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减弱。


    湖面染上昏黄。


    听说琵琶湖也有一个在湖上的鸟居，如果在日落的时候过去，就能看见太阳位在鸟居正中央慢慢落下的样子。


    不过离他们有些远了，下次再一起过去看。


    反正他来京都的机会也不少，不需要什么都要一次看完。


    中原中也想着，轻轻握住灯的手。


    双手交握。


    有时候握着彼此的手，感觉比亲吻还要好。


    直到阳光完全落下，夜色逐渐降临，船只的灯光亮起，他们才离开原地。


    找间餐厅吃饭。


    滋贺县也有非常顶级的和牛——近江牛。


    这附近有不少和牛餐厅，中原中也找了间评价不错的，和灯慢悠悠的走过去。


    “是铁板烧餐厅。”中原中也道，“厨师会在客人面前煮，煮完就端上桌。”


    “铁板……？”灯茫然的问，“在客人面前？”


    中原中也稍微比了比，稍微形容一下，“桌子大概是椭圆形的，厨师站在里面，桌面一半是可以煮东西的铁板，一半是客人用餐的地方。”


    灯努力想像，“……唔、哦。”


    “去看看就知道了。”中原中也道。


    毕竟灯已经吃过不少料理，现在已经不太会看着眼前的东西不知道从何下手了，让厨师在前面服务、和其他客人坐在一起也没关系。


    可以体验看看。


    沿着路走，经过铁路之后，就能看见两栋隔着一条狭窄马路对望的三层楼建筑。


    整体走和洋交融的风格，两栋建筑都属于同一个餐厅。


    和外观一样，里头的装潢风格也是和洋交融，整体是明亮的黑褐色。


    灯乖乖坐在位置上，好奇的偷偷观察。


    牛肉放在铁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特有的香气也弥散在餐厅里。


    中原中也点完餐，看他盯着厨师动作盯得目不转睛的样子，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好玩吗？”


    “好玩！”灯开心的点点头，小声的说，“可以看厨师煮菜，很有趣。”


    他们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厨师就来到他们面前。


    新鲜的生牛肉被放在烧烫的铁板上，滋滋声瞬间响起。


    盐和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粉状调料洒在肉上，和底部已经渐渐烤熟的肉香混在一起，发出轻微的香气。


    过了会儿，底部煎烤到一定的程度，厨师便娴熟的将牛肉换面。


    撒着香料的那面一翻过去，就瞬间迸发出惊人的香气。


    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好香啊。”


    确实很香。


    他们毕竟也走了一段时间，现在肚子都很饿。


    肚子饿的时候，食物闻起来就更香了。


    他们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里的食欲，不知怎么就同时笑起来。


    很神奇。


    明明什么亲密的动作都没有做，也没有非要盯着对方看，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在食物上面，可是仅仅一个相视而笑，就能让人感受到无法插足的氛围。


    像是自成一个小世界。


    当然，无论自成什么小世界，对厨师来说都只是客人而已。


    厨师依然维持着非常专业的态度，将已经处理好的食物呈给中原中也和灯。


    中原中也之前教过灯吃牛排的方法，灯也没忘，动作像模像样的。


    努力不出错的样子笨的可爱。


    不过大概只有中原中也看的出来他在努力不出错。


    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小秘密，也让人莫名的有点小开心。


    食物也很好吃。


    和牛本身就是极为上等的食材，加上厨师精心的烹调，味道非常好。


    灯吃的津津有味的，一脸满足。


    中原中也侧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正在偷看灯吃相的厨师。


    厨师果然因为灯满足幸福的神情，不由自主的也露出满足的笑容。


    似乎是真正宾主尽欢的一餐。


    离开餐厅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夜晚的湖畔小镇还没完全安静下来，游客来来往往。


    “回京都吧。”中原中也道。


    灯点点头，“嗯。”


    搭电车回去就可以。


    餐厅离电车站不算远，走一段短短的路就能抵达。


    搭乘电车回京都车站，只有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


    大多数时候都跑在地下。


    电车轰隆隆的，声音很大。


    周边的乘客大多是和他们一样住在京都、准备回去的游人。


    很快就到站了。


    除了刚来京都那天，他们没有再来过京都车站。


    这是第二次。


    灯再次抬头望向京都塔，“原来在这里看是这样的呀。”


    “也很漂亮。”中原中也跟着望过去，“毕竟是京都塔啊。”


    京都塔是全京都最高的建筑，无论站在哪里，只要视线没有被遮挡，就能远远望见。


    像蜡烛一样。


    和东京两座高塔是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可是很适合京都这个和其他城市都有着不同感觉的地方。


