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稀松平静，就像说着一件最普通不过的家常事，可是对网友们来说，这个消息如同一颗从天而降的重磅核弹，顷刻间，方圆百里灰飞烟灭，寸土不生。


    直播间迎来一片诡异的沉寂，倏忽之后，如龙卷风过境的弹幕刮起，以一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涨势遍布整个屏幕。


    观看人数也在持续疯长，发言区里各种土拔鼠尖叫，无数哭天抢地声，乃至悲愤辱骂声通通纠缠成一团乱麻，场面陷入极度混乱。


    霍景宸所处的山区信号本就不好，现在更是卡得频频断线，无奈之下，直播只能提前中止。


    网友们抓心挠肝，有话无处可诉，统统转战到微博、抖音、小红书等各大网站及论坛进行讨论。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宝贝有心上人，究竟是谁啊，给我滚出来！！！！】


    【卧槽卧槽，我怎么感觉他好爱啊，还没追到就公开表白，这是在表决心吗？】


    【我本来只是个吃瓜路人，但霍景宸这波操作实在惊艳到我，真的太太太太MAN了，爱得鲜明又勇敢，一点也不留余地】


    【震惊到失语，这可是霍神啊啊啊，究竟是哪位仙女超常发挥啊，请原地授课！我宣布：纯爱女战士应声倒地！】


    【到底是哪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敢拒绝我崽崽，崽崽我们不要她了好吗[大哭.gif]】


    【这世间竟然还有霍神追不到的女人，凡人如我又凭什么轻言放弃呢】


    【大家不觉得奇怪吗？霍景宸之前直播都有提前预告的啊，这次这么突然，我直觉他上播是为了帮鹿某某发声】


    【我不是两人的粉丝，但我探过班，可以证明霍神确实亲口说过是他邀请鹿小凡去演唱会的，还说他俩是“好朋友”，你们细品emm......】


    【之前不是说他在帮女方挽尊吗，毕竟他俩还在拍戏阶段啊，不好闹得太难看，何况演唱会上肯定还有其他圈内人，要我说方欣怡的可能性更大，他俩早就超出好朋友的界限了吧】


    【我投孙佳佳一票。】


    【我不行，我实在太难受了，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江湖不见了】


    【没想到霍影帝是个恋爱脑，这下得掉多少粉啊】


    ……


    一开始，大部分路人都还在理性吃瓜，甚至觉得那些粉丝夸大其词，反应过激，直到粉圈里的一名大粉发布了一条超长微博——


    @晨晨要发亮V：


    大家好，我叫张晨，是众多晨光中的普通一员，算起来，我加入晨光大队已经有七个年头了。从霍景宸出道起，我就开始关注他，他的每一首新歌发布，每一场演唱会，每一次颁奖礼，每一部影视作品，甚至每一次探班我都从未缺席过。


    我深以为自己对他十分了解，了解到那些看似言之凿凿的恋情绯闻，在我看来都不过是一次次无稽的捕风捉影和笑话，我的哥哥心中唯有事业与舞台，再无其他。


    所以，当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是不屑一顾的，直到一遍又一遍地回看那个直播视频，直到知道那句“我还在努力”的对象原来是具象到某一个人，直到听见他说出“我们还只是好朋友”，那语气中满带的失落以及对二人关系突破的渴望，我才终于明白到，这一次，是我错了。


    我太了解他了，因为了解才会知道，在这七年间，他独自闯过多少腥风血雨，因为了解才会明白，他说出那些话时，那看似轻松自如的表象下，究竟暗藏着多少认真。


    当这个我不想承认的认知冒出脑袋，说不难受那肯定是骗人的，但冷静过后我开始思考，当初我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人？又是因为什么长达了七年的追逐？


    诗人吴桂君诗歌作品里面有一句话：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我认为用这句诗词来诠释这个答案再适合不过。


    我也清楚明白，那个被他放于心尖，与他携手共济的人终究会出现，而今天，他找到了那个人。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我知道，她既是哥哥的意中人，那必定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在此，我想对那位被他爱着的女生说——请你好好善待他，如果你也倾慕于他，我会送上我全部的祝愿，如果你们的关系无法突破界限，那也请你，别伤害他。


