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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醒了吗？”


    苏嬷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顾今月迷迷糊糊睁开眼。


    怎么又睡着了。


    撑起酸软的腰，她低低应了一声。


    苏嬷嬷推门进来，轻手轻脚地过来服侍。


    “我怎么总是睡不够？”顾今月揉揉眼角，疑惑道：“莫不是吃的东西里面放了迷药不成。”


    苏嬷嬷手下动作一顿，马上恢复正常，她笑笑：“夏日易乏，夫人身体不好，前些日子又遭遇大祸，是要好好休息。”


    一双略微粗糙的手按上顾今月左右两边额角，她抬眸疑惑看着苏嬷嬷。


    苏嬷嬷道：“奴婢给夫人按按就精神了，以前也是这么伺候夫人的。”


    顾今月一听来了兴致，她迫切想知道她的崩溃。


    碧柔告诉顾今月，之前伺候她的除了已逝的双儿，大部分的奴婢都在京城内的宅子里，并没有跟过来。难得遇见一个知道从前往事的人，顾今月瞬间睡意全散。


    “嬷嬷是以前伺候我的吗？”顾今月低声问。


    苏嬷嬷揉捏力道大小刚好，微拧的眉头渐渐舒展。


    “奴婢没伺候夫人多久，主子就发善心让我回去颐养天年了。这次若不是没有得用的人，主子也不会连夜再请我回来。”


    顾今月不想提起风轻妄，故意跳过他，只问与自己有关的。


    “我从前是个怎样的人？”


    苏嬷嬷看出她对太子的排斥，心底暗叹一声，这两个人还有得磨。


    面上不显，顺着顾今月的话回道：“夫人以前很爱笑，胆子也大。”


    “我胆子很大吗？”顾今月看着自己细胳膊小腿，似乎随便一折就能断。眼眸微垂瞥见腕口，不由想起昨晚上被他用绸缎绑了一盏茶的功夫，手腕上的红痕到现在都未消褪。


    那可是最柔软的蜀锦。


    苏嬷嬷也看见了手上红迹，心中不免对主子有些责怪，夫人身娇肉贵，怎么能如此粗鲁地折腾。


    她不动声色转移顾今月注意力，轻笑道：“可不是胆子大，您年纪小的时候就敢一个人独自出门，也不怕人贩子拐了去。大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生您跟个没事人般逛了一圈又自己走回去。”


    顾今月噗嗤一笑：“听上去是不仅大胆，还很调皮。”


    苏嬷嬷被她的明媚真挚的笑容感染，心底像灌了一壶蜜，说不出的舒服和甘甜。


    也难怪小太子被她吸引。


    孝德皇后仙逝后，戚贵妃得了宠，哄得皇帝赐予她协理六宫之权。她借此悄悄给太子使绊子，当时太子年纪小羽翼未丰，吃了不少暗亏。


    有一年戚贵妃给太子设了个套，她说自己梦见孝德皇后，皇后娘娘十分想念太子。皇帝是个十分信鬼神之说的昏君，他立刻下令让太子去太庙为皇后祈福三天。


    孝字压下来，太子不得不从，更何况他确实想念母后。


    回宫那日正好是中秋节，也是太子生辰。


    晚上，重阳殿外歌舞升平，东宫一片漆黑，嬴风孤零零坐在东宫大殿门槛上，一个人望着圆月发呆。


    忽然有个小小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进来，蹭地一下霸占花园里的秋千。


    秋千是孝德皇后生前与小太子一起搭建的，平日里宝贝得很，谁都不能碰一下。


    看见有人未经允许就擅自使用他哪里还坐得住，三步并作两步悄悄走到不请自来的讨厌鬼身后。


    秋千搭在草丛中，掩盖掉嬴风的脚步声。


    他凑近一看，是个没见过的小女娃，不是他那几个皇妹，她们也不敢踏进东宫。想必是大臣带进宫来的，能有如此殊荣她的身份必定不一般。


    可嬴风才不管她什么身份，敢动他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


    猛地一出手推向她的背，小人儿“哎呀”一声摔倒在地，哪怕是草也会有些疼，估计等会她会哭出来。


    声音脆脆嫩嫩的，嬴风恶劣地想，哭吧，这样的声音哭出来肯定很好听。


    于是绷着脸，等着小女孩哭哭啼啼就把她赶走，不料她自己爬起来拍了拍手，转身对嬴风嫣然一笑。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不期然撞进他的瞳孔中，恰好天上的明月映入她澄澈透亮的黑眸，像含了两颗星星。黯淡的东宫霎时在他眼前亮起来，看得他微微失神。


    “哥哥，推秋千不能这么用力。”


    甜软的声音如雏凤初鸣，为死寂的东宫注入鲜活。


    嬴风不知怎么就有些替她疼，转念一想，谁又能疼得过他，依旧绷着脸企图吓退她。


    谁料她一点不怕，弯了弯眼睛：“我来教你推。”


    嬴风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迈着小短腿跑到他身后，用力往前一推。


    他浑身一震，这小屁孩往哪摸，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顾今月当时只有五岁，身高不够双手只能够到十岁的嬴风下半身，她下意识觉得这个哥哥软软的，跟她一样，力道不自觉放轻了些。


    “快点哥哥，快坐上去。”


    鬼使神差的，嬴风由着她摆弄，回过神来后已经坐上这架与母后共同搭建的秋千。


    坐下来后他骤然变矮，身后的小女孩这次推的是他的腰。


    “就这样，一下、一下……”


    顾今月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嬴风，秋千慢慢荡了起来。一阵晚风吹来，吹来御花园残留的荷香，他闭上眼，仿佛回到与母后一同赏花游湖的日子。


    “哥哥……”


    脆嫩的童音忽然转到自己正面，吓了他一跳。


    嬴风睁开眼斜睨她，小小的人竟不惧他的寒眸，反而靠得更近。


    “你学会了吗？”她语气殷切，两只大眼睛汪汪凝视他。


    微微颔首，就见小女孩长舒一口气，露出得意。


    下一秒，她踮起脚，粉嫩饱满的双唇凑到他嘴角轻轻呢喃道。


    “那，到我了吧。”


    嬴风瞳孔一缩，连呼吸都不自觉慢下来。


    原来，那是她身上的味道。


    苏嬷嬷在东宫转角远远望着这对小人，淡淡月光下，小太子耐心地摇着那架宝贝秋千，目光如同月光一样温柔。


    时隔孝德皇后仙去一年，她终于再次看见太子殿下真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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