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韩吃得高兴，关山河借口后厨正忙就告辞离开。老韩显然是个明白人，知道一个厨师长在后厨意味着什么，所以就痛快地让关山河回去。


    本来事情到了这也就算是圆满结束了，哪知道关山河这时候犯了迷糊，他在快出门时把韩美娟从椅子上拉起来，那意思是想要带着她一起走，这一下老韩可就不干了。


    “关小子，你走可以把她留下。”


    “我不是跟您说了嘛，后厨挺忙的，说一个萝卜一个坑都不为过。小韩是主厨，离了她不行。”


    “不是还有你吗，怎么就离不开她了。”


    “韩主厨是我们中餐厅后厨的灵魂，中餐厅没有我可以，没有她不行。再说了，您看她穿着这身厨师服坐在客人坐的位子上，这不合规矩呀。我年轻的时候可是把您当成偶像的，您是最讲规矩的，这不合规矩的事能干吗？”


    “嗯，说得对。凡事都得讲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关小子，你现在拉着韩主厨的手是个什么规矩？拉你同事的手我管不着，但是当着我的面拉我闺女的手，你是不是得给我个交代呀？”


    一听这话，老关连忙松开了韩美娟的手。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才想起了黄松涛跟他说过的话。刹那间，老关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对于老关的反应，韩仁俭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放下筷子对老关说：“咱们俩刚见面时，我看见你正和一个女子纠缠不清，虽说你一再强调那不是你的错，虽然我从那女子的话里也能分析出个大概。但是我想知道，你现在跟我闺女到底是什么关系，将来又打算是什么关系。咳咳。”


    韩仁俭咳嗽两声，雅间里的服务员和领班一起退了出去，徐福贵站起来正要走，却被韩仁俭叫住。


    “富贵呀，你不是外人，坐下。”


    徐福贵强压着心中的兴奋，小心地看了一眼韩玉娟，见她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之后，这才踏踏实实坐了下来。


    “关小子，你也坐，坐这来。”


    韩仁俭拍着自己右手边的座位，示意老关过来坐，老关摆着手说：“那位置不是给我坐的，我做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说合适就合适，来坐。”


    中餐是讲究座次的，通常是以右为尊，越是档次高的餐厅就越是讲究。主人位右手边的位置是留给最尊贵的客人也就是主宾的，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无论身份还是地位至少是要和主人平齐对等，甚至是高于主人的才行。韩仁俭坐的是主人位，所以他右手边的位置以老关现在的身份自然是没有资格坐的。这一点，韩仁俭心里很清楚，能混到他这个地位的哪个不是绝顶聪明，又哪个不是见多识广的，虽说头发都白了可是离年迈昏聩还远得很，所以说韩仁俭绝对是故意的。至于是故意考验老关懂不懂礼数，还是故意让老关难堪那就不得而知了，因为谁也没法猜出他这样做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山河，坐吧。”


    徐福贵的提醒可以说是很及时很到位，相对而言，徐福贵对韩仁俭的了解绝对比老关全面的多，所以在这一刻，老关选择相信徐福贵。


    当老关坐到韩仁俭身边时，顿觉浑身不自在，用如坐针毡这个词来形容是再贴切不过的了。这倒不是说老关怕韩仁俭，主要是就在老关刚入座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似乎曾经被徐福贵坑过，当时徐福还用他亲大姨的生命发誓绝不会坑他之后，他这才放下心来。可此时此刻，老关觉得眼前这一幕恍如像昨日重现，都是同样的情节同样的手法，只不过变了环境又多了个人而已，所以老关的心嗖地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韩仁俭见老关坐在自己身边，貌似很是高兴，他对老关右手边的韩玉娟说：“玉娟，你坐富贵身边去。”


    “爸，您又乱安排了。”


    “这怎么叫乱安排，这叫怎么合适怎么来。别跟我说规矩，规矩是用来守的，可也是用来破的，只不过守规矩容易破规矩难。想要做破规矩的人，先得学会守规矩，不然怎么知道这规矩该守还是该破呢，然后还得有破规矩的勇气和本事，只有这些都具备了做到了，才能破得了规矩。”


    “不就让个位置嘛，罗里吧嗦说这么一大堆，我让还不行嘛。”


    说着话，韩玉娟起身坐到了徐福贵身边，老关明显看到，徐福贵的腰杆突然挺得笔直，脑门儿和秃顶也似乎比刚才明亮了很多。


    “美娟，坐到关小子身边去。”


    韩美娟倒是听话，直接就坐到了老关的旁边。韩仁俭一见，脸上的笑容顿时多了不少。他问老关：“关小子，能喝酒不？”


    “能喝一点，上班的时候不喝。”


