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节日问候，邬女士心里还是欣慰的，但这并不耽误她一如既往的毒舌，邬婧面无表情，低头打字嘲讽。


    邬婧：怎么，混不下去了？


    保养得宜的指甲轻轻敲着桌沿，邬婧耐心等待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结束，边等边想，这应该就是那小子跟她低头了。


    邬婧从小对孩子就是富养的，在经济上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吝啬，他一个过惯养尊处优日子的小少爷，骤然被停了卡，拿着战队那点微薄的她看不上眼的薪水，能撑大半年，已经超出邬婧的预想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自尊心最强，从小到大，这还是于嘉澍第一次主动跟她开口，业务不熟练，也可以理解......


    马上就快过年了，邬婧一想到他一个人在外面孤孤单单的，心顿时有点软了，但姿态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傲娇。


    ：知道错了就去给你爸低头道个歉，搬回来，违约金我们替你交，这事就算这么过了，我就当你gap了一年，明年你给我好好出国去上学......


    打字打到一半，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逆子：[图片]


    逆子：从国外给您带了条项链，记得您喜欢这个牌子，有时间让助理过来拿，假期我就不回去了。


    邬婧轻轻一怔。


    她点开照片，标志性的珠宝盒和logo，这个牌子的首饰她有很多，最基本经典的款式也要六位数，便宜不到哪里去。


    邬婧抿唇，把输入框里的内容删了，语气依旧高冷。


    邬婧：我听说只有冠军才有奖金，像你们这样连决赛都没进的战队也有？


    上海VIC战队基地，于嘉澍措不及防被呛了一下，他拧上瓶盖，低头打字回复。


    ：…没有。


    邬婧抿唇，还想再讽刺几句，比如“三克拉以下的钻我从来不戴的”，但再看一眼图片上钻的大小，显然不属于她的标准下“碎钻”的范畴。


    邬婧：打游戏这么赚钱啊，前段时间看到你们老板在朋友圈卖房，我还以为他穷得要跑路了呢。


    邬婧面无表情又阴阳怪气了一句。


    逆子：我用代言费买的。


    通常来说，有代言的都是带领战队取得冠军有实绩的实力选手或是明星选手，下半年上海VIC打得惊心动魄，但饶是这样，战队经理阿酒还是收到了很多他们俱乐部首发打野选手的个人代言和广告邀约。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电竞神颜的帅是客观的，有目共睹。


    长得帅真的可以当饭吃。


    邬婧深呼吸，没办法，这是她生的，结合了她和丈夫外貌基因所有优点的儿子，毒舌如她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邬婧还想少长两条皱纹，懒得再理这个逆子，面无表情给助理发信息，嘱咐他项链一定要晚两天再去取。


    邬婧兴致缺缺关上手机，余光看见电视剧的制片人和饭局上两个小爱豆的座位距离越靠越近，她垂下睫毛，咽下一口静心清火的热茶，不着痕迹地掩去眼底的厌恶。


    这个制片人在圈子里的风评不太好，以权谋私换过很多艺人，听说他喜好特殊，尤其偏爱小鲜肉，无奈他还有些本事，没背景的小艺人不敢得罪他，很少有人能免遭毒手。


    甚至还有不少主动倒贴上去的。


    邬婧本来真有兴趣投资这部电视剧，但听说剧方找了他做制片后，心思就淡了不少，她不希望自己投资的剧组里三天两头发生这种糟心事。


    有桌布的遮挡，从邬婧的角度看不到餐桌这边底下的情况，洛施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制片人的手正放在齐非的大腿上，齐非面不改色，笑得很甜。


    洛施低头吃菜，细绒绒的眉毛轻轻皱了下。


    男人混合着难闻古龙水和酒气的体味非常刺鼻，他需要非常努力进行表情管理才能让他的嫌弃表现得不要太过明显。


    酒局之上当然不会光喝酒，生意都是在聊天的过程中谈成的。


    洛施听见制片扯闲篇一样挑起一个话题，问：“小齐，你平时没通告的时候都喜欢做什么？”


