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夜有多长，也终究有天亮的时候。当袁立新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是周日上午八点多了。距离庆典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袁立新决定吃顿好的，他觉得这样可以让自己以最佳的状态迎接那个光辉时刻的到来。


    司机老陈已经辞职了，袁立新还欠着他一个月工资没给。老陈说他知道律所钱紧，让袁立新先拿钱办大事，老陈的话竟让袁立新掉了泪。所以当袁立新把车停在他常去的，也最喜欢吃的那家名叫吃半锅的饭馆门前时，他想起了老陈，于是就给老陈打了电话。


    “老陈，在哪呢？遛弯呢，很潇洒嘛。来吃半锅，我请你吃早餐。”


    老陈答应了，而且他家离这并不远，所以袁立新有时间等老陈来。坐在平时常坐的那张桌边，袁立新和老板打过招呼之后，吩咐老板：“老四样儿，两份。”


    都是常来的熟客，老板自然知道袁立新说的老四样儿都是啥，所以答应一声后就去准备。趁这功夫，袁立新把欠老陈的工资给他转账过去，不仅把欠的工资给了，还多给了老陈五千。昨晚珊珊给袁立新打了五万，珊珊告诉袁立新钱凑齐了，只多不少，这五万是给他备用的，所以袁立新才有钱把欠老陈的还上，同时还多给了五千。不为别的，就冲老陈说的那句能让袁立新掉眼泪的话。


    袁立新叫老陈来还有一个目的，他想把老陈请回来继续给他当司机。老陈是个老实人，平时不言不语的但却很有眼色，是个识大体懂规矩的人。从创办炜业开始，老陈就一直跟着袁立新，算得上是炜业律所的元老了。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尽管袁立新的人品备受诟病，但身边却有老陈这样的本分人。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白了就是你是啥样的人，你身边的人也都是和你差不多的人。不过老陈和袁立新这对组合总给人格格不入的感觉，真不知道袁立新看重老陈的是什么。


    八点四十，老陈来了，既没打车也没坐公交更没地下走着，他是骑着他那辆被他收拾得锃光瓦亮的凤凰二八大链套来的。隔着窗子，袁立新冲老陈招招手，老陈笑着点点头。等老陈在袁立新对面坐下的时候，吃半锅的老板正好把两份老四样儿端了上来。


    袁立新笑道：“这点儿掐得真准。”


    老板哈哈一笑说：“都是熟客了，啥习惯啥规矩啥口味我都记着呢，二位慢用。”


    等吃半锅的老板走了之后，老陈对袁立新说：“咋多给了五千？”


    “算是加班补助吧，也不多。老陈，回来吧。”


    “所里没事了？”


    “没事了，回来继续给我开车，工资在原基础上再给你涨一千。”


    “我就说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嘛。那行，那我就把别处的辞了。咱们老东家老伙计的，更好。”


    “对，是这话。吃吧，吃完先把你送回家，然后今天就开始上班，开着车跟我去云海。”


    “行嘞。”


    老陈就这样好，袁立新吩咐他干啥就干啥，多余的话一句都不问。


    上午九点二十，老陈开车拉着袁立新出了市区上了高速，直奔云海而去。在高速上，袁立新看到好几辆他熟悉的豪车。


    “都闻着味儿了，都怕吃不上热乎的，都怕错过了好机会。好哇，这样才好嘛。”袁立新笑吟吟地说。


    袁立新让老陈把车直接开到大会议厅门口，当他从车上下来之后，就见崔安娜和珊珊正在门口台阶上等着他。崔安娜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她紧走几步主动和袁立新握手。


    “袁主任，按照您的吩咐，庆典现场布置完毕，所有声光电设备全部安装调试完毕。这是我和珊珊一块写的庆典流程，您先看看。咱们做足了准备，来的贵宾有专门的礼仪领位，一般参会人员还有媒体的朋友每人发这个出入证，这样就可以避免无关人员扰乱秩序。咱们已经跟云海各部门接洽过了，流程也走了几遍，发现的漏洞已经弥补，该改进的地方啊已经改进了。袁主任，现在就等您验收了。”


    “化妆团队呢？”


    “在化妆间里呢，全部就位，就等着您一声令下呢。”


    “很好。安娜呀，咱们今后要加强合作呀。”


    “那是那是，今后还得靠袁主任多多照顾呢。袁主任，请。”


    崔安娜的态度令袁立新很是满意，他正要跟着崔安娜进入会议厅的时候，却发现珊珊的面色有些憔悴，而且珊珊身边还站着两个从没见过的美女，那样子既像保镖又像业务人员。


    “珊珊辛苦你了，坚持过了今天，以后的日子就舒服了，这两个美女是？”


