


    先是冰魄珠，然后又是阿发妈妈奇怪的遗嘱。


    但尸体没有任何异样，没有犯忌。


    我现在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行，但我告诉你，要是这事儿不像你说的这么简单，你又不说的话，出事儿了，我不负责！”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最好现在说出来！”


    阿发摇头：“没有了，母亲只是叮嘱我，一定送她回去。”


    “到达湘西之前不能取出冰魄珠，以及一年内不让我去湘西。”


    “其他的，就算有，我也不知道。”


    看他的样子，不像在撒谎。


    我便开口道。


    “行吧，这事儿我接，不要钱，我要你的车。”


    “就是停在门口那辆吧？”


    他点了点头。


    “是，不过那车落地不到十万，您稍微有点亏了。”


    “这样，您给我一个账号，事成后，我再补给您五万。”


    我点点头。


    “可以，你小子倒是实诚。”


    “家里有艾叶吗？”


    他摇头：“没有，用这个干嘛？”


    “拿艾叶捣成汁儿。”我告诉他。“然后涂在你身上长了尸斑的位置。”


    “七日便可痊愈！”


    阿发大喜。


    “这样，我马上去找艾叶！谢谢萧哥，谢谢了！”


    我嗯了一声。


    “我那边开了房间的，回去休息，明早过来接你母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