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叶澄一直想着萧刻的事，睡得不是特别好，隔天清早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家里司机把车停校门口，叶澄拎着书包下车，没走几步肩膀上就一沉。


    “橙子。”萧刻凑近说话。


    意识本来还迷迷糊糊的叶澄霎时间清醒，唇瓣动了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早上好。”


    瞥见少年眼下乌青的黑眼圈，萧刻哪里看不出来他昨晚失眠了。


    叶澄皮肤白，脸上有其他颜色时就格外明显。


    “昨晚一直在想我的事？”萧刻一脸严肃地问。


    他眼神凌厉，叶澄莫名地缩了缩脖子：“嗯……”


    “那想出结果了吗？”萧刻紧绷着唇：“还是没办法接受我的性取向，以后不和我玩了？”


    叶澄连忙摇摇头，生怕自己的反应或态度让萧难过。


    “不会不和你玩，我昨天只是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男生。”叶澄小声嘟囔着。


    听闻，萧刻垂下眼帘，为什么会喜欢男生呢。


    他不喜欢男生，喜欢橙子而已。


    所有浓烈又深的情绪都必须完全地收敛好，藏起来，不然以后连像此刻这样和橙子勾肩搭背都尴尬，都是一种奢望。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就是喜欢。”萧刻淡声道，又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个字。


    你。


    喜欢你。


    经过昨晚一夜的搜索，叶澄也了解到，性取向这件事可能是天生的，天生就如此。


    叶澄虽然不懂，但也理解、尊重萧刻，于是扬起笑脸：“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保密的。”


    萧刻看着小竹马大大的黑眼圈，知道他没睡好，心里也一肚子憋屈。


    他伸手捏了下叶澄的脸蛋：“那就行，不过你以后别这样了，不要因为想我的事熬夜。”


    “你看你，精神这么差，不知道的同学还以为你昨晚去哪里鬼混了。”


    “精气都被吸干了一样。”


    “没有鬼混。”叶澄面色一红，又大力揉揉脸蛋，想让自己更精神点儿。


    可惜还是扛不住身体的自然生理反应。


    在上早课的时候，脑袋一直像小鸡啄米那样，点个不停。到最后已经困得趴在桌子上。


    班主任就站在走廊外，和隔壁班的班主任聊天，偶尔会往教室里看。


    萧刻顿了下，调整自己的坐姿，利用身形挡住蒋清投向这边的视线。


    考试时间快到了，学生们快速把部分桌子搬出去，布置考场。


    睡了饱饱的觉，醒来时叶澄抻了个懒腰，打起精神应对最后两科，也暂时没再去想萧刻的事。


    接下来的两天里，叶澄也逐渐接受了萧刻喜欢男生的现实，也下定决心要给萧刻守住秘密。


    据萧刻透露，这件事天知地知，萧刻知，叶澄知。


    萧刻的父母都不知道。


    就像母亲说的那样，萧刻不想说的事肯定是自己的隐私。


    而萧刻愿意把隐私告诉他，这是多么信任他啊，他也不会让萧刻失望。


    -


    两天后，高三年级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出来了。


    这次考试数学和理科综合题偏难，蒋清作为物理老师，对A班的物理成绩有些不满意。


    同一个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反倒认为蒋清是期待太高，成绩一低就会失望，这次题目本来就难。


    蒋清：“作为成绩最好的班，要求高点儿才正常。没压力哪里来的动力。”


    “看来这次国庆节要多给他们布置点作业。”


