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 你醒了吗？”


    “醒了，”梅梅睁开眼，双手小心放在小腹上, “芳姐姐，我害怕。”


    “不怕，我比你早来几日, 这里的人没有那么吓人, 对咱们还挺好的。”


    “是吗？可是我听说, 咱们被卖了，一辈子就再没好日子了, 我心里有点担心。”梅梅低声道。


    “你为什么被卖啊？”阿芳问道。


    “我哥哥要成亲，家里没钱, 爹娘说我就算在家里，也做不了什么事, 卖了我换钱, 我还能混口饭吃, 可我听人说，咱们被卖了, 可能是会死的。”梅梅压低声音。


    “我也是被家里人卖的，”阿芳坐在她身旁, “我娘去年又生了个弟弟，家里养不起那么多人，还是男孩子更重要些。”


    梅梅伸手, 抓着阿芳的手腕：“芳姐姐。”


    “我还被卖了两回呢，”阿芳笑道，“我被从村里带出来之后，先是被人带走了, 后来才到这里，真的，跟我之前比，这里要好多了。”


    “那我们能活下去吗？”梅梅问道，她想要的不多，只要能活下去，怎么都行。


    “不知道。”阿芳摇了摇头。


    她什么都不知道，不只是她，周围的所有人都一样，面对即将到来的情况，她们已经麻木了，麻木到连说话都不愿意。


    也就是刚来的梅梅，因为年纪小不懂事，所以才会多说几句。


    阿芳也是想要活下去的，所以她想多说话，可以后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不清楚，也没办法做什么。


    至少她们现在是在客栈里，而不是在阴暗潮湿的屋子里。


    “吃饭了。”


    客栈房门被打开，门口站着一人：“都起来去楼下吃饭吧，不要跑，你们都是我们家主花钱买的，你们要是这会儿跑了，外面人生地不熟，日子更过不下去。”


    这话听在众人耳中，是威胁的警告，顿时再没有人敢说话，立即低头答应下来。


    这间客栈被包下了，下楼吃饭的全是从各地买来的人，且都是女孩。


    客栈的人躲在角落里，低声说着话。


    “这是什么情况啊？怎么买这么多人，刚才我数了数，有一百多个人了，而且全是女孩子，不知道买回去做什么。”


    “运气好么，是哪个大户人家要这么多丫鬟，运气不好……还能去哪里？”


    “就算要丫鬟，也没有一口气要这么多的，我看她们以后的日子悬了。”


    “这些人家里到底想什么，养个女孩子多口饭吃么，怎么说卖就卖了。”


    “人家爹娘都不在意，我们能怎么办？”


    “在这做什么，快去端菜。”


    “来了来了，你别说，这些人吃的倒还可以，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吧，买的可都是新鲜的肉菜，一锅菜里还能挑出几片肉来。”


    “油水是挺多的，没准是想要把她们养的好一点呢。”


    “也是，都被卖了，怎么都不会有好事。”


    ……


    阿芳跟梅梅坐在其中一张桌子上，小心翼翼环顾四周，除了跟她们一个屋子的女孩之外，还有许多她们没见过的女孩。


    可能是分住在别的屋子里了。


    这些女孩看上去神色都差不多，总归没一个有笑脸的。


    就在这时，一盆盆菜端了上来。


    真是一盆，一桌一盆，然后每人手边分到了一碗杂粮饭。


    “芳姐姐？”梅梅激动地看着身旁的人。


    “吃吧。”阿芳也猜测人家是想要把她们养好一点，没准是主家要求，也没准是想要再把她们买个好价格。


    “我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梅梅捧着碗，高兴地吃着。


    其余人也是一样，虽然神色木然，但吃饭的速度却都不算慢，没过多久，一盆盆菜就都被吃进肚子里去。


    她们还有机会结伴一起去上厕所，虽然门口有人看着，但对她们来说还算不错。


    没有想着逃，确实如对方说的那样，这个世道她们逃走，日子未必会比被卖了要好，后者还有口饭吃，前者是真的没什么活路。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她们辗转换了好多地方，几乎每到一个地方，她们都会被安置在被包下来的客栈里，日子虽然奔波，但好吃好喝，确实让一行人都长了些肉。


    “这里的城门真大。”


    “嗯。”


