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作品:《经冬复立春》 行径潭州,天大寒。
傍晚,窗外忽然飘起小雪,热闹非凡的小酒馆里烟雾缭绕。
临福客栈二楼,宋忍冬披衣斜坐在明亮的窗前,数步之遥的王斌则躬身为其解述:“东家,老木昨夜子时又出去了,您看要不要将他捉起来审问?”
“不必打草惊蛇,劳王大哥继续盯梢。”
闻声,王斌无比苦涩地叹了口气,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
想这老木并非商队的新人,彼此也都曾同甘共苦过。再加上东家对大家这么好,他怎地就同外人勾结。莫说东家想不明白,王斌更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背叛。
宋忍冬弯臂支起脸颊,眺向极远处。
“少爷,喝口热汤吧!”
小菊端着香喷喷的鸡汤抵近,待看到自家少爷一脸怅惘的模样,忍不住凑前担忧道:“您这是怎么了?该不会伤口裂开了——”
“没有。”
宋忍冬用汤匙搅了搅鸡汤,没有胃口的抬眸问:“慕春公子呢?”
低头整理床铺的小菊,头也不回的气鼓鼓发作,看上去格外愤慨:“少爷您打听他作甚,他们主仆怕是还沉迷在烟花柳巷,咱们何必跟这种人同行。”
本无心旁听的宋忍冬眉头倏皱,身体亦微不可察地发僵,不过一息即恢复如常。
“备衣,我要出去一趟。”
“少爷,外面雪很大,您的伤还没好爽利呢!”
到底拗不过,宋忍冬玉冠锦裘,雪照光映美姿仪。
莲花坊开遍南穆,自然潭州也不例外。
临行前,宋忍冬与秦芙蓉约定好了,彼此以沿途莲花坊为联络点。果不其然,宋忍冬依言收到了信。
展信速阅,她那张雌雄莫辨的秀容,逐渐变得沉郁。
纸上虽寥寥数语,却不难读出背后的深意。
韩黎推行的新政不仅遭到上级的痛斥,甚至还被下面的人倒行逆施。秦芙蓉虽竭力相助,仍杯水车薪无济无事。
改革的阻力大到难以想象,蚍蜉撼树般令人无措。
思绪翻飞雪花摇,北风萧瑟万事空。
宋忍冬思来想去,只能去找那个人。
廊外连绵大雪铺天盖地,待稍稍停歇,宋忍冬撑便伞款步踱出。
街中心四通八达,人流交织络绎不绝,她若有所思地睨向远处,终是满目森寒。
舞榭歌台,身姿曼妙的佳人们羽扇轻摇,柳娇花媚舞步翩跹。
红楼的妈妈见来客俊美多金,愈发的热络。
蓟春婴在里间独自饮酒,他身着华服气质凌然,长眸微微上挑,周身凛然似雪。
暖气扑鼻,满目娇女。
宋忍冬莫名有些踌躇,身后的小菊忽然眼尖地指着二楼:“少爷,那人是抹奴吧?”
谁知她们刚上二楼,却被抹奴一把拦住,救星天降的欢喜:“太好了,宋公子果然寻来了。您赶紧进去吧,我们主子心情不太好。”
小菊本想怼他几句,却被宋忍冬摇头阻止,“你俩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
于是宋忍冬接过侍者手中的酒,表情深幽地推门而入。
众女环绕,倚红偎翠的蓟春婴面容沉静,语气十分冷肃:“我当是谁,你来做什么!”
言毕,他略使眼色,一妖媚女子旋即举杯相凑。
“慕公子,这位是谁啊?”
宋忍冬默然相凝,人明显有些苍白羸弱。
两位公子,一个清冷孤傲,另一个殊贵矜漠。
女郎们兴奋的交口称赞:“今日盛宴呐!若说慕公子是不与世俗的高岭之花,这位公子则为俗世里难以近侵的金玉奢物……”
场内气氛瞬酣,宋忍冬胸口隐隐生疼,她忍痛坐在蓟春婴左侧。
不经意间瞥到他斜扫了自己一眼,继而抿唇淡笑,对身畔女子说了句什么。女子似乎有些不满,还欲说些什么,身后却猛然一暗。
蓟春婴霍然起身,众目睽睽之下坐到宋忍冬身侧,强势霸道地摸了摸她的手,语带责备:“披风随手丢哪儿了?”
