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哪有叫“剪秋”的？


    “剪秋是谁？”伊嫔虽是满心疑问，但还是第一时间去查看纪星词的状况，“皇后娘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传太医？”


    “不用传太医！剪秋嘛，我们几个人都认识的，老朋友了。”怡妃这话说得云里雾里，听得伊嫔满头雾水，怡妃在纪星词的床榻边上蹲下，轻声问，“《甄嬛传》看多了是吧？什么情况？”


    纪星词小声答道：“窗外有人。”


    怡妃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身后的门发出“砰”的一声响。


    久经风霜的木门被人用力推开，一个人急急地踏入屋内，厉声问：“都愣着干什么，还不传太医？”


    “不必。”纪星词很快入戏，今天她用来面对谢渊渟的人设是心怀愧疚的病皇后，她揉了揉太阳穴，解释道，“都是老毛病了，今晚臣妾本想赴约，可惜头又痛了……”她作势要下床，“还请皇上责罚。”


    谢渊渟制止道：“躺好。”


    “那什么，皇上，我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我们就先回去了，臣妾告退。”怡妃想明白了纪星词这一连串的行为，退到一旁弱弱道。


    见谢渊渟敷衍地点了头，她马上招呼着所有人一起离开现场。


    气氛不对，先走一步总没错！


    怡妃垫底离开，走时还贴心地帮他们带上了门。


    然而她走了，并没有完全走。因为她将门关上之后，并没有跟着大家一起离开，而是紧挨着门缝，将耳朵贴了上去。


    大家走出去一段路，惊讶地发现怡妃不见了，回过头来一看，失踪的怡妃居然还在人家门口赖着没走呢。


    什么情况？


    陈贵妃代表大部队折返回去，问道：“怎么不走？”


    “你小声一点！”怡妃用气音凶她，“待会要是被发现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陈贵妃如她所愿地压低声音：“你们在听皇上和皇后的门缝么？”


    怡妃回她一个肯定眼神并邀请她一块儿听门缝。


    笑话！她陈贵妃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听别人墙角？


    在怡妃的注视下，陈贵妃莞尔一笑，轻声道：“那当然好。”


    隔着门板，听来其实也不甚清晰，但是没有关系，她们是同人女，最擅长把一个字扩写成一百字，最擅长把随便一个画面编造成千古绝美故事！


    屋内。


    “你之前就有头痛的毛病吗？找太医看过没有？”谢渊渟问，“怎么没跟我说过？”


    跟你说有用吗？纪星词才不相信，她可是记得的，谢渊渟对“兰尧皇后”一点私人感情都没有，兰尧皇后安分守己，他也就真的不管不顾了，只要皇后人是活的，就不成大问题。


    纪星词都替那位真正的皇后感到可怜，她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含着泪委屈道：“臣妾的事情可不敢劳烦皇上。”


    该说不说，她这话多少沾点阴阳怪气。


    但谢渊渟并没有听出来，反而真心实意地觉得皇后如今是愈发懂得体贴人了。


    “你的事怎么能叫麻烦？”谢渊渟坐在她的床边，手掌覆在她的手上，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这段时间朕想过了，之前的日子是朕冷落了你，才让你怕朕，有什么事情都不敢跟朕说。明明是夫妻，朕却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朕的错。”


    不是吧，装得这么真诚？


    纪星词以为自己在装病一事谢渊渟早就看出来了，更以为他此刻是在跟她逢场作戏，故作关心。


    他的演技为什么这么好啊？


    好得有点真。


    可是现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他到底在演给谁看呢？


    纪星词笑道：“皇上怎么会有错呢？皇上是不会有错的。”


    “不是的，朕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都可以指出来，你随时可以来找朕。”谢渊渟深邃的眼眸中暗蕴柔情，“朕一直都有空。”


    “是吗？”纪星词随口问道，“皇上今日可有去上朝？”


    “你在关心我？”


    “臣妾身在这深宫之中，自然只有皇上一人可以关心。”


    “是吗？”谢渊渟笑道，“既然病了，最近就不要去宫外了。朕知道你操心餐博会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非要你去做才能做好的。”谢渊渟道，“你可以适当地把心思放在只有你才能做好的事情上。”


    “什么事？”


    “比如……”谢渊渟想了想，“来跟朕聊聊天。”


    “聂淑妃同样能跟皇上聊天。”纪星词提醒道，“淑妃娘娘与皇上青梅竹马，互相之间定是了如指掌。而我出生武官家庭，跟皇上的共同话题自然比不过淑妃娘娘。”


    “尧儿，”谢渊渟道，“你知道吗，很多时候聊天并不是真的为了聊天，只是突然想见你罢了，想听你说说话。”


