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敏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接到老家亲戚的电话。


    给她打电话的，还是村长章家兴。


    虽然章家兴大她不少岁数，但按照辈分来算,他们还是堂兄妹关系。


    章家兴打电话给她,是通知她回村里分家的。


    分家？


    那不是男孩子才有的待遇吗？


    女孩子也能从娘家分到东西吗？


    “怎么没有？你爸生前最疼的就是你！他走的时候还拉着我爸的手，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帮你把关，给你说个好人家,还说你奶奶留下的两枚金戒指，还有两对老银镯子,有一半要给你做嫁妆呢。”


    东西可能不值多少钱,可是，挂断电话的那一刻,章小敏却泪如雨下。


    电话里,家兴哥还说，她爸临走的时候说过,家里的宅基地是章家的祖产，不能分给她这个女孩子。


    因为这件事，她爸一直对自己非常愧疚，偷偷攒了两万多块钱,放在她妈那里，还特别叮嘱她妈,这笔钱任何人都不许动，必须留给她出嫁的时候压箱底用。


    家兴哥打电话过来,就是跟她说，村里有人去祠堂举报，说她妈背着她和她哥,把她爷爷奶奶，还有她爸留给他们姐弟俩的东西，都偷偷搬回去贴补娘家那边了。


    九姑婆震怒，要替他们姐弟做主，把这笔钱和东西从汪家讨回来，还要替他们分家，免得她妈从中作梗，害得她和她弟连个结婚对象都找不到。


    ……


    两天后，章小敏和章家安姐弟俩，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家乡。


    两年都没回来，故乡好像什么都没变，村口还是有两棵大树，石桥也还是那座熟悉的石桥。


    可好像又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记得以前回来的时候，村里好些地方都被人抛荒了，怎么这次回来，别说那些抛荒的耕地了，就连边边角角那些田埂和荒坡地，好像都被人开垦出来，种上了东西？


    还没等他们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就听到有人在跟他们打招呼。


    紧接着，姐弟俩就一阵风似的，被人带到了村委。


    章家兴让他们把行李先放在自己办公室里，直接带着他们去了章启慧那里。


    九姑婆正在美滋滋地跟系统结账。


    村里的薄荷跟紫苏都种下去之后，见不得村里人闲着摆烂，章启慧带着钱丽丽在山里转悠了一圈，回来就在群里发了个通知，说要收一批野果子拿去卖。


    这个季节，山里的野果子可不少。


    野生的毛桃、山葡萄、山李子、黄皮梨、无花果、猕猴桃……


    章启慧摘了一些拿给系统去检测，系统检测完就表示：这些野果子，有多少系统就要多少。


    这次九姑婆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给这些野果子谈了一个好价钱——


    除了产量特别高的黄皮梨之外，其他的野果子，一律按照十斤野果换一颗金豆豆的兑换比例。


    黄皮梨虽然好吃，但因为产量实在太高，一棵梨树，哪怕是野生的，至少也能结两三百斤梨子。


    九姑婆所剩无几的良心，不允许她这么欺负小系统，最后主动让了一步，黄皮梨就按照五十斤一颗金豆豆来兑换。


    一时间，整个章家村的村民，都跑上山去采果子去了。


    还有几个脑瓜子比较灵活的，找亲戚帮忙，自己不声不响地做起了“中间商”——章启慧给他们的收购价，是一斤果子八块钱，黄皮梨不论大小，一律两块钱一斤。


    他们找亲戚帮忙摘，给他们一斤果子五块钱，黄皮梨一块钱一斤，亲戚们都高兴得不得了。


    毕竟山里的野果子不要钱，谁找到就是谁的，不过是废了点功夫，运气好的，一天摘个一百多斤，那可是五百多块钱啊！


    虽然有些野果子，他们挑到镇上赶集去卖，比如说野生的猕猴桃、无花果什么的，确实比卖给亲戚贵点，但谁能保证，他们挑到镇上的野果都能卖得掉？


    万一卖不掉，那不是砸手里了吗？


    还不如就五块钱一斤，直接卖给亲戚，有那个摆摊吆喝的时间，他们再去山上多找找，兴许还能再多赚点钱呢。


    就这么几天时间，村里家家户户都赚得盆满钵满。


    那几个得罪了九姑婆的除外。


    她老人家可是出了名的记仇，得罪了她，还想从她手里赚钱？想啥呢？


    陈秀红本来还有点不安，她总觉得，九姑婆是因为想替她出气，所以才狠狠惩罚那几个造谣的人家的。


    九姑婆可是章家的长辈啊，为了她这个“外姓人”，惩罚本家人，章家这边的亲戚不会有意见吧？


    这几天，章启慧在村里收野果子，陈秀红也带着孩子去给她送过饭，每次送饭的时候，她都恨不得把两只耳朵竖起来，结果听了两天才发现，章家这边的亲戚，非但没有怪章启慧，反而对她越发的恭敬了。


