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
作品:《香烟和草莓》 周流光
这件事直到道。
而周流光比她更严重, 她醒
魏爷爷了过来,见夏薰醒了过来,商天冬率先开口:“恭喜”
魏爷爷却满是担忧:“都怪爷爷不好, 让你们吃了不熟的菌子。”
夏薰忙安慰:“没事啊爷爷, 我这不是没事嘛。”
“……”和大家说了一会儿话, 夏薰才去隔壁病房去看周流光。
她到周流光病房门口的时候,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周修瑞, 往里看, 还有个男人也在,应该是周流光的父亲。
怪不得魏爷爷没有守着周流光反倒是守在她的床前,原来是周流光这边有人在。
夏薰莫名想到很久之前, 周流光只不过是发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高烧,周修瑞就连夜从外地赶了过来。
好像但凡他这边有什么事, 无论多远,无论多难,周修瑞都会赶到他的身边。
他的家人都很疼他。
夏薰原本已经碰到门的手, 又拿了下来, 转身刚想走,忽然遇到来查房的医生。
医生问:“你醒了, 是来看你男朋友的吗。”
夏薰连连摆手,本想抓紧离开, 却没想到屋里人已经听见动静,开门出来了。
夏薰转头撞到了周修瑞的目光。
周修瑞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高傲, 冷漠。
他看了她一眼,准确来说,是扫了她一眼, 便紧接着看向医生:“她醒了,怎么流光还没醒。”
“我进去看看吧。”医生说着,走进了门。
周修瑞又看了夏薰一眼:“你也来吧。”
夏薰顿了顿,却也没有忸怩,大大方方走了进去。
医生开始按部就班给周流光检查。
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出就在旁边等着。
医生检查的很快,气定神闲一笑:“没事,估计再过一会就能醒了,今天下午输完液就能出院了。”
说完又看向夏薰,笑:“小姑娘,吃菌子中毒的我见得多了,能把我们整层楼的女同志都轰动的只有你们俩。”
医生还没说完,旁边两个实习女医生就在旁边低声的笑。
夏薰云里雾里的:“啊?”
“姐姐,你和你男朋友很恩爱啊。”其中一个女医生说。
另一个紧接着搭话:“就是啊,你不知道昨天你们俩手拉着手在走廊跳舞,嚷嚷着正在参加蟠桃会。输液的时候,你们俩手拉手不肯松,我们想把你们分开,你们抱在一起痛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棒打鸳鸯呢。”
医生哈哈大笑:“我们那些小护士一口一个‘嗑死了’……”
夏薰后知后觉回忆起昨天这些场景。
当时烟花散了,雪停了,他们就跟着奶奶上了天庭,护士分开他们的时候,她还以为他们俩相爱触犯天条,是天兵天将要把他们分开……
这一幕幕……在外人眼里看是搞笑又深情。
可在夏薰心里,简直太神经了,一辈子黑历史。
正当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周修福突然开口:“修瑞,他们真的能参加蟠桃会吗?”
他很小声,好像有人特意叮嘱过他,医院不能大声讲话。
夏薰一怔。
周修福看向她,那神情就像一个躲在门帘后面的小孩子,在小心翼翼的看向大人:“那你是仙女吗?”
