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这边。”降谷指了指面前的路。


    御幸答了句“好”，轻轻呼出一口哈气。


    一眼望去，天有些阴。阵阵微风刮过，带来凛冽的寒气。


    “真的没关系吗？”御幸望着降谷，有些不安地问道。


    “没事的，”降谷握了握御幸的手，“前辈相信我。”


    “……好吧。”御幸一笑。


    正说着，从天而降片片洁白晶莹。美丽、温柔、纯粹。


    御幸眨了眨眼睛，紧接着便听到身边人有些惊喜地对他道——


    “前辈，快看，下雪了。”


    御幸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再度朝天空望去，他的心下再无阴霾。


    “是啊，下雪了。”


    “走吧，晓。”


    ……


    “谁？”对讲机传来熟悉的女声。


    降谷看了看御幸，抿唇答道：“妈妈，是我。还有……一也前辈。”


    “哦！”女声惊道，“这就来。”


    大门很快被拉开，一位面容亲和的女性出现在两人面前。她看了看儿子和他身旁的男孩，笑得十分开心：“终于到啦，快进来。外面冷吗？”


    “还好，”降谷侧过身看向御幸，认真地对妇人道，“妈妈，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御幸一也。”


    御幸郑重地鞠了一躬：“初次见面，伯母好。我是御幸一也。”


    “我知道哦，”降谷妈妈笑道，“听晓提过你很多次，一也君。”


    “快进来吧，总在门口站着也不好，”降谷妈妈贴心地道，“晓他爸爸也在里面，都已经等你们好久啦。”


    降谷和御幸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地走进门。


    ……


    “哇，真的是御幸一也啊，”兴奋地大喊了一声，降谷爸爸踢着拖鞋快步小跑过来，“幸会幸会。”


    御幸一脸懵地和热情过度的降谷爸爸握手。


    ——怎么回事？


    “呃，一也君，”降谷爸爸不好意思地道，“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御幸有些好笑地看了降谷一眼——没想到伯父还是自己的粉丝。


    降谷无奈地耸了下肩。


    拿着“御幸一也亲签”，降谷爸爸满足地笑道：“好，决定了！”


    “从今天开始，我的本命队就是东北金狮了！”


    降谷：……


    “爸，”他淡淡地道，“就算不肯支持藤原凤凰，但你的本命队不一直都是北海道吗？”


    “哎呀，那都是过去式了，”爸爸拍了拍降谷的肩膀，略带遗憾地道，“别太难过了，晓。谁让你去了中央联盟。”


    “北海道球团会哭的。”降谷鄙视地说。


    “没事，反正我现在有东北金狮正捕亲签，”爸爸满足地看向御幸，咧嘴笑道，“一也君，你随便坐，就当成自己家一样。”


    御幸被这神奇的展开逗得不行，于是朝着男人笑了笑：“好的，伯父。”


    珍藏好御幸的签名后，爸爸中气十足地对降谷道：“晓，你跟我来一下。”


    “虽然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但大晦日不参加大扫除是不行的。”


    “你去把注连绳和门松摆好，然后跟我一起做清洁。”


    降谷眨眨眼。


    ——突如其来的任务呢。


    和御幸简单地道个别，降谷和爸爸朝着门口走去。


    “嘿，一也君，”妈妈笑着走过来招呼御幸道，“快来，给你泡了茶、削了水果哦。”


    坐下的御幸不好意思地道：“伯母费心了。”


    “这有什么。”妈妈轻笑一声。


    看着离去的父子两人，妈妈又转了转眼珠，笑道：“我说，一也君。”


    “……你想不想看，晓他小时候的照片？”


    御幸睁大眼睛。


    “想，”御幸眼里冒出跃跃欲试的光，“可以看吗，伯母？”


    妈妈“啪”地一声拍了下手，当机立断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这就找出来拿给你。”


    “可别告诉晓哦。”


    ……


    “哇。”翻开最上面的一本相册，御幸感叹道。


    妈妈眯起眼睛笑：“怎么样，可爱吧？”


    御幸笑得停不下来：“嗯，可爱。”


    ——小小人影像一颗雪白的团子，软软的十分好捏。


    照片中的降谷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左右，头发长长地披散在身后，身上斑斓的布料分明是一件裙子。


    “让晓知道我拿这个给你看，一定会说我，”妈妈吐了吐舌头，“明明这么可爱。”


    “是女装呢，”御幸笑道，“伯母，这个……我可以拍下来吗？”


    妈妈偷偷地望了一眼门外，悄声说道：“可以。拍。”


    御幸偷笑着拍下女装的小降谷。


    “唉，可惜后来那孩子怎么也不肯穿了，”妈妈遗憾地感叹，“小时候明明那么乖，让穿什么穿什么，让摆姿势就摆姿势。”


    御幸笑着翻阅相册，手机“咔嚓”的拍照声不停：“是有点可惜。”


    ——哈哈哈哈，简直太可爱了吧？


    “是吧？”妈妈有些骄傲地道，“那孩子小时候漂亮得像个小姑娘，又白又娇。每次领着他出去，周围的小男孩都一个劲地盯着他看。”


    御幸笑得咳嗽起来。


    ——自己竟然有点羡慕那些小男孩？


    刚翻开下一本相册，御幸“喔”了一声。


    ——是晓初中棒球部的合影。


    妈妈看向照片，慢慢地叹了口气。


    “……虽然以前也是个文静的孩子，但从这时候开始，晓就变得更不爱说话了。”