    其他班主任无奈地耸肩，行吧，蒋老师也是出了名的严师，为A班默哀几分钟。


    成绩出来后，各科任老师都在评讲试卷。


    萧刻这次一如既往地保持了年级第一的成绩，叶澄年级第八，和以往的成绩大差不大。


    A班这次英语考得很好，比B班平均分高出接近十分。这分数实在是很恐怖的存在，高达137分。


    英语老师评讲试卷时脸上一直带着笑，为了奖励大家，她决定晚上英语自习课来看电影。


    大家都还是高中生，经典的浪漫爱情片还是不放了，要是之后班里有谁早恋就说不清楚了。


    思来想去，英语课代表最后选了一部恐怖片。


    “恐怖片？你们能忍住不大喊大叫？影响到其他班级就不好了。”英语老师问。


    A班全员打包票保证，说绝对不叫。


    “行，那就看吧。”电影播放开始后，英语老师笑着离开教室。


    投影仪幕布上渐渐出现画面，坐在教室前后门的学生把门关严实，顺道拉上窗帘，将灯熄灭。


    霎时，整间教室陷入黑暗。


    最绝的是，叶澄位置本就靠窗，有同学还过来把叶澄附近的窗帘也拉上，硬是不留一点点月光。


    本来就害怕鬼东西的叶澄：“……”


    做事没必要这么绝吧！


    忽地，耳尖被一阵温热的风吹拂，伴随着清冽的薄荷香。


    叶澄先是心里发毛了一秒，意识到是萧刻，紧绷的身体才没那么僵硬。


    “橙子，你确定要一个人坐着看？”萧刻的嗓音低沉又有磁性。


    叶澄咽了咽喉咙：“不然还能怎么看。”


    萧刻想到上一次他和叶澄一起看恐怖片的场面。那会儿还是初中的某天晚上，萧刻在网上找了部悬疑片和橙子一起看。


    那部悬疑片风格偏恐怖血腥。


    里面的连环杀人犯在那个科技还不发达的年代，晚上出没跟踪穿着红衣服的女性，对她们下手，手段极残忍。


    影片里有闪过女人被跟踪杀害时紧张又害怕的片段，再配上应景的惊悚配乐，一惊一乍的节奏硬是将叶澄吓到往萧刻怀里钻。


    那时萧刻对小竹马还没有非分之想，见叶澄这么害怕，一边抱着他给叶澄安全感，一边又忍不住笑。


    萧刻发誓，自己绝对不是在嘲笑叶澄胆子小，但叶澄最后还是很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回忆往事，萧刻突然就有点怀念叶澄钻他怀里的感觉。


    现在和以前应该完全不同吧。


    萧刻喉结轻滚，靠近叶澄耳尖，压低声音说：“要是真害怕。”


    “不然你坐我这边来，我抱着你看。”


    听闻，叶澄低头，教室里只有微弱的光，借着仅剩的亮度，他打量了一下萧刻说的位置。


    本来就是单人椅凳，就算萧刻往后挪，岔开腿空出点位置，那空间也很小。


    再说——


    从身后被拥抱着确实很有安全感，但还在班里，身为一个大男生看个恐怖片还要被好兄弟抱着看，像话吗？


    叶澄摇摇头，打死都不。


    萧刻黑眸里掠过一丝遗憾，转念想到什么，唇角勾起笑。


    几秒后，他装出一副情绪低落的模样：“我就知道……初中那会儿我都是抱着你看恐怖片。”


    “果然你还是排斥我喜欢男生这件事吧。”


    “虽然你嘴上说着不介意，但哪个男生会不介意自己好兄弟是Gay呢。”


    “没事，我能理解你躲着我。”


    “真的……”


    一连好几句茶里茶气的发言脱口而出，心思单纯的叶澄哪能发觉不对劲。


    “不是因为这个……”叶澄紧咬住唇，“是因为在班里，有同学在。”


    “可是我们坐在最后一排啊，大家又都在认真看电影，教室里也没什么光。”萧刻将声音压得更落寞，“橙子，我理解你，你不用再解释了。”


    叶澄紧皱眉毛，小脸纠结成一团。


    茶里茶气的发言令叶澄心生愧疚：“那、那就坐吧。”


    萧刻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极大的波澜，他舔了下干涩的唇：“……嗯。”


    柔软又带着橙花香气的身子落入怀中，萧刻好久才回神，手脚僵硬得无法动弹。


    身后温热，叶澄有点儿不自在。


    荧幕里，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学生不信鬼屋杀人的都市传说，非要在一个雨夜夜访荒郊野外的废弃别墅。


