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阁附近, 一间不大不小的铺子悄无声息开了门。


    没有通知谁，也没有舞龙舞狮，更没有多少人围观。


    这铺子整体也平平无奇, 唯独顶上的招牌, 在一大早的时候换了个新牌子。


    “那是什么字？”


    “看不懂。”


    不识字的百姓路过, 看了眼上头的字，往里面看了眼, 实在不敢进门, 默默转身离开。


    识字的书生抬头看了眼牌子，虽然认字, 但一贯双耳不闻窗外事, 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也默默转身离开。


    直到有认识的人过来，抬头看了一眼。


    “火柴？！这不是前些天在招人的那个火柴厂吗？现在就已经开始卖了吗？”


    一声喊, 吸引了不少来往的百姓。


    “这就是火柴吗？我听说火柴厂招了不少人呢，这么快就卖了？价格是不是很贵？”


    “不知道啊，我也刚来，不过可能挺贵的, 我听说那些人工钱都挺高的，一个月四五百文呢。”


    “这么多？”


    “可不是。”


    就在众人说话间, 里头的人走出来, 将一块牌子挂在门口。


    “这写的什么？”


    “那字你不认识啊，我都认识，是那个阿什么伯数字，就是1。”


    “你这么一说我认出来了，这就是1嘛，那后面的字呢？”


    “文, 这不是好多铺子门口都有么。”


    “火柴，1文钱一盒，先到先得。”有好心人帮着念了念。


    “一盒只要1文钱？那我要试试，怎么这么便宜？”


    “我也要试试。”


    一文钱的价格，就算是对普通百姓而言，也是一个极便宜的价格，家里要用火，寻常的火石和火折子价格都不便宜，有了这一文钱一盒的火柴，用起来确实会方便许多。


    里面的人慌乱片刻，不远处立即有人跑来：“不要挤，排队买，火柴厂现在还在生产火柴，就算今天买不到，明后天也能买到。”


    “都站好，先教你们怎么用火柴。”


    火柴店开业，并不是完全没有人管，左右玲珑阁就在附近，喊人过来处理是很快的事。


    “今天可以一人买一盒，要是用的好，之后可以再来买，别买多了，买太多火柴囤在家里，万一泛潮了，就用不了了。”


    泛潮大家是知道的。


    宁城地处南方，一年四季大多潮湿，任何东西在家里放太久，都很容易潮湿泛潮，所以除非是肉菜，大多数时候，都很少有家庭愿意囤东西。


    哪怕是肉菜，也都是腌制过能长期放的，才会放在家里。


    确定一人只能买一盒，后面的人倒不着急了。


    里面的人推了木头车子出来，将火柴一摞摞放在木头车子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文钱的价格，甚至大多数时候连找钱这一步都不需要。


    边上有人在用火柴，一盒火柴一根根燃烧起来，又一点点熄灭。


    火柴燃烧的时间短，但只要引火的木柴足够，便不用担心升不起火，百姓自有熟练的节省的生火方式。


    “一文钱的火柴，能用那么多回啊？”


    “还真是，烧到现在了，还没用完呢，这么算起来，那还挺划算的，我之外还以为这个火柴会卖的很贵呢。”


    “谁说不是呢，我也以为会很贵，我家婆娘在火柴厂做事，回来跟我说火柴多好多好，我想着这样好的东西，价格肯定不低，没想到这么便宜。”


    “你家婆娘在火柴厂？这么厉害？”


    “说是之前好多人去呢，只挑了一小部分的人留下，你家婆娘手脚一定利索。”


    “那是，邻居亲戚都说我婆娘手脚利索做事快呢。”


    “真好。”


    “我也觉得好，嘿嘿嘿，不说了，我要买火柴回去做饭呢，现在我家婆娘在火柴厂做事，日日比我还忙，我得分担分担。”


    说着，这人到了最前面的位置，立即摸出一文钱，买了火柴之后转身就走。


    后面的人依然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离开的汉子。


    尾后，有人低声嘟囔：“还回去做饭，这不是女人的活么。”


    这话一出，立即得到不少人怒视的目光。


    “两个人都要做事挣钱，当然是谁有空谁做饭。”


    “就是，这一家子忙的，肯定要紧着照顾忙的人，要挣钱的呀。”


    “什么只能女人做饭，看你还是个读书人，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我要是有个在火柴厂做事的婆娘，我也要做饭的。”


    “家里那些话，肯定要分着干的。”