    犯错误那几家，过来卖果子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一丝害怕和卑微。


    陈秀红想不明白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道理。


    但章家兴这个村长，已经明白了九姑婆做这一切的目的。


    第二次开祠堂之后，章家兴这个村长，在章家村的权威，达到了一个小小的顶峰。


    再也没人敢拿他这个村长不当回事了。


    因为那天在祠堂，只要不是个瞎子，谁都能看得出来，九姑婆在决定惩罚那几个碎嘴婆子之前，还是先问了他这个村长的意见。


    也就是说，章家兴这个村长，在九姑婆面前，居然是能说得上话的！


    最起码，张红娟她们三个碎嘴婆子，本来是要被九姑婆狠狠惩罚的，但是她们向村长求助之后，章家兴帮她们说了几句好话，九姑婆居然真的不罚她们了。


    这说明啥？


    这说明，只要他们平时跟村长关系处得好点，万一哪天他们也犯在九姑婆她老人家手里了，岂不是可以找村长来救他们的狗命？


    不知不觉间，章家兴在村里说话，是越来越管用了。


    陈秀红不明白那几个被“略施薄惩”的人家，为什么不但不怨恨九姑婆，反倒对她越发畏惧恭敬了，章家兴却知道，那是因为，这番“恩威并施”之后，村里人已经开始害怕九姑婆了。


    人一旦对某些事物产生了敬畏之心，做事的时候，不自觉的就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连续收了四天野果子，章家村的村民们，几乎把附近的几座山头的野果子都薅秃了，运气好的人家，这几天几乎天天都能挣几百上千的，恨不得九姑婆天天在村里收野果子。


    章启慧自己也挣得盆满钵满，跟系统结算之后，又兑换到了五千多颗金豆豆。


    现在她已经换了一个容器来装这些金豆豆。


    她在网上买了好几个那种腌泡菜的透明玻璃罐子，容量十升的玻璃罐子，里面装满了金灿灿的金豆子，看着可比一沓一沓的现金震撼多了。


    幸福指数也是直线飙升。


    正美滋滋地在家里数着金豆豆呢，陈秀红来敲门，说村长带着章家安姐弟俩过来了。


    章启慧倒是很少见到章小敏和章家安姐弟俩，因为汪金娥那个奇葩，总觉得小孩子之间的交际就是乱花钱，从不让儿子女儿跟村里其他孩子玩。


    也幸亏章家村都姓章，换个杂姓混居的村子，谁家孩子这么不合群，还不得被全村的小孩子孤立？


    不过，即便没有孤立，姐弟俩在村里的人缘也不太好，否则的话，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村里但凡有个玩得来的兄弟姐妹，早就打电话给他们报信了。


    以前章启慧觉得“娶妻不贤毁三代”这种话，是对女性的偏见。可自从见识过汪金娥这个奇葩之后，她算是明白了！


    老祖宗留下来的话，那就没有半句是没用的。


    当然了，剩下的半句，章启慧觉得，应该改成“甭管是娶妻还是嫁人，但凡对方是个奇葩，那都要毁三代”！


    甚至有些男的喜欢赌博家暴，就不存在“毁三代”的说话，因为可能根本就不会有“三代”——家暴男打死老婆，自己也被判刑，这个家到他这一代，不就完犊子了吗？


    既然当事人已经来了，章启慧也不想耽误时间——她的金豆豆还没数完呢，赶紧把自己和章家兴商量过的“分家方案”拿了出来。


    族里主持分家，本来应该是要他们家主动提出来的，但这家情况不一样，唯一的长辈，是个吃里扒外、不顾子女死活的奇葩。


    儿女又没有成家，而且对面还是他们的亲妈，做子女的，父母再不对，子女也不能主动提分家。


    这就是传统的“孝道”对子女的不公了，父母就算是恶魔，做子女的，替天行道，也要被世人骂两句“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


    章启慧就是因为太清楚这一点了，所以才代表章家的长辈，替这两个孩子提了分家的事儿。


    好在章小敏和章家安都是懂事明事理的孩子，听了章启慧的安排之后，姐弟俩眼圈一红，差点给九姑婆跪下了。


    姐弟俩都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拿回爷爷奶奶还有爸爸留给他们的东西。


    当初姐弟俩和亲妈撕破脸的时候，汪金娥就非常嚣张地警告过他们，只要她还活着，这个家就得听她的，他们要是敢不听她的安排，随便在外面找对象，这个家的东西，不管是房子、地，还是钱，他们一样都甭想要。


    章小敏已经对这个亲妈彻底绝望了，压根就没想过要靠她，汪金娥不给他们姐弟俩的人生捣乱就不错了。


    她和弟弟私下商量过，不行就她先结婚，到时候男方家多少会给点彩礼，她再跟婆家商量一下，这笔彩礼她会带回去的，但是得迟几年，先把这钱拿出来，给章家安交个首付，把婚房给买了。


    她也知道，这么干，容易被人说是“扶弟魔”。但她有什么办法呢？她就这么一个亲弟弟，弟弟也不想趴在姐姐身上吸血，他本来自己攒够了买房子的首付，是被自己亲妈借给了娘家侄子。


    有时候章小敏真的怀疑，汪金娥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妈。


    别人的亲妈，哪怕再喜欢贴补娘家，自己儿子结婚买房子这种大事，不说能贴补多少私房钱吧，至少不会去拖儿子后腿。


    可汪金娥呢？她居然偷偷把儿子打工攒下来的血汗钱，拿去给自己娘家侄子买房子了。


    还好意思说什么借的。结果是借条也没一个，什么时候还钱也没说，嘴上打了个白条，轻飘飘就拿走了她弟弟买房子的首付。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亲妈啊？


    偏偏他们为人子女的，遇到这种事情，连去法院起诉都不能去。


    再怎么样，那也是他们的亲妈，如果他们去法院起诉，万一她妈真因为盗窃坐牢了，到时候他们有理也变成了没理。村里人和亲戚们一定会说他们，为了十几万块钱，把自己亲妈都给送进监狱了，这还是人吗？


    幸好……爷爷奶奶和爸爸，在天有灵，请九姑婆来给他们姐弟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