夏薰眼睛好久都没眨一下,然后她看向周修瑞,眼里藏不住的震惊。
周修瑞淡淡对医生说:“辛苦您了。”
医生会意,便说:“我们去下个病房查房了,有事随时按铃。”
医生们都出去了。
周修瑞才看向夏薰:“他受了伤,智力现在只有四岁。”
夏薰努力压住心中久难平静的如持续不断的地震般的讶异:“怎么回事。”
“月牙儿被找到……”周修瑞顿了顿,“也就是赵利源落网的时候,他接到警察的电话赶到广州,半路出了车祸,醒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你看,任何人的苦难,都可以用一句话轻易概括。
夏薰想哭,嘴一咧,却笑出来。
一笑,眼泪便颤抖着涌出眼眶。
好一出命运弄人。
原来他在失去妹妹的时候,也同时“失去”了父亲。
夏薰去了奶奶家。
她和周流光一起出的院,下车后,她觉得周流光的爸爸和叔叔都在,她过去反倒有点尴尬,所以就说要出去走走,结果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奶奶的院子里。
踏进这扇门的时候,比想象中容易很多。
原本她非常抵触,她怕看到熟悉的院子,院子里的花和树,树下的石凳和石桌……因为看到这些,无非是提醒她,物是人非。
奶奶家很干净,并没有常年不住人的荒芜感,还好她当年临走之前托魏爷爷帮忙打理。
只是推开门,闻到浓浓的被雨泡过的霉味,看到屋檐下竟有两只燕子窝的时候,才会感觉到没人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她到奶奶的卧室里坐了一会儿。
魏爷爷虽然会来打扫,却也不可能隔三差五就来,所以奶奶的床板和其他家具一样,还是沾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夏薰却还是坐了上去,木床一坐上就吱嘎响。
奶奶不在的日子,连床都老了许多。
都说睹物思情。
果然,没有进家的时候不觉得,进到家里来,夏薰才觉得从前的回忆全都如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院子里的那棵合欢树已经开花了,她仿佛能看到她和奶奶坐在树下,奶奶用蒲扇帮她把热汤扇凉的样子;奶奶屋里摆的那只花瓶曾经被她打碎了一次,豁了一个角,但奶奶太喜欢,就重新黏了起来……
这一切都告诉她,如今的确物是人非,但记忆还都是美好的。
她感觉自己这些年很蠢。
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呢?当她害怕面对不好的回忆时,其实同时也把美好的回忆给屏蔽了。
她突然发现,她的人生已经遗失了太多的珍贵和美好。
她不能再继续失去了。
她缓缓躺下,把自己蜷缩着抱在一起,好像小时候被奶奶抱在怀里一样。
从她的角度里,能看到两只盘旋着的燕子,从坏了一大块的窗玻璃上飞进来,钻进了客厅房顶上的窝里。
真好。
或许这样就已是极好。
她在奶奶的床上慢慢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才发现手机里全是未接电话。
是周流光打来的,原来他已经醒了。
她从床上坐起,给他回了过去。
他秒接:“你去哪了。”
她问:“怎么了。”一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一直没见你,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周流光说。
夏薰本想说“我能出什么事”,话到口中,又变成了“我这就去找你”。
挂了电话,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头发才往魏爷爷家去。
那会儿周修瑞和周修福已经离开了。
魏爷爷一个人在院子里剥豌豆准备熬汤,她走过去,离得近了,魏爷爷发现了她,一笑:“流光在他屋里躺着呢。”
夏薰点了点头,就进屋去了。
谁知她刚踏进屋里,就看到楼梯的墙上印着一个人的影子。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她故意把脚步加重了,边走边喊:“周流光?”
刚出声,那道黑影倏地从眼前晃了过去。
夏薰忍不住撇嘴一笑,好像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光,上楼的步子都轻快很多。
她上了楼,打开他卧室的门,只见他正闭着眼躺在床上。
夏薰心里暗笑,走了过去,问:“你还没好啊。”
他特别“艰难地”抬了抬眼皮:“头疼。”
夏薰陪着他演:“那怎么办,要不我给你找点止疼药?”
他有气无力说:“给我倒杯水就行了。”
夏薰顿了顿,说:“好,那你等一会儿啊。”
说完,她转身下了楼,再上来的时候手里已经端了一杯水。
“要不要喂你?”她站在他的床头。
他虚弱的睁开眼,说:“好吧。”又伸了伸手,“你来扶我一下。”
夏薰放下手里的玻璃杯,转身去扶他。
他起了身,夏薰把枕头抬高垫在床头,又扶他往后坐坐,就当他的后背碰到枕头,她刚要起身的时候,他忽然猛拽了一下她的胳膊。
刚想亲上来。
夏薰把手边那杯水往他脸上一泼。
他毫无反应,顿时被浇懵了。
夏薰哈哈大笑:“就你这小伎俩,还想骗我?”