    齐非做过功课才来的：“我最近在学打高尔夫，但打得不好。”


    公司高层一笑：“巧了，王总的高尔夫打得特别好，是职业选手的水平！”


    齐非特别上道，起身主动给制片人倒酒，倒完又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喝完酒的脸红扑扑的，眼眸水润：“王总您多费心，调.教调.教我，我一定跟您好好学。”


    “好，好，没问题。”


    桌上几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洛施完全屏蔽了信号，一心埋头干饭，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在国外这么久，好久没吃到家乡菜，高级饭店的菜还是挺好吃的，洛施刚吸溜了一口粉丝，突然被cue。


    制片人面朝他的方向转过来，身体往前倾斜出一个角度，从心理学分析，这是人对什么东西产生兴趣的信号。


    “洛施是吧？”


    洛施慢吞吞放下筷子，点了下头。


    “我听说你以前是学跳舞的？”制片人语气饶有兴趣，浑浊的眼睛盯着他，洛施这张脸，放在娱乐圈也是一等一的好看，恨不得把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扫个遍。


    董琦给洛施使眼色，无奈洛施不接话，董琦只好赔着笑脸热情道：“没错没错，民族舞，芭蕾他都学过，从小就开始学，是童子功。”


    制片人看他一眼，意味深长道：“难怪。”


    酒桌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除了洛施没人听见他后面那句故意压低，十分油腻的气泡音：“腰还挺软...”


    洛施眼尾微微眯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筷子，指节处发出咔咔的轻响。


    老男人的手摸的根本不是他的腰，而是他羽绒服堆在腰间的褶皱，摸了一手羽毛，当然软。


    制片人还没察觉，主动邀请道：“下次我和齐非约着打高尔夫，洛施你也一起来？”


    洛施感觉到齐非幽怨的视线，恨不得能替他一样，完全无法理解。


    洛施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挪，拒绝得很彻底：“我平时喜欢宅在家里打游戏，不爱出门。”


    不解风情的样子急坏了在场好几个各怀心思的人，制片人却觉得征服这样的小鲜肉更有成就感，反而更兴奋了，仗着有桌布的遮掩，他的手还从口袋里一路伸进去，摸到一张薄薄的布料，抽出来一看，粉红色的。


    邬婧不经意抬眸一瞥，在手幅上看到一张她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脸，微微一怔。


    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正眼看洛施。


    听说东方娱乐想给他争取男三的角色。


    邬婧轻嗤一声。


    不愧是小作坊的眼光，照她看，洛施可比齐什么非的有星像多了，也更好看和有气质得多，而且懂得爱惜羽毛。


    邬婧摩挲着杯沿，“使唤”座位离门口最近的洛施：“这茶凉了，你叫服务员进来换一盏。”


    洛施在心里偷偷感谢这位很有气质的女士帮忙解围，忙点头，跑出去叫人。


    制片人看到手幅上熟悉的游戏标志，紧紧皱眉，语气不屑一顾：“就是这个游戏？我儿子也成天玩，不务正业，打游戏，打游戏能养活自己吗？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公司高层夹在中间，谨小慎微，两头都要讨好，先顺着制片人的话附和了两句，也不忘顺口捧一捧投资人。


    “现在的小孩儿有几个让家长省心的？不像邬总家的公子，我听说今年拿到了好几家常青藤盟校的offer，真是前途无量，恭喜啊。”


    邬婧展颜一笑，风情万种：“谢谢，不过他没去读，就是个高中学历。”


    高层愣了：“啊？”


    邬婧：“他打游戏去了。”


    邬婧看向制片人，勾唇一笑：“职业的。”


    ·


    洛施还没找到服务员，就看见邬婧踩着高跟鞋，拎着爱马仕，步履生风地走出来，也没人敢多说她一个字，路过他身边时，邬婧还停了下来，仔仔细细打量他的眉眼，然后才走了。


    洛施目送本次饭局地位最高的投资人离开，从外套里拿出手机，给经纪人发微信。


    宽大的袖口伸出一节白净的手指，很怕冷的样子，洛施慢吞吞低头打字：“我也先走了。”