“在外——”
话音未落,厚重的锦裘便将她围的严严实实。
“你们都出去,赏金找我的随从要。”
众女不甘地扭着腰肢离去,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他们几乎没有再见。
蓟春婴罕有的落寞,他长指慢拈,停在她脸庞咫尺处,四目骤然相交。
纵使这张面孔看过无数次,可在此时,他依旧不能自抑。
惊艳,心动。
宋忍冬眼里跳跃着闪亮的光芒,一颗心怦怦直跳,久久不能平息。待窥见对方墨色眼眸里的小小自己,更是惊慌地收回视线。
“啊——”太过无促,以至失神后倾。
眼瞅着就要跌跤,宋忍冬下意识想要使力,然而就在手腕翻转的刹那,细腰陡然间被重重拉回。之后,两具温热的身躯不期而撞。
低头嗅到她秀发间的清香,蓟春婴克制隐忍的念想,蓦地全然坍塌。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会生根发芽,继而深狠地扎入最柔软的地方。
稍稍牵扯,就痛的人五脏六腑都不堪一击。
他们,终究回不去了!
蓟春婴不愿她厌弃,被迫松手前,垂眸在她头顶落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吻。
“你来找我做什么?”蓟春婴心里还是有些期待,毕竟她主动来寻。
然而宋忍冬迅速理好衣衫,直视着他道:“我想问一下韩大哥的事?”
“韩黎?”冷冽至极的嗓音。
纵有千言万语质疑,终噤没在唇畔。
“他是个正直君子,不该在党争流言里蹉跎年华。蓟春婴,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更不该冒险逾矩,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所以我——”
刺耳的冷嗤打断了她,蓟春婴眼帘稍稍抬起,神色漠然疏离:“我有什么资格做你的朋友。”
他俯身靠近,不知不觉中将她圈在了角落。
宋忍冬脸颊绯红,脊背莫名颤栗。不过一瞬迷糊,高大身影挡住了她所有视线。
“为什么不能呢?”她嗓音没由来低软。
“你人在外,还心心念念韩黎的一举一动。宋忍冬,你实在可恶!”
宋忍冬用力咬唇,立即反驳:“我不过为朋友打抱不平。”
此话一出,蓟春婴竟不可察地喟叹:“如果他知道你是女人,会不会做不成朋友了。”
“你血口喷人——”
下巴骤地抬起,蓟春婴一副翘首以待的模样,端看她挣扎彷徨。
“你以为我在争风吃醋,大错特错。韩黎是你的朋友,更是我的肱骨之臣,他轮不到你来美救英雄。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多想想自己。”
“你嘴上这样,可言行总不一致。蓟春婴,我没有办法不怀疑你。”宋忍冬推开他的手,嘴角嘲讽地勾起。
“怀疑我?”
“你对我分明旧情难忘,否则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
只要是人,怎么会感受不到对方的试探。宋忍冬不是寻常女子,她素来喜欢单刀直入。
一时间,蓟春婴有些愣住,沉默许久:“如你所说,假若我正式迎你入宫,你可愿意?”
“当然不!”宋忍冬斩钉截铁到。
对于她直白的否决,蓟春婴显然见多不怪,反而意味深长的朗笑:“有这种决心是好的,但坚持下去很难。”
宋忍冬匪夷所思地望着他,不知蓟春婴何时这般自信度人了,难道他想以权力相逼?
寒冽忽袭,雪漫天地,伊人独去。
长街尽头,银装素裹。头顶雪花仍在片片飘落,稀薄空气吹的人面皮发冷。
宋忍冬忍不住思绪放空,直到小菊眸光发亮地喊:“少爷,您在这里等我。”
原来巷口有老翁正在兜售热板栗,泥炉火灶烟气飘溢,老远就闻到扑鼻清香。
立在沿街的矮檐下,宋忍冬蹙眉轻抚胸口,忽然咳了一口乌血。
“小心,喏!”
不知何时,她旁边站着个高大英挺的陌生男子。这人带着帷帽,伸手递来一张锦帕。
“谢谢,我有。”说着宋忍冬从怀中取出帕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
不料,对面人依旧没有收回锦帕,反而安静地注视着她,嗓音清冷:“左边,靠上一点点。”
“公子,我们是不是认识?”宋忍冬狐疑地望向他,心头莫名不安。
那位公子沉默良久,最后摇头轻笑着离去,简直无法想象。
瞧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妖妖不由得胸腔荡漾,顿觉撞上一场奇遇。
适才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寻寻觅觅的吐玉耆。此刻他神情一片模糊,心跳如擂鼓,额角青筋毕爆。
小娘子气质非同凡俗,令他魂牵梦萦。只可惜现下彼此形同陌路,无法得以亲近。
原打算以英雄救美的形象出现,哪知小娘子身边多了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这事他不仅始终没做成,无意间还倒是成全了那个男人。
吐玉耆越想越气,既然手下人愚笨,教那小子几次三番逃出生天。一不做二不休,吐玉耆决定自己亲自出马。
可谁知未曾等他行动,他们此前抢来的东西,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被运走了。除此之外,他还受到对方的挑衅,言说不日便会抓出他。
另一边,顾念宜带着人马前来汇报情况。
“主子,他们有部分人马驻扎在城郊,要不要依计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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