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婉晴跑进急诊观察室的时候，只见米泽阳上半身光着，腰间缠绕着一层厚厚的绷带，紧闭双眼躺在病床上。淡蓝色的制服衬衫已被剪成两半，衬衫的右下摆已经被血整个染红。


    看到这一幕，婉晴的心就跟刀扎一样疼。她浑身发冷双腿发软，差点就站不住，幸亏小蔡一把扶住了她。


    听到脚步声，米泽阳睁开双眼，他强忍着一阵阵的剧痛，给了婉晴一个笑脸。哪知不笑还好，这一笑反倒让婉晴泪如雨下。她死死攥住米泽阳的手，哆嗦着问：“是不是疼，我去喊大夫。”


    “有点疼，没事，能忍。麻药劲过了，肯定是要疼的，知道疼是好事，说明没伤到要害。”


    “都这样了你还逞能，出了这么多汗还说有点疼，你骗谁呢。还不让告诉我，要不是小蔡，我都不知道呢。”


    “这不是怕你担心才没敢告诉你嘛，再说都这么晚了。嘶。”米泽阳倒抽了一口凉气。


    “是不是疼了，大夫，大夫快来。妈，泽阳特别疼。”


    婉晴回头喊护士的时候，却见王月荣和一个护士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一见王月荣，婉晴如同见到救命的菩萨，一把攥住了王月荣的手腕。


    “晴晴别急，妈在呢。”


    在查看了米泽阳的情况之后，王月荣让护士给他打了一针。米泽阳的眉头松开了一些，面色也舒缓了很多。婉晴连忙给他擦掉脸上的汗，刚擦完额头，手却被米泽阳握住。


    “晴晴，我困，你别走。”


    “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


    看着米泽阳睡着，众人都松了口气。王月荣用手指戳了一下小蔡的额头嗔怪地说：“不是不让你告诉晴晴吗，怎么还是把她惊动了。”


    “婶儿，您刚给我哥处理完的时候，那麻药劲还没过，他嘴里嘟囔着说要见我嫂子，还说是看见我叔叔了，说这回可能要光荣，想见我嫂子最后一面。我，我没忍住，我就。”小蔡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小蔡的父亲也是警察，和米泽阳的父亲一样都是干刑警的，两家关系处得很融洽。所以在王月荣眼里，小蔡其实就跟自家闺女一样。而小蔡也把王月荣看成是自家的长辈，在王月荣面前小蔡从不藏着掖着的，有话就直说


    “好孩子，不哭，你哥没事的。你也忙了半天了，赶紧回去休息，这有我和你嫂子照顾你哥呢。”


    “小蔡，你和他们几个一块回去休息吧，我能照顾好他的。”婉晴也让小蔡回去。


    “让他们几个回队里，我留下陪嫂子，两个人也好倒班。”小蔡说。


    “你们那么忙那么累，赶紧回去休息，这有我呢。”


    众人回头一看，说话的竟是李建国。


    “二爸。”婉晴叫了一声，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在来的路上，六神无主的婉晴下意识地就给老关、李建国和孙永利分别打了电话。以前婉晴但凡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工作上的就找罗晟宸，生活上的就找老关。可后来老关去云海工作之后，从距离上来说他离得最远，孙永利次之，李建国最近，所以婉晴近些来有啥事都是第一时间找李建国和孙永利的。不过这回的情况特殊，多年形成的对老关的依赖占据了上风，婉晴竟在第一时间把电话打给了老关。但是打完就后悔了，于是立即给李建国打过去。等给李建国打完，婉晴越发后悔了，后悔不该折腾长辈。于是又给孙永利打了电话，想让孙永利拦住老关和李建国。因为事发突然，又是这么紧要的事，之前连想都没往这方面想过，造成婉晴的思维混乱、不知所措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等她见到米泽阳之后，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害怕，就把这些事给忘了，没想到李建国竟然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李建国摸摸婉晴的头，一句话都不用说，婉晴就感觉有了主心骨，心里顿时踏实了。


    “什么情况啊，月荣？”李建国问。


    “改锥扎在腰间，虽然没伤到要害，但是伤口很大。已经止血清创缝合了，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这么晚还劳烦你跑一趟，这太不合适了。”王月荣说。


    “一家人就别说客气话了。你们急诊忙，婉晴又没伺候过病人，这就交给我吧。你去忙你的，刚才我进来时，看见又有救护车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主任，急性心梗。”护士在喊王月荣。


    “李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麻烦你和晴晴了。”


    “快去吧。”