    之前顾虑着邬婧在场，那几个脑满肠肥的男人还有所顾忌，现在邬婧走了，他回去就跟羊入虎口没什么两样。


    董琦果然很生气，给他发了一连串的“？”。


    董琦：洛施你没事吧？！赶紧给老子滚回来！


    洛施裹好毛绒绒的围巾，双手插在口袋里，慢吞吞往酒店外面移动。


    没走多远，董琦又有信息发过来。


    董琦：王总有东西让我转交你。


    洛施：什么东西？


    董琦：房卡。


    洛施：那你还是把我雪藏了吧。


    在制片人第一次摸他羽绒服的时候，洛施就想好了。


    虽然违约金500w他赔不起，但小爱豆和东方娱乐的合同只剩几个月，大不了这几个月没工作，熬到解约他就是自然人了。


    董琦：！


    董琦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夹在中间，两头受气，他给制片人和高层赔着笑，推开包厢的门，走到角落里给洛施打电话，电话一通就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是第一天进圈吗？在这个圈子里想出人头地不都是这样？没人捧你就等着糊一辈子吧！”


    “洛施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雪藏你就没事了？公司要是起诉你，你剩下几个月里一笔钱都拿不到，还要赔偿公司几百万的损失，就你那点积蓄，你赔得起吗？”


    “你不会真以为你能靠那个破游戏养活自己吧？！”


    洛施一怔，本就清澈漂亮的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


    ·


    晚上七点，上海VIC战队基地，于嘉澍刚单排完一局，正在结算。


    他打开手机，kiki建的首发队群聊已经爆炸，未读消息99+。


    于嘉澍离开训练室，走到餐厅，从冰箱拿了一瓶冰矿泉水，他单手拧开瓶盖，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往上滑，浏览消息。


    kiki：？？


    kiki：[图片]


    kiki：快看，洛施上热搜了！


    ...


    罐头：我看到好多营销号下场了，浑水摸鱼，洛施被黑得好惨。


    清尘：只有我一个人的关注点在违约金居然这么贵吗？艹，抢钱啊！


    小胖：最新消息！洛施开直播了！


    kiki：我现在在陪女朋友逛街不敢看！谁帮我看一眼？！


    罐头：我在海边，网卡得要死，看不了一点。


    清尘：我妈喊我吃饭了，等会儿聊！


    ......


    于嘉澍不是喜欢八卦的性格，漫不经心浏览完，他退出微信，又开了一局游戏。


    只是这局打得不是特别顺，有个队友似乎在演，打到一半挂了机。


    他们队的辅助激情开麦问候挂机的队友，辅助的背景音没关，很嘈杂，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有人说话。


    “艹，老子爱豆开播了老子都没看还在陪你打，你特么演我是吧？！出生啊！”


    于嘉澍蹙眉，刚准备关掉全组麦，忽然听出背景里的人声，有些耳熟。


    音色软软的，很好听，本应惹人心疼，但他说的话却让人一点也心疼不起来，奶拽奶拽的。


    “直播到什么时候？先赚一个500w还债再说。”


    “直播间改个名字？太狂了？要举报我标题党？”


    “不改，我就要叫这个。”


    只有最后这句有点对衣食父母的态度，软软糯糯，尾音仿佛带着～。


    “刚进来的家人们点个关注，豆芽洛施不迷路～”


    因为队友挂机，他们这队不出意外很快输了。


    于嘉澍撕开一颗柠檬糖，漫不经心转着电竞椅，又重新开了一局。


    今晚似乎特别难匹配到队友，等了几分钟都没凑到人后，于嘉澍暂时登出了游戏。


    打开手机，随手一滑，主页豆芽直播的app，灿烂明亮的黄绿色，很抓眼。


    于嘉澍敛下眼，过了两秒，才不紧不慢地点进去。


    没特意找，洛施的直播间就挂在首页的人气飙升榜上，作为一个新人王者荣耀游戏主播，他直播间的名字的确很狂。


    【洛施：直播登顶国服第一，不登顶不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