    “现在想想，身为父母，应该早点给他办转学才对。”


    “一步错、步步错，”妈妈难过地抚上相册，“……终究还是没能帮上那孩子的忙。”


    “晓他一定没有介意过，”御幸看向妈妈，安慰道，“他一直都想靠自己努力。”


    妈妈淡淡地点了点头，眼里泛起泪光。


    “……所以后来他决定去东京的时候，我们没有阻止他。”


    她望向御幸。


    “这大概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们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御幸看向降谷妈妈清彻如察的眼神，身子一僵。


    “……伯母，”御幸语调艰涩，“我……”


    ——自己其实并不只是您儿子的“同学”或“好友”，而是……


    擦擦眼角渗出的泪，妈妈看向御幸嗫嚅的嘴唇，“扑哧”一声地笑了。


    “你这孩子，”妈妈坐到御幸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早就知道啦。”


    御幸震惊地看向她。


    “那孩子有一天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喜欢上了自己的前辈，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罗里吧嗦半天，我们才知道，他还没有表白，”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妈妈笑起来，“气得降谷爸爸冲着电话大喊——等你成功了再告诉我们。”


    “日本一赛结束的第二天，晓他终于又打电话过来，说是和你在一起了。”


    妈妈温柔地看着御幸，抚上他的手。


    “谢谢你啊，一也君。”


    “从很早以前开始，我们就知道，你一直都照顾晓很多。”


    “你能接受和那孩子在一起，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能抱抱你吗，一也君？”


    胸腔满是暖热得几乎溢出来的情感，御幸咬唇望着妇人，点了点头。


    ——一个温柔的拥抱，就像……母亲拥抱孩子一般。


    眸中泪意上涌，御幸轻轻地把头搭在降谷妈妈的肩膀上。


    ——或许，如果妈妈还在……也会如今天这般抱着自己。


    “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一也君。”


    妈妈放开御幸，笑中带泪。


    “只要你们能幸福，其他都不重要。”


    “爸爸妈妈永远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御幸眼角的泪终于滑落，他胡乱地擦了擦，笑着道：“嗯。”


    ……


    “再靠近一点。”


    降谷站起身，把凳子向御幸的方向挪了挪。


    “这样行吗，妈妈？”他看向蹲在地上举着相机的妈妈道。


    “还是太远，”妈妈从相机后歪过脸道，“你们距离感这么强干什么。”


    御幸脸上一红。


    自从知道降谷夫妻已经对自己和降谷的事情一清二楚，他在这个家里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和降谷离得稍微近了些，御幸便开始警觉地四下张望——生怕这对夫妻看见自己和人家儿子有什么不轨举动。


    “已经很近了，妈，”降谷干巴巴地道，“凳子就这么宽，我总不能坐到前辈身上去。”


    御幸骤然一惊，在背后掐了下降谷。


    ——说什么呢！


    降谷沉默地看了御幸一眼——好疼，一也前辈。


    “啊啦，”妈妈单手扶住脸，有些忧愁地道，“可是这样拍起来真的好生疏。”——完全看不出是一对小情侣呢。


    降谷没脾气：“那要怎么拍，妈？”


    妈妈皱眉想了半天，突然大喜地说道：“我知道啦。”


    “一也君，你就这样坐着不要动哦。”


    御幸点点头。


    “晓，”妈妈用手指挥道，“你去亲一也君。”


    御幸的眼睛突然瞪大。


    ——等、等下，什么？


    “怎么亲？”降谷淡淡地看向妈妈。


    “亲侧脸，直到我喊停。”


    不是，等会，御幸心想，你们都还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哇——


    ——脸颊传来温热的触感。


    御幸的身体瞬间僵直，眼睛瞪得如铜铃。


    “……一也君，放松一点，”妈妈在镜头后轻声道，“要拍了哦。”


    ——这！能放松得下来才怪！！！


    降谷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扬。


    咔嚓——救命一样的快门声响起。


    再这样拍下去快要得心脏病了——御幸呼着气想。


    “很好。”妈妈在相机后比了个OK的手势，继续笑着说道。


    “……再来一张。”


    御幸：……


    ——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啊！伯母！


    “晓，你站前面——一也君，你从晓背后抱住他。”


    “你俩拥抱着再来一张。”


    “对视，微笑。晓，你笑得太僵硬啦。”


    “晓，你去坐他怀里。”


    “……”


    终于被摆弄着拍完照片的御幸，额头上渗出一层汗。


    “一也前辈，你还好吧？”降谷看向御幸，小声地嘀咕道，“……所以我才讨厌被妈妈拍照片。”


    御幸：……现在的重点已经完全不在照片了。


    他总算知道降谷的直球遗传自谁。


    这位降谷妈妈，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


    “又是白组获胜啊。哎呀，真希望红组能赢。”


    “一也君，来吃荞麦面。”


    “妈，我不想喝七草粥。”


    “不行，要喝的，保佑新的一年不会生病哦。”


    “来，压岁钱，都收下，两个人都有份。”


    “明早要起床看日出，你们两个今晚早点睡。”


    除夕的钟声在此刻响起。


    御幸郑重地再三检查内容，将信息发了出去。


    「老爸，新年快乐。虽然提前和你说过这次新年不回去，但还是很抱歉，明年一定会回去的。」


    「来年大晦日，我带晓一起回去看你。」


    108下钟声，声声都代表了对未来一年的美好祈愿。


    祝——新的一年平平安安、万事顺利。


    御幸回头望着热热闹闹的三个人，笑着又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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