    书生被人围着怼了一顿，说不过，也不买火柴了，径直离开。


    不过这样一个间隙的小闹剧并不影响火柴的生意。


    之后陆续有人听说这边开始卖火柴，纷纷跑过来购买，长队排了一天，后面有人发现前面的人并不会仔细看排队的事什么人，又排了第一圈。


    江诺并没有出现在火柴店，但并不代表她没有关注。


    有空的时候，她就会站在玲珑阁三楼，看着不远处底下长长的队伍，思索今天的火柴能到达多少人家里。


    火柴生意她本就不打算赚什么钱，所以并不关心今天能赚多少，只关心多少人买了便宜的火柴，能够有便宜的火种。


    等到宁城这边的生意逐渐回落，她就会将新生产的火柴送到全国各地去。


    ……


    “诺诺，让你破费了。”


    “不会，”江诺微笑，“虽然是低价卖火柴，但我还能赚一些的。”


    “但你本不必这样大费周章，”长公主亲自给江诺倒了茶，“于你而言，经营玲珑阁才是最省事的，可你却偏偏为了百姓，做了这么多事。”


    江诺想了想，真要说经营玲珑阁和经营火柴厂到底哪个更费劲，答案也并不确切。


    主要是玲珑阁目前目前在做的生意——钢笔，零件制作出来之后还需要她自己组装，而火柴厂那边她只是出了想法，后续的事都有专人处理，除了赚的少一点之外，没有别的问题。


    长公主见她沉默，想了想道：“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不用，”江诺回神，看着长公主微笑，“长公主如今正在为修路一事而费心，我不过是帮长公主分担一些罢了，更何况我还能从中挣到一些钱，何乐而不为呢。”


    她知道长公主总是为她着想，但她同时也觉得长公主过于劳累了。


    “虽然火柴厂对我没什么影响，但对那些进厂的工人来说，影响却很大，”江诺说道，“我想要的不多，现在该有的都有了，就想尽量能多做一些，要是能帮到长公主，自然是再好不过。”


    她现在还没想明白长公主要怎么做，但她相信长公主的为人。


    既然如此，只要她坚定地站在长公主这一边就可以了。


    “我可以吗？”长公主问道。


    没头没尾，只是突然来这么一句。


    江诺却没有丝毫犹豫，笑着点头：“你可以。”


    长公主注视着江诺的眼眸，许久之后认真道：“多谢，谢谢你愿意信我。”


    江诺只是微笑。


    她还是不知道长公主的想法，但她相信，长公主已经有了重要的决定。


    火柴的生意与她想象中一样好，利润也如她想象中一眼寥寥无几。


    确定在宁城建设火柴厂之后，江诺便把许多事都挪了出来，制作火柴需要的许多原材料，都是在本地购买的。


    如今交通不便，运输成本格外高，加上各种原材料需要的成本，可火柴厂本身的成本等等，林林总总算下来，她建一个火柴厂每个月的收益估计堪堪只有几十两银子。


    这点银两，严格算起来比凌云阁的收入还要低。


    不过她却并不在意，不仅不在意，还又压低了一部分利润。


    火柴是生活日用必需品，但每个家庭只需要一盒火柴，再加上许多百姓家中还有节约用火的想法，只燃起一根火柴，留下火种，就能用作不同的用途。


    所以宁城火柴店的生意在开始冲上去之后，没多久就回落下去。


    不是完全没有生意，但之后的生意肯定不会像开始的时候那样好。


    于是乎，江诺开始将火柴运到别处。


    算上在别处购置铺子所需的资金，以及雇人需要出的银钱，火柴的价格还不往上涨，自然就导致利润再次下降。


    她唯一的优势就是手里捏着长公主四处修路的图纸，顺着那些路过去，可以降低一些运输成本，不然怕是要落到负利润的局面。


    这样做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火柴迅速在普通百姓手中铺开，在短时间内成为了家家户户的必备好物。


    现在说起江诺，普通百姓眼中看到的不是凌云阁，也不是玲珑阁，而是火柴。


    也因为这件事，让江诺在百姓眼中的声誉陡然上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宁城开始传言，说江诺迟早有一天会去修仙，成为真正的仙人，她现在不过是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在凡间渡劫罢了。


    清鸿长老出关的时候，正好是这个传言盛行的时候。


    没等江诺解释，他便笑着说道：“这倒是个好事，若是被有心人听到，让他们真以为你如今不过是一介凡人。”


    江诺欲言又止，很想说她现在难道不是个凡人么。


    但她想了想，估计在清鸿长老眼里，她真不是个普通的凡人吧。


    算了，她自己拉来扯大旗的“师父”，现在没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