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生
作品:《香烟和草莓》 1日, 旧世纪的最后一天,夏薰出生的日子。
很有意义,每次过完生日, 告别完过去的一岁, 恰好也迎来新年, 新的一岁也是新的一年, 这是双重”。
, 是在火车上过的。
她随周流光坐高铁前往S市, 期间还要从Z市转火车,再
周流光说,这是离云市最近的正在下雪的大城市。他说,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是得到大城市看看。
夏薰默默跟在他后面, 这是她第一次坐高铁和火车,在车站里每一秒都高度紧张,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前面的人怎么做, 生怕露怯丢了脸。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 因为上车的人越穿越厚。
到晚上十点多之后就不再靠站停了,一路驶向终点, 周围的人大多都趴在桌上睡下了,夏薰靠着窗, 被暖气烘得脸蛋红扑扑,却没有要打盹的意思。
周流光也趴在她旁边睡着了。
十一点五十的时候,周流光的手机持续振动了几下。
夏薰扫了一眼, 是闹钟响了。
他醒了,把闹钟关上,打了个哈欠。
夏薰看到他的脸上有被睡出的红印, 头发也没型了,像被鸟拱过似的,这边翘着,那边塌着。
他却不在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去另一节车厢。
还有两分钟到十二点的时候,他回来了。
他看了她一眼,却没坐下,从行李架上把自己的书包打开,拿出一个东西,又把书包合上,放回了原地。
夏薰一直盯着他。
不知道是直觉,还是隐隐的期待,她总觉得,他会在零点祝她生日快乐……吧。
而当他把书包里的东西拿下来之后,她才知道,他不满足于只给她一句卡点的祝福——火车上没有卖蛋糕的,餐车偏偏又停了,连一碗方便面也要不了,他掏出一块盼盼蛋黄派小面包,放到她面前。
压低声音说:“就这个,凑活凑活。”
夏薰刚开始没懂他什么意思。
他已经把包装袋撕开,把蛋黄派拿出来,问:“有纸吗?”
夏薰懵懵的撕开一包没开封的纸巾,抽了一张出来。
他把盼盼蛋黄派放在这张卫生纸上,顺手在纸边上擦了擦手指上的面包油,又点开手机,打了几个字。
最后他把手机反过来给她看,说:“零点了,许愿吧。”
夏薰倒抽一口气,瞳孔不由放大。
他的手机上是一个生日蛋糕的视频,画面里,蛋糕周围插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蜡烛,而中间有个小时候常见的荷花灯,一点上火便呲呲绽开了,还能自从播放生日快乐歌。
他调了最小格的音量,夏薰却觉得这声音震耳欲聋。
她很笨的呆住了。
周流光推了她一把,他有点急了,但还没忘要压低声音:“再不许零点就过了。”
夏薰慢慢的呼出一口去,回过神,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
睫毛轻轻扫下的那瞬间,两行眼泪从脸颊上无声滑落。
“希望我们都能够好好长大,幸福平安。”
她许了一个很朴素的愿望。
睁开眼睛,周流光对她一笑:“吹蜡烛。”
夏薰浅浅甜笑了一笑,“呼”的一声,屏幕被他摁黑了。
蜡烛灭了。
他放下手机,伸手抹了把她的脸,表情有点嫌弃:“你怎么总哭。”
她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没有说话。
可他的声音却是很温柔的:“小哭包,没出息。”说着还捏了捏她的脸。
他总爱这样捏她,她又气又笑,躲开了他,拿起桌上的那块蛋黄派,咬了一口,还没咽下,想起了什么,掰了一块给他:“一起吃吧。”
他瞥了她一眼,又扫了眼她手上的蛋黄派,忽然低头,把她另一只手上咬过的蛋黄派,一口吞下。
夏薰心尖一颤,忙说:“我吃过。”
他边吃边说:“我不嫌弃你。”
夏薰:“……”
后来这一夜就更不困了。
她趴着,脸朝窗外,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景物也看不见。
在北方萧条的深夜里,这辆绿皮火车是唯一的光亮,它在山川河流,树林隧道之中,一往无前的穿梭,要从黑夜开到光明的清晨。
她微亮的屏幕上是奶奶在零点发来的一条短信。
“生日快乐”,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她无比心安。
他们在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下车。
夏薰跟在周流光的身后出了车站。
刚出站,就见面前目之所及,全是白茫茫一片——天空中飘着柳絮一般的雪花,路上,树梢上,路两旁的电动车和共享单车上……全都覆盖着一层雪。
夏薰伸出手,立刻就有好几片雪争先恐后的落在掌心上。
同时冷风扑面而来,北方的冷是生猛的干冷,直截了当的刺骨感,夏薰这个从小在南方长大的人,从没遭受过这样凛冽的寒意,被冻的脸都木了,十指通红。
她穿得也少,在云市一个薄大衣就能过冬,但来这边得穿羽绒服。
还好不用等车,有专门的车来接他们。
这些事都是周流光安排的,夏薰什么也不懂,就跟在他旁边,他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
直到上了车,她才知道,周流光订了一个五星级的酒店,一晚的住宿费比奶奶一个月的工资还要高。
她攥紧了衣角,拘谨的坐在这辆过于豪华的车里。
窗外的雪一路飞扬,高楼大厦雾蒙蒙的立在雪中,虽然看不真切,但仍能感觉到楼上的每一块玻璃都漂亮,晶莹剔透的漂亮。
周流光问她:“雪好看吗?”