    很快，一个不信邪且鲁莽的猪队友就遭到不测，凄惨又惊悚的尖叫声响彻耳畔。


    有几个女同学害怕得想叫出声，又想起老师说要保持安静，捂着嘴硬生生将尖叫声憋回去。教室里频频响起很重的呼吸声。


    叶澄也被荧幕里疑神疑鬼的情节吓了一跳，但大体上，心理还是能够承受住。


    影片往后继续播放。


    叶澄认真又怂地观影，身后萧刻的心思却早就没放在电影上了。


    怀里，橙子在，活的，还有香味！


    这一切都令萧刻头晕目眩。


    脑中已经忍不住开始幻想，比如他低头凑近，仔细地闻橙子身上独有的气息，甚至张唇亲一下什么。


    也不知道橙子亲上去也会不会是这么甜。


    再浮想联翩，可现实里，萧刻行为端方，并没有做出什么变态行为。


    就连手臂和双手也只是腾空圈在叶澄腰外侧，没碰到人。


    至于电影内容，萧刻已经不知道剧情发展到哪里了。


    叶澄坐在他腿.间，无时无刻不让他想入非非。


    ……


    影片还在播放，探险队的队员纷纷遇害，死相悲壮又惨烈，死法还皆不相同。


    看得叶澄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就还剩男主角一个人存活时，黑暗中，男主角一回头就对上一个四分五裂的头颅和血红的眼。


    忽地，视线里一片黑暗。


    叶澄直接被吓蒙了：“！”


    同时：“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楼层、乃至校园里，齐齐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尖叫声。


    荧幕上最后的光亮也随着全校停电被黑暗淹没。


    A班完全陷入黑暗，周身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所有人都在尖叫，有学生大喊卧槽，骂着脏话说停电了，群魔乱舞。


    叶澄被吓得直发抖。


    天知道主角被鬼东西拖拽的同时，恰好又停电有多TM刺激。


    处于紧张状态中的叶澄心脏都差点骤停。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下意识往后靠：“萧刻！”


    萧刻连忙反应过来。


    叶澄纤细的脊背完全没入他的怀中，不受控制地，萧刻用手臂圈住了叶澄，搂住少年的腰。


    “停、停停电了！”叶澄说话都带着颤音。


    “不怕不怕，我还在呢。”萧刻更加用力地搂住叶澄。


    他心中暗喜，又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要脸。


    温热身体互相接触，安全感源源不断地传来。叶澄的恐慌消了几分，他扭头去看萧刻。


    有同学拉开窗帘，借着皎洁的月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映入叶澄的眼底，月光将男生立体的五官分割成明暗两半，乌黑深邃的眸子在夜里格外明。


    “你俩在干嘛啊啊啊！”


    同样是女生的尖叫声，叶舟舟的尖叫声却透着一种难以压抑的激动和兴奋。


    被这尖叫声一打岔，叶澄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和萧刻有多么不对劲。


    他都快坐到萧刻的腿上了，还被很紧地抱住。


    “没、没做什么。”叶澄一点反应就是要逃。


    屁股刚离开凳子，整个人又被温热的怀抱拽回去，被抱了个满怀。


    萧刻微挑着眉，漫不经心道：“停电了我家橙子怕黑，我抱着他给他安全感。”


    “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你俩继续，继续。”


    叶舟舟眼睛比钻石都还亮。要不是现在拿手机拍照会被发现，她肯定要拍照啊！


    “橙子。”


    “害怕还跑？”萧刻鼓作淡定道，“不把我当兄弟是吧？”


    “也不是……”


    叶澄低头看，锁在他腰两侧的手臂修长且有力，用力时肌肉线条紧绷，蕴着极强的爆发力。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不怕黑。”叶澄慢吞吞地解释，他刚才只是被那种猝不及防吓住了。


    “嗯，不怕不怕，我家橙子最勇敢了，刚才尖叫的才不是你。”萧刻语气像是在哄人。


    又发出一阵若有似无的笑，自言自语道：“那刚才是谁在尖叫呢……我好像没听清……”


    叶澄整张脸都红透了，他真的不怕黑！


    还有，能不能先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