    古老的、充满历史的城市。


    这里有着人们无法想像的残酷过往，却也有着现在的人有些向往的古旧底蕴。


    他们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才接着往外走。


    京都车站附近是京都现代化程度很高的繁华地带。


    走过无数高楼大厦，转过弯，走上七条大桥，眼前的房屋就会转为低矮的房屋。


    七条大桥附近没有纳凉床，鸭川一片黑漆漆的，只有临着河川而建的房屋、桥面上的灯光、另一条桥上的灯光，勉强将水面照亮。


    “下去看看吗？”中原中也忽然心血来潮的说，“稍微走一段、坐下来休息一下。”


    “好呀。”灯说。


    走过七条大桥之后，顺着楼梯往下，就会来到他们曾经走过的步道。


    现在空无一人。


    鸭川夜晚的人潮大多聚集在明亮的纳凉床附近，或者灯光比较明亮的地方。


    人大概也是有趋光性的动物。


    只是有的人害怕和向往的是具体的黑暗与光明，有的人则是更抽象一些的黑暗与光明。


    中原中也和灯大概都是后者。


    他们有着极为类似的、从一片黑暗中诞生的过去，都不惧怕黑暗的环境，甚至偶尔会有种安心感。


    在黑暗之中，像是什么都被包容了、被掩藏住了。


    他们在温柔的黑暗中浮浮沉沉，是那片静寂中唯一有意识的存在。


    中原中也轻轻握住灯的手。


    灯也握住他的手。


    鸭川依然潺潺流动。


    无论白天黑夜、无论什么时候，河水都奔流不止。


    虽然看不见动物，不过或许是夜晚本来就会比白天还要宁静，能听得见更细微的夜行性动物活动的声音。


    他们只是稍微逛了逛就坐下来，依然在七条大桥附近。


    可能因为天气很好，即使是夜晚，也能看见明显的白云。


    几颗明亮的星星分散着缀在夜幕之上，有的就落在白云旁边。


    灯歪歪身体，靠到中原中也肩上。


    中原中也侧头看了看他，轻轻揽住他的腰。


    虫鸣声连绵不绝。


    夜晚的鸭川太过黑暗了。


    在横滨，这是会滋生犯罪的地方。


    在京都当然也是。


    过往有段时间，夜晚的鸭川边是居民也不敢过来的地方。


    现在其实某些路段依然如此，除非有特殊活动，不然夜晚也没有人会过来。


    刚好很适合他们。


    很安静。


    “为什么现在还是没有街灯？”灯好奇的问。


    “不知道。”中原中也摩挲了一下灯的肩头，“可能有什么考量，也可能只是没有规划。”


    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就像横滨。”中原中也道，“很多黑暗的地方……我是说，没有街灯的地方，都是刻意不去规划的。”


    不过横滨是特殊情况。


    通常没有街灯的地方都是极道组织的地盘，或是无人管理的地带。


    就这点来看，京都大概也有自己的考量。


    灯又点点头。


    中原中也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低声问，“累了吗？”


    “有一点。脚不酸，只是有点困。”灯很老实的说。


    “回饭店休息？”中原中也问。


    灯摇摇头，“想再坐一下。”


    那就再坐一下。


    中原中也又揉揉他的后颈，再次揽住他的肩。


    不带任何别样意味，只是单纯的轻轻揽住。


    他们又静静的坐了会儿。


    随着夜色加深，周边车辆往来的声响也变得越来越少。


    “听见奇怪的声音了。”灯忽然稍微直起身说。


    中原中也没什么防备的问，“什么？”


    “有点像那个。”灯回想了一下，“唔、中也亲我的时候、摸摸的时候的声音！”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瞬间捂住灯的耳朵，“别听。”


    他就知道！


    这种黑漆漆的、除了对面的人就看不清其他东西的地方，一定会有出来寻求刺激的情侣！


    他也知道捂住耳朵只是徒劳，灯还是能听见声音，深吸一口气道，“那什么、回饭店吧？”


    “好。”灯乖乖点头，有点好奇地问，“有人在这里亲亲摸摸吗？”


    “别听。”中原中也又说了一次，才道，“……嗯。这种比较暗的地方，也会常常有恋人们出来、做比较隐私的事。”


    他们站起身来，往楼梯上走。


    “为什么呀？”灯问，“在外面……唔、好奇怪。”


    “因为黑漆漆的，谁都看不到谁。”中原中也脸有点红的说，“就是，寻求刺激吧。”


    灯不太理解地想了想，“哦。”