“好看。”夏薰看着窗外的一切,如实说。
“这是落在地上不会化的雪。”周流光说,“平芜也下过雪,但平芜的雪总是刚落下,就化了。”
他第一次提到他的家乡,夏薰扭过头,问:“都说平芜是出了名的繁华,比这里呢?”
周流光想都没想:“那当然是平芜,这里顶多算二线城市。”
夏薰点了点头。
周流光说:“有机会带你去平芜看看。”
夏薰笑了笑,把头又转回窗外。
很快到达酒店。
这家酒店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富丽堂皇。
酒店的大堂白天也开着灯,还没进去就看到里面金碧辉煌一片,一进门便有股香水味混着暖气扑面而来。
周流光开了一个家庭套房,有两个卧室。
他把有双人床的那间房给了夏薰,自己睡小房间。
他们在房间里吃了饭,那会儿十一点半,算是早饭和午饭并到一起吃了。
吃完饭,周流光问夏薰:“你想出去逛逛吗?”
夏薰看了眼玻璃墙外纷飞的大雪,问:“去哪?”
二十层高的位置,将这座城市尽收眼底,周流光也望着外面,说:“逛逛商场?”
夏薰转过头看他:“你要买什么?”
周流光也看她一眼:“起码得买两件羽绒服吧,冻都冻死了。”
夏薰敛了敛眸:“我不冷,你别给我买。”
周流光维持原来的姿势看着她,顿了顿,没说什么,站起来说:“走吧,来都来了,出去逛逛也比窝在酒店强。”
他没接她的上句话。
夏薰犹豫了一下才站起来,说:“好吧。”
他们住的附近就是购物中心,这些牌子全都是奢侈品,夏薰虽然只认识香奈儿LV和迪奥这类大众的牌子,但一见其他的品牌与他们的店面挨着,也就把价格猜的七七八八。
她心里很焦灼,她很怕周流光给她买这些。
她以为只是来看一场雪,她不想欠他更多,也不想低于他更多。
紧张了一路。
还好周流光并没去那些店,他带她走近一个大型的商场,这边一楼就有卖羽绒服的,他到一家阿迪达斯的店里,也没试穿,报了两个尺码。
夏薰一听,忙扯他的衣袖:“我不要。”
“就这一次。”他说。
她还是说:“我就不要。”
看着她的脸,周流光忽然心头一刺。
到底还是太年轻,百密也有一疏。
少年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女孩,却忽略了女孩也会自卑。
他纠结了一番,才正色道:“衣服还是得买,不然冻感冒了怎么办,这边人生路不熟,生病很麻烦的。”
他说的有道理,夏薰为难的咬了咬唇,半天才说:“最后一次。”
他说:“不骗你。”
她这才把他的袖子松开。
离开这家店的时候,他们两个都穿上了新的羽绒服。
服务员热情的送他们出去,在身后说:“真配啊,年轻真好。”
夏薰和周流光同时看向对方,一对视,一个赶忙闪躲开,一个却暗笑了一下。
周流光说:“衣服买了,暖和了,我们去过生日吧。”
夏薰闻言眼睛一亮:“去哪。”
周流光卖了个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从商场出去还得坐车。
车子在满是积雪的路上缓慢地开着。
刚开始夏薰还舍不得眨眼的看着窗外的雪景,但可能是车里太暖和而她又一夜没睡的原因吧,后来就慢慢睡着了。
周流光看她的脑袋在窗上一磕一磕的,无奈又无语,本想把靠背拿起来想给她垫一下,刚碰到她,谁知她脑袋一歪,就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动了动那只肩膀:“喂。”
她感受到了,咂了咂嘴又继续睡。
他低头看着她,从这个角度,能看得清她眉毛弯的弧度,数得清她睫毛的根数。
他眼眸一沉,认命般的靠在了座椅上,不敢再动弹了。
雪地路滑,加上堵车,原本两个小时的路程,硬是延长到了五个小时。
到的时候已经六点钟了,冬天入夜早,天已黑透。
司机叫了声:“到了。”
夏薰才睁开眼。
感受自己被一股陌生的气息包围,她反应了一秒,才抬了抬脸。
看到了周流光的下巴,然后是整张脸。
这个人,这个角度也帅的可怕,哪怕此时此刻他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
“看够了吗?”夏薰一个念头没闪过,他忽然冷冷开口。
夏薰忙从他身上起来,看了眼窗外:“都天黑了?”
他动作很小的舒缓着被她压麻的胳膊:“是啊,你再睡会儿,直接跨年了。”
夏薰努努嘴,心想,哪有这么夸张。
又扫了他一眼,看他在动胳膊,问:“我压到你了吗?”
他不屑一笑:“只有我压你的份儿。”
“……”
他的意思是“你很轻,不会压到我的”,本意是不想让她心里有负担。
但这句话很难不让人想歪。
车里顿时静的连一片雪掉地上都听得见。
前面还坐着司机,背对着他们,但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可再看,这人正一会儿扫一下后视镜。
夏薰的脸顿时爆炸般红,手忙脚乱开了门,先一步下车了。
周流光干咳了一声,瞥了眼司机,解释说:“你别想歪,我刚才没别的意思。”
司机大哥连连点头,笑:“嗯嗯,明白,都明白。”
“……”
周流光:我怎么觉得你没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