    一群人坐在板车上，抬头看着眼前高阔的城门，让她们都有些恍惚。


    这时候，前面有人过来盘查。


    本以为跟之前路过的几个城镇一样要多问几句，谁想到对方似乎只看到了牌子，就转身让了路，且面露恭迎谄媚之色。


    板车过去，阿芳正低着头，突然听到边上的城门守卫说了什么。


    她抬头，却见对方冲她笑了笑。


    一直到板车进入城门，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阿芳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话，但可能是听错了吧。”她能听懂几句这里的语言，可听到了她也觉得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


    对方怎么可能会说“真羡慕这些女的，有好日子过了。”


    难不成……真要带她们去烟花之地？可若是烟花之地，守卫的语气不该是那样的，她以前听别人说起过类似的话，真要是烟花之地，语气中肯定会带着鄙夷。


    可刚才那人说话时，分明是真的在羡慕。


    没等她想太多，板车继续往前走，却并不往城里去，而是去了偏僻的郊外，就在她感到忐忑时，板车转过弯，露出了前面的高大房子。


    “好高的房子。”


    “这么高的房子？”


    一路过来逐渐麻木的众人纷纷抬起头，看着眼前高高的房子陷入震惊，谁也没想到她们过来后，先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好了，都下车，跟我走。”前面有人过来。


    听到这话，众人才发现她们的目的地好像还真是这里，纷纷从板车上爬下来，跟着对方一路往前走。


    走到一出比较矮的屋子前，她们发现前面站着几个衣着精致的女子，身后和手上都拿着什么东西。


    边上放着几个大框。


    不知道什么时候，梅梅跟阿芳站到了最前排。


    “叫什么？”面前坐着的人问道。


    “梅梅，我叫梅梅。”梅梅下意识看了眼阿芳，认真道，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她这一路过来，也知道了一些事，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听话。


    “记下了，你去边上坐好，今天先把你们的头发剃了。”


    这话一出，不只是梅梅，就连后面的人也是一脸震惊。


    “以后都不能留头发吗？是让我们当尼姑？”梅梅还是胆大一些，认真问道。


    “不是，你们的头发以后还能长，现在你们头发不好，里面藏着虫，剃干净好些，”对方温和地说道，“之后你们要住在一起，只要其中一个人的头发里藏了虫子，就会互相传染。”


    “哦哦。”梅梅茫然答应，走过去坐好。


    剃头发的东西她并不认识，只知道头顶“嗡嗡嗡”几声，她的头发就一点点从头上落下。


    梅梅自己也没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泪。


    “痛吗？”


    “不痛，”梅梅立即说道，“你剪吧。”


    梅梅之后是阿芳，阿芳之后是所有人，要剃头发，自然是所有人都得剃。


    而有了前面两人的顺从，后面的人也一点都不敢闹事，乖乖让人将她们头顶的头发全部剃干净。


    不一会儿，边上就站了一排光头的人。


    大概站了十个人的样子，这十个人被先行带走，往另一边走去。


    梅梅紧紧抓着阿芳的手，两人一路过来也算是互相扶持，这时候到了模式的环境，更是不敢分开。


    走了一会儿，两人到了又一处房子门口。


    “两个人一间，你们俩先过来。”


    梅梅跟阿芳立即上前。


    “这里是洗澡的地方，你们用的时候按这里，自然会出热水，边上是澡巾和肥皂，你们给对方洗干净些，特别是背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要让对方洗。”


    两人对视一眼，小声问道：“姐姐，我们洗干净了，是不是会很不好？”


    对方一听，瞬间笑了：“不会，你们放心吧，咱们东家是好人。”


    她说着，拿了一个竹篓：“你们把换下来的脏衣服和脏鞋子丢里面。”


    又拿了两个小框：“这个呢，是你们的，一人一个，里面有两身新衣服和鞋袜，还有你们这段时间要用的东西，洗完澡换上新衣服和新鞋子，重新出去排队，知道了吗？”


    “我们还能有新衣服穿呢？”


    “你是说，我们每个人有两身新衣服？”梅梅惊讶问道，“我这辈子都没有穿过一身新衣服呢！都是捡姐姐穿小的旧衣服穿。”


    “你们东家是什么人呀？”阿芳轻声问道。


    面前的人想了想：“你们知道火柴吗？”


    两人同时点头：“知道，这段时间好多人买呢，便宜好用。”


    “嗯，我们东家就是卖火柴的东家呀，”面前的人依然面带笑容，“你们别害怕，东家真的是好人，以后你们就知道了，现在乖乖去洗澡，好不好？”


    两人同时点头，这一次看上去情绪好了很多。


    她们心里都在期待，或许这一次她们面对的，会是一条不错的好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