周流光脸阴沉的就像乌云压境。
夏薰到他的衣橱里拿了个浴巾给他。
他不接,冷冷说:“谁弄的谁帮我擦。”
又要她干活?
好吧,她无所谓,随即就把浴巾搭在他头上,随心所欲的上手胡乱一通蹂.躏。
再拿掉浴巾,只见他的头发像炸了毛的鸡窝。
她憋了一秒,却还是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从床上跳起来抓她,她躲了一下,却没力气推开他。
最后被他抱着,攀着他的肩膀笑。
他本来很生气,却不知道为什么也笑了,然后带着她一起摔到了床上。
她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然后他们平躺着,看着天花板,很久没出声。
就当周流光以为夏薰睡着了时候,他偏过脸看她一眼,她却忽然问他:“所以在我奶奶坟前磕最后一个头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有点跳脱。
但周流光只是一顿,很快告诉她:“我说,‘如果您能遇到我妈妈和妹妹,请告诉她们,我爱上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夏薰笑了。
她又问了周流光一个问题:“你说,破镜能重圆吗?”
她平躺着,看着空空如也的天花板,而周流光始终偏头凝视着她:“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你和我本来就是破碎的。”
夏薰眼睫颤了颤:“可总有人说两个破碎的人是不应该在一起的,破碎的人就应该找个完整的人来拯救自己。”
他说:“不对,破碎的人拼在一起就完整了。”
夏薰这才看向他。
他目光那么沉,却那么笃定:“我们的破碎会让我们拼成一个新的形状。”
新的形状,心的形状。
听着他的话,夏薰忽然觉得,破镜好像不是非得重圆。
两个人在一起,无论是一直相爱还是因为各种原因分开,这两个人终究是要往前走的,往前走,不免会与最初的样子越来越远,这不一定是好事,却也不一定是坏事,因为我们总是要奔向结局的,而不是奔向开始。
运气好一点,我们会回到原点,到结束时才发现原来我们一直都是开始的样子,从未改变。
运气差一点,也比原地踏步强。
所以不如走下去。
前方自有一路繁花相送。
夏薰动了动手,碰了碰周流光的手背。
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周流光不解的看向她。
她轻轻说:“这次可不要把我弄丢了。”
周流光半晌未动。
夏薰与他对视,从他的神色里好像又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少年。
孤独瘦削如一快嶙峋的怪石般的少年,总是穿一身黑,眼眸也总是黑沉沉的,不合群,话很少,做错事不会辩解,做好事不懂邀功,被伤害不会喊疼……没有人能伤害他,也没有人能靠近他。
一旦靠近他,你会发现,他有一颗很渴望爱与被爱的心。
而他要是爱上你,会把这颗心捧到你的面前来。
周流光终于在沉默许久后动了动。
他起了身,走到抽屉前,拿出了什么东西。
夏薰呼吸一滞——是她当年送他的貔貅手链和红绳编织的项链。
她问:“不是被你丢了吗?”
他说:“我舍不得。”
她不知道,当年她走后,他打着灯光在楼下找了一夜。
但是当年离开,他并没有带走它们。
他太思念,反而无法直视。
他只能浑浑噩噩的陷入堕落的思念里,却无法坦荡直接的去面对现实里发生的一切。
夏薰向他伸出手。
他走过去,她接过貔貅手链,帮他又戴上。
貔貅手链恰好遮住他手腕上的一道疤。
戴完之后,她想收回手,他却把她的手一把握进手里,很用力,好像在给她传递某种信念——
我这次一定不会再放开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