    “那今天可否为老夫破个例？”


    “您是长辈，您的话我得听，我敬您一杯。”


    “哈哈哈。好，咱们爷俩儿干一杯。”


    两人的酒杯刚放回桌上，不等老关伸手，徐福贵就抢先给韩仁俭满了酒随后又给老关满上。老关连忙站起来，一边用手指叩击桌面一边客气地说：“有劳徐总，折煞我了。”


    “你我就不用客气了，谁给谁满不都是应该的嘛。”老徐回了一句。


    韩仁俭笑道：“我们那时候时兴肩膀齐为弟兄，甭管岁数大的岁数小的，只要是脾气相投，一概是兄弟相称，尤其是在喝了酒之后。当时闹出了不少管老丈人叫大哥的笑话，现在想想都觉得有趣。哈哈哈哈。关小子，富贵，咱们三个干一杯。”


    “爸，您适可而止啊。”韩玉娟提醒到。


    “都没开始呢哪来的适可又怎么能止，先开始了再说吧。来，咱们三个干一杯。”


    三人痛快利索的喝干一杯，这回老关抢先拿起酒瓶给韩仁俭和徐福贵满酒，那二位也不推辞。当酒满之后，徐福贵端杯敬酒，老关陪饮一杯。韩仁俭哈哈一笑酒到杯干，那样子说不出的豪迈。


    按岁数来说，老关和徐福贵在韩仁俭面前都是晚辈，但论起经验阅历，他们两个和韩仁俭的差距并不是很大。至少改革开放由穷到富的这一段变化，老关和徐福贵都是经历过的。至于这酒桌上的规矩，以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也绝对不是罗晟宸和米泽阳这样的九零后小青年能比的。所以这酒是越喝越有，话是越说越多，关系也越来越近，老关也逐渐放开了。虽说还没到称兄道弟的地步，但即便如此，韩玉娟也已经皱起了眉头。


    当韩仁俭提了一杯，三人正要共饮之时，韩美娟一把夺过老关手中的酒杯。


    “厨师长，点你的客人越来越多，你不能再耽搁了。酒我替你喝，你赶紧回后厨去吧。”


    “这不合适吧。”老关说。


    “美娟、山河，我看不如这样，你们两个一起竟韩老一杯。韩老，后厨的确很忙，客人大多是冲着山河来的，实在是离不开呀，您看。”徐福贵对韩仁俭说。


    “好，就按你说的办。”韩仁俭笑着答应了。


    老关和韩美娟一起举杯，老关说：“韩老，我和美娟一块敬您。”


    韩仁俭姓韩，韩美娟是他闺女自然也姓韩，所以老关此时不能再称韩美娟为小韩了，那样的话有不尊重韩仁俭的嫌疑，所以老关才直呼韩美娟的名字。本是为了礼貌，但没想到这样的称呼却让韩仁俭的嘴角有了一丝别样的笑意。


    “关小子，以后少跟我家老闺女喝酒，两个你加一块也喝不过她，酒对她来说就是又苦又辣的水。来，咱们干了。”


    喝完这杯酒，老关告辞离去，这回他没拉着韩美娟，而是对她说：“小韩，你就在这陪陪韩老，后厨的事有我呢。”


    “叫她跟你去吧，留她在这她也不自在。我这个老闺女呀，活脱脱的就是个年轻的我，还是个女版的。去吧去吧。”


    这话老关没法接也不能接，只等到韩美娟和韩仁俭、韩玉娟打过招呼后，两人这才离开了紫气东来。


    老关和韩美娟刚一走，韩仁俭就把酒盅倒扣在桌上，随后用茶水漱过口之后，一道道地细细品尝桌上的菜。徐福贵也是停杯投箸，亲自给韩仁俭转动桌盘。


    见韩仁俭一口包子一口菜吃得香甜，韩玉娟问他：“爸，您觉得怎样？”


    “你问的是手艺还是人啊。”


    “看您的意思喽。”


    “厨艺精湛，人品贵重。”


    “呦，这是相中了呀。”


    “我相中了又有何用，老夫早已经做不了你们两个的主了。”


    “我说的是秘方，您说哪去了。”


    “我说的也是秘方，你又想到哪去了？”


    “爸，要还是不要？”


    “要与不要，我不做决定，交给美娟吧。从现在开始，关小子和美娟的事我不表态也不插手。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他们能到哪步就算哪步吧。”


    “秘方都不要了？”


    “玉娟，你缺秘方吗？”


    “不缺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你的不用争，不是你的争也没用。”


    “行，您的话我会一字不差地告诉美娟。”


    “女大不中留哇，唉。”


    “您别忘了，您是有儿子的。”


    “这包子不错，有咱们老家的味道，你们两个不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