    中原中也不太喜欢在外面做那些事。


    像今天在空无一人的湖边又轻又短暂的碰一下还可以，但是像现在灯听见的、大概就是在做全部的……


    无论究竟会不会有人看见，中原中也都不怎么喜欢。


    毕竟他的生活已经够刺激了，不需要再做会让他没什么安全感的事。


    他犹豫片刻，还是问灯道，“……你会想在外面吗？”


    灯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思考几秒才道，“像刚才那三个人那样？”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三个人？！”


    “嗯。”灯好像见怪不怪，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的回答，“三个！”


    “这样啊。”中原中也默默道。


    他也不是没看过更混乱的场景，只是一时之间没想到竟然是三个人……


    灯继续回答刚才中原中也的问题，“不喜欢。摸摸的时候，中也会很好看很好看，不想让别人看见。”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黑漆漆的也不行，就是、不想在外面。”


    中原中也微微挑起眉，侧头望向灯。


    街灯的光映在他白皙的脸上，不是很明亮，可是能清晰看见灯的神情。


    他似乎也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中原中也笑了笑，“我也不想。”


    灯转头看他。


    中原中也反倒又回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的灯，他也不想让别人看见。


    灯不知道是不是从他红红的耳朵顿悟了，弯弯眉眼，也面向前方，继续往前走。


    饭店近在眼前。


    回到房间之后，灯还是一如既往的习惯性往床上扑。


    中原中也同样已经很习惯了，眼疾手快的把人拎起来，“先洗澡再睡觉。”


    “为什么要天天洗澡？”灯软软的任他拎着，发出疑问，“我很干净哦！昨天才刚洗过澡而已！”


    “虽然感觉很干净，可是还是会有灰尘落在身上。”中原中也道，“而且有流汗吧？流汗了不洗澡会臭。”


    灯抬起手臂嗅嗅，“唔，不臭。”


    虽然灯出的汗不多，身上确实没有臭味，可是还是要洗澡。


    中原中也默默把人拎进浴室，“不洗澡就会积累脏东西。”


    灯乖乖应道，“哦。”


    今天虽然没走多少山路，可是一整天逛下来也有些累。


    当然不是中原中也觉得累。


    灯明显有些困，搓完身体就软软的靠在浴缸壁上，过了会儿又靠到中原中也身上。


    中原中也虚虚的捞着他的腰，“别睡着。”


    “嗯。”灯应了声，“中也精神还好好。”


    “我常常熬夜啊。”中原中也道，“两天只睡两小时都是常有的事。”


    灯之前就听他说过了，又听他说一次，就转过身看他，“这样对身体不好。”


    纤细的腰身在中原中也臂弯中转了一圈。


    中原中也收回手，“嗯，不太好。不过最近组织走上正轨，工作比较没那么忙，这种情况已经少很多了。”


    灯认认真真的说，“工作很重要，可是身体也很重要。”


    中原中也摸摸他的头，轻声应道，“嗯。”


    总之。


    先从危险的浴缸出来再说。


    也泡的差不多了。


    中原中也率先站起身，灯也从浴缸里跨出来。


    擦擦身体、穿上衣服。


    灯终于能扑进床铺里蹭蹭，一点点的把自己蹭进被褥里。


    中原中也随手帮他掖好被角，也走到另一边床上。


    灯眼睛亮亮的看他，“想亲亲。”


    中原中也轻轻碰了碰他的眼角，把他揽过来，亲了亲他的唇，“闭眼。”


    灯乖乖闭上眼。


    先是轻缓地贴着磨蹭，接着慢慢深入。


    是个温柔舒缓的吻。


    耳鬓厮磨着、唇齿交接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灯开始绵软无力，中原中也才稍微退开，揩掉灯唇边落下的一点口水。


    明天要回横滨了。


    这个有些长又有些短的假期也要结束了，工作即将随之而来。


    虽然有些舍不得和灯几乎无时无刻待在一起的悠闲日子，可是也有些期待接下来和他度过的每一天。


    中原中也看着灯被亲的红润润的唇、微微失神的眼睛，忽然脱口而出，“灯。”


    灯过了会儿才缓过神来，软软应道，“嗯？”


    “你要不要……”中原中也顿了顿，耳朵微微红起来，语速变得有些快，“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灯一时没听明白，“一起睡？”


    中原中也耳朵变得更烫了一点，轻咳一声，“就是、回横滨之后别睡客房了，来我的房间一起睡。”


    一起洗澡、亲亲抱抱都习惯的不紧张了，只是要邀请灯一起睡而已，出来玩也都一起睡，在紧张什么啊！


    中原中也有点小小的嫌弃自己。


    灯下一秒就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好呀。”


    完全在中原中也意料之中的回答。


    他顺顺灯的背，还是不免有点小害羞，“那、约好了？”


    灯弯起眉眼，“嗯，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