    “哦，我新招的业务员，能力很强，身手也挺利索的。哥，我那块人员流动性应该大些，总是那几张老面孔不好。”


    袁立新点了点头，表示对珊珊的话很认可。随后他向珊珊伸出手，珊珊挽住了袁立新的手臂，那两个美女也迅速跟上，一左一右像是保护袁立新和珊珊一样，这一幕让袁立新感到很有面子。


    “不错，这两个选得好，给她们涨工资。”


    “谢谢袁总。”


    两个美女没等珊珊提醒就齐声道谢，这一下让袁立新更满意了。


    “记住，不是袁总，要叫袁主任。”


    “是，谢谢袁主任。”


    走进富丽堂皇的会议厅，袁立新对崔安娜赞不绝口。虽说她不是专业办展会的，但这经验还是很老道的，最重要的是她揣摩到了袁立新的心思。可以这么说，袁立新能想到的，崔安娜想到了，袁立新没想到的，崔安娜也想到了。总之，崔安娜让袁立新特别满意。


    在化妆师的妙手装扮之下，袁立新变得年轻了好几岁。当他看到穿着礼服的珊珊之后，竟也被她惊艳到了。


    “没想到我们珊珊竟是个大美人呢。”


    若在往常，袁立新的这句调侃定会得到来自珊珊的回应，但是今天，珊珊却只是笑了笑。袁立新以为她是累的，也就没多想。现在他心中的迫切已经容不得他多想，庆典还没开始，他就已经把自己调整到了最兴奋的状态。


    他牵着珊珊的手说：“走，我们一起到门口迎接来宾。珊珊，咱们的高光时刻从现在就开始了。”


    看着袁立新和珊珊，崔安娜暗暗说道：“没想到袁主任还是个表演型人格的人啊。”


    用春风得意来形容此时的袁立新是恰如其分的，见了那些商圈大佬，袁立新笑得是两眼放光。见了媒体的记者，他笑得满面春风。见到业内同行他笑得极其爽朗，丝毫不管这些同行看着他时，那目光中隐藏的情绪。见到炜业的几位合伙人和律师，他不仅笑而且还不停地拍着人家的肩膀，那犹如长辈教导晚辈的架势只要是长着眼睛的就都能看出来。


    对炜业的人这样倒也无可厚非，老板指点员工时，员工自然要显得谦卑一些。但是袁立新也以同样的态度对待鼎晟的员工，这就不能不令人侧目了。虽说大家都知道过了今天北都就没有鼎晟这家律所了，但现在不是还没签字嘛，收敛些谦逊些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应该刺激沈思琪，毕竟她是北沈家的人嘛。虽然北都几大家族的掌权人并没出席这个典礼，但谁也不敢断定这里就没有几大家族的代表。所以有一位平时经常跟袁立新吃喝玩乐的投资人，小声提醒袁立新：“兄弟，做人留一线啊，不要太扫沈思琪的面子。”


    “好好，多谢提醒。”


    话是这么说，但袁立新还真没把这位酒肉朋友的话当回事儿。在他看来，鼎晟已经成了他袁立新锅里的肉，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在吃肉的时候，有人问过肉的感受吗？没有吧，因为没必要。此时的袁立新，就是这个心态。


    沈思琪来了，婉晴就陪在她身边。沈思琪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似乎袁立新要吞并的不是她的鼎晟而是别的一家和她毫不相干的律所。袁立新曾设想过今天的沈思琪会是什么样的，他想她应该是故作镇静的，应该是满脸憔悴的，应该是歇斯底里的，应该是横眉冷对的。


    但是当他看见沈思琪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想多了，沈思琪平时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甚至当她来到袁立新面前时，还客气地对他点了点头，虽然什么也没说，也没和袁立新握手就走了，但就是这种云淡风轻的劲头，让袁立新从心里感到不爽。甚至连事先准备好的，准备对婉晴说的那些貌似关怀实则拉拢的话都忘了说了。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沈思琪和婉晴从他面前走过，看着她们两个把他当成了门童或者其他不相干的人。


    直到罗晟宸出现在他面前时，袁立新的不爽才缓和了些。他一把拉住罗晟宸，问：“怎么回事，你没告诉她过了今天鼎晟就没了吗？”


    “说了，她就嗯了一声。”


    “她在藐视我，她到底什么意思！”袁立新喊道。


    “哥，冷静，典礼就要开始了。”珊珊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