    双方对峙片刻，纪星词惊觉棋逢对手。


    “对了，你做的雪花酥很好吃，我吃了一半，又怕吃快了没有了，又怕吃慢了受潮了。”谢渊渟看着她，问，“怎么办呢？你可以再给我做一次吗？我很喜欢。”


    纪星词不怕那种吊儿郎当的，或是夸张热烈的告白，她见过太多了，完全能够做到全程面无表情。但她最怕被人动了真心，都以为在开玩笑呢，却恍然意识到对面真的很认真，直叫人满心无措，心脏都要地震。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该如何是好？


    纪星词对上谢渊渟的视线，试图在他眼里找出做戏痕迹，但实在找不出来——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那么真心实意。


    太诡异了。


    现在这感情线根本不符合原文逻辑！


    依照原文逻辑，谢渊渟的态度应当是从一开始“看不上所有人”转变为“世上只有聂清清好”，绝不应该做出吃了她的雪花酥还要特地来说一句“好吃”这种事。


    乱了乱了。


    屋子里莫名升温几度，纪星词快疯了。


    门外的人也都快疯了。


    “陈锦，你听清楚没有，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好像什么都听见了，又什么都没听懂……？”怡妃颤颤地扭过头，“我怎么感觉他们俩现在都不太正常啊……”


    “我听着纪星词这话肯定是装的。”陈贵妃紧张地咽口水，“但是问题就是……皇上是不是有点太真了？”


    怡妃：“不像演的。”


    陈贵妃：“不像演的。”


    竹桢：“不像演的。”


    怡妃、陈贵妃：“……？”


    等等，第三个人是哪儿来的？


    俩人齐齐一回头。


    竹桢、迟玉、瑜贵人、伊嫔……刚刚在屋子里玩游戏的人一个都没走，现在十几号人全在这儿鸡贼地听别人墙角呢！


    怡妃胆子小，猛然看见这么多人头齐刷刷地围成一团，吓得一愣：“妈呀！”


    “怎么办，我还是放不下帝后CP……聂清清和皇上虽是青梅竹马，可他们看起来实在太假了，就算造出来，也是纯纯的工业糖精……”瑜贵人幽幽道，“如果我没吃过好的，我可以忍受工业糖精，可是……”


    伊嫔状况外：“我们不是一直都在搞帝后CP吗？什么时候跟聂清清又有关系了？”


    瑜贵人摸摸伊嫔的头：“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啊。”


    大家聚拢成一团，也不是谁没站稳，歪倒了一下，众人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你压我、我压她，直接撞在了闭拢的木门上。


    木门本就没有完全关紧，此刻一被撞，干脆原地“想开了”。


    门一开，十几号人纷纷跌在地上，怡妃和陈贵妃因为方才蹲在最前面，以至于现在半个身子都趴进了屋子里。


    寒心……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怡妃和陈贵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生怕自己一动弹就首当其冲。


    纪星词看见跌进来的一群人，立马知道谢渊渟方才为何要同她演戏了。皇上到底是皇上，看事就是清楚，不像她，陪着别人演完了一场戏，差点连观众是谁都不知道。


    谢渊渟蹙眉问：“你们不是走了吗？”


    门外居然还有人在听墙角？


    那他适才跟纪星词说的话岂不全都被她们听了去了？


    这不是正好吗！


    既然听了，那就该知道多帮纪星词干点活，多帮纪星词管管餐博会的事情，好让她多出点空余时间来。


    谢渊渟想着想着就笑了，心里还有点小得意，还好说了那几句话，以后纪星词应该就能常去找他了。


    “是……是走了……”大家一通纠缠，终于都站起来了，眼神飘忽躲闪，要多心虚有多心虚，“这不是散步路过吗，我们这就走，这就走，你们继续哈！”


    纪星词捕捉到了谢渊渟的笑意和得意。


    他一定在骄傲自己的洞察力吧。不仅早早发现了隔墙有耳，还用演技一骗就骗倒了一群人……连她都快被骗了。


    她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也是，她作为一个穿进来的人，怎么敢怀疑这个世界出了差错？这本书的男女主分明就是谢渊渟和聂清清，感情线也从来都没有错过，她刚刚到底在质疑个什么劲？


    可是为什么，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一切，可是在切身失去谢渊渟的真情之后，她还是会有所失落？


    “天色已晚，我送你们出去吧。”纪星词开口撵客。


    大家逃也似的走了，只留下谢渊渟走在最后。他迈步出门，又愉悦地回头问她：“对了，你还没回答朕呢，朕的雪花酥呢？”


    纪星词假装没听到，她没有回答，而是亲手将门关紧。


    绝对不能再忘记了。


    帝王之心不可得。


    得也将失，不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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