    王月荣走后，李建国对小蔡说：“你们也回去吧，王主任既是急救室主任，也是泽阳的妈妈，她说没事就肯定没事。大家都守在这没必要，这么晚了你们回去歇歇。我是晴晴二爸，就和她亲爸一样，有我照顾泽阳你们就放心吧。”


    小蔡和另外几个警察商量之后，就对李建国说：“叔叔，那我们先回去了。队里人手少，连萧队都在连夜审问，实在抽不出身来。我们先回去帮他，早上我给你们送早点来。”


    “不用麻烦，你们忙你们的，工作要紧，这些事我们自己就能办。快回去吧，路上慢点啊。”


    “那叔叔我们走了啊，嫂子我们走了啊。”


    李建国的确是有照顾病人的经验的，即使在万分焦急的时刻，居然还带了个露营的折叠床。等小蔡等人走后，他咔咔几下就把折叠床支好紧靠在米泽阳的病床旁边，再把毛巾被抱枕铺好，这样就能让婉晴和米泽阳并肩躺着，如此一来两个人都不累。而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后，婉晴也疲倦得很，有了折叠床就可以让她睡一会儿。照顾伤患是一项又累又磨人的活计，而且急诊室里也没有家属休息的地方，不自己想办法那是很难受的。


    李建国给米泽阳盖好被子，又给婉晴把毛巾被盖好之后，他先看了看输液瓶里的药剂量，又仔细看了卡片上的医嘱，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看着睡着了还牵着手的小两口，李建国很是心疼，打算这一晚上不睡就守着他们。想起车的后备箱里还有露营马扎，于是跟护士打个招呼准备去拿，刚出门就看孙永利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小点声，你怎么知道的？”李建国问。


    “晴晴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拦着你和大哥。我一听就明白咋回事，赶紧给大哥打了电话。可是大哥已经从山庄出来了，所以我就直奔医院。小米咋样了？”


    “没伤着要害，外伤比较严重，不过没危险。刚睡着，晴晴陪着他呢，也刚睡着。别惊动他俩，我去拿马扎，一会大哥来了好有个坐的地方。你盯着输液瓶啊，快没了就叫护士。”


    “好。”


    医院露天停车场上，李建国刚把折叠马扎拿出来，就见一辆轿车停在眼前，老关和韩美娟从车里钻了出来，正好和李建国来了个脸对脸。


    “建国，泽阳在哪？”


    “留观室里，永利和晴晴陪着呢，没危险了你放心。泽阳和晴晴都睡着了，你小点声。”


    老关也不多说转身往急诊观察室就跑，韩美娟紧随其后。


    “这是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啊这是。”李建国嘟囔着。


    急诊观察室内，老关一看到病床上躺着的米泽阳，病床边躺着婉晴，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要不是孙永利劝着，老关都能哭出声来。当李建国和黄松涛回来的时候，老关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而这时，王月荣也来到了留观室，一看她那疲惫的样子就知道，那场急救绝对是又累又紧张的。


    李建国连忙把马扎打开让大家坐下，老关问了伤情之后就对王月荣说：“月荣，你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你哪怕眯一会也好哇。你跟晴晴躺一起，赶紧眯一会去。”


    “大哥，我习惯了，再说在这地方我也睡不踏实，坐会儿就行了。大哥，泽阳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剩下的就是修养，咱们没必要留这么多人的。等明天再复查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就把泽阳接回家去修养，在家里养怎么也比医院舒服。换药打针拆线什么的，我就能办了。”


    “那这样，这些日子就让晴晴住到你那去，让她和你一起照顾泽阳。你这么累，休息不好怎么行呢。”


    “习惯了。从老米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带着泽阳，这不也过来了嘛，习惯了。晴晴工作也忙，不能耽误她工作呀。”


    “我也是一个人把晴晴拉扯大的，你说的那滋味我知道，有个人帮把手就轻松不少呢。这事就按我说的办，晴晴和你一起照顾泽阳。我请假给你们做饭，好好给泽阳补补。好了，就听我安排吧。以前遇见事是你们娘俩扛着，可现在咱们有这一大家子人呢，遇到事都伸把手，再大的难事也都不叫个事了，你就听哥的吧。”


    王月荣含着泪说：“那就听大哥的，就是辛苦您了。”


    “这说的什么话，一家人就该这样。”


    “对，一家人就该这样。月荣你放心，大哥那忙我不忙，从现在开始，我全天候二十四小时服务。你该干嘛干嘛，晴晴也是该上班就上班，泽阳就交给我和大哥了。”李建国说。


    “除了做饭，其他事我来。”孙永利说。


    王月荣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说：“成，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哥，你别笑话我眼窝子浅，这有人帮衬，有人依靠的感觉真的很好，真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