    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将会一直追随他的身影。


    因为，于我而言，他是那样耀眼而无可取代的存在。


    因为，他真的值得。


    至此，以上。


    这位大粉在粉圈里一向颇具威望与影响力，这条声情并茂真情实感的微博一出，晨光们和各大博主感动得一塌糊涂，纷纷点赞和转发，这条微博很快就爆了。


    路人们看过以后，再去分析霍景宸的直播回放，细看之下，确实还真有那点意味。


    #哥哥，求求你别太爱了#


    #连霍神都有追不上的女神，我凭什么轻言放弃#


    #霍景宸白月光女神猜测盘点#


    #霍景宸，他值得#


    #霍神当前，谁人如此铁石心肠#


    关于霍景宸情感的话题被频频刷上热搜榜，霸占着整个页面，有越来越多的网友加入讨论，以至于微博服务器不堪重负，中途瘫痪好几次。


    鹿小凡盯着早已熄灭的手机屏幕，脑子里翻江倒海，有千头万绪漫过，她却什么也抓不住。


    一股异样的酥麻感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摘下耳机，躺在床上，望着刷白简陋的天花板默默出神。


    “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鹿小凡抬起头，眼角余光扫过茶几，瞥见那张被遗漏下来的房卡，连忙起身去开门。


    “元元，怎么这么早……”


    门外光影浮动，待看清来人，鹿小凡话头顿住。


    男人背对着走廊的灯光，修长的手臂撑在门框一侧，身上的衣服已跟直播时不同。白色衬衫衣领敞开，露出一截锁骨，黑发发端微湿，强大的荷尔蒙气息向四周扩散，性感又撩人。


    她愣怔一瞬，维持住脸上的从容，“霍神，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霍景宸收起手臂，光影随着他的动作游移，“我能进去吗？”


    鹿小凡思忖几秒，侧过身，让出一条道。


    一双长腿跨过门槛，霍景宸却没有继续往里走，他停在旁边，朝她伸手，“扶着我。”


    望着他紧致有力的小臂，鹿小凡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为了图方便，她连拐杖都没有拿上，此刻的她微弯着腰，受伤的那条腿半屈起，手扶门框，金鸡独立的模样颇为滑稽。


    她感到尴尬，又实在不想在霍景宸面前蹦跳着回去，只好压下心头懊悔，任由他搀扶前行。


    终于坐回沙发，就感觉到身旁的坐垫塌陷，小型沙发空间有限，随着他的落座更显逼仄，连同周遭的气温都升腾起来。


    即便鹿小凡想要极力忽略掉他的存在感，他身上那淡淡的沐浴露余香依旧毫无预兆地钻入她鼻腔。


    她耳根悄悄红了，但很快自我调整状态，故作轻松地客套：“谢谢霍神来看我，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霍景宸垂眼看她的腿。


    白炽灯光下的一双腿细白纤长，唯独被纱布裹上一层又一层的脚踝处隆起大大的鼓包。


    “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他薄唇轻启，“我来，还想请教一个问题。”


    “请教问题？”


    鹿小凡诧异，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让霍神前来讨教的，可她还是肃然危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霍景宸看着她：“你今天为什么救我？”


    鹿小凡微微一愣，一时间没有说话。


    “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他目光微动，声音有些沉。


    她当然知道，但是身体先于大脑指令作出的行动，她能怎么办，又该如何解释。


    本以为开个诸如“救人一命，胜在七级浮屠”的玩笑话，可瞥见他略显严肃的神情后，她生生把话咽回去。


    某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灵机一动：“当然是……为了还债了。”


    “还债？”


    “对，就是还债，所以我们算是两清了吗？”


    “不。”他否定，“你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说也该是我欠你。”


    鹿小凡想说不用了，霍景宸的身子朝她的方向倾了倾，凑近她一些。


    “所以，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兑现。”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充满蛊惑，“什么都可以。”


    鹿小凡大脑嗡的一声，只觉脑容量急速下降：“那就……帮我对对戏吧，我感觉有些地方情绪还是不太对，你能指导一下我吗？”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理要求，她说得诚恳，却见他眼底有一丝异样情绪划过，不知道该称之为无奈还是失落。


    胡思乱想间，霍景宸已经退了开去，神色恢复如常。


    “想对哪一场？”他从茶几上拿过剧本，随手翻开。


    剧本只有这一本，不得已鹿小凡只能将脑袋凑过去，也因此，霍景宸能清晰看到她早已涨红的耳后根。


    细软的发丝轻轻拂过他脸颊，有种说不出的痒，盯着眼前那几乎红得滴血的莹润耳垂，他感觉呼吸有些紧。


    鹿小凡对此毫无所觉，往后翻到最后一页：“就是武惠妃自戕的那一段，我不太拿得准这里应该表现怎样的情绪才对，是悲伤还是愤怒？”


    这一场是鹿小凡的杀青戏，也是武惠妃这个角色的高潮部分，可任她绞尽脑汁，始终找不到最佳的情绪表现。


    霍景宸看完那一场批注，缓声道：“人的情绪很复杂，它可以是单一体现，也可以是分阶段性的递进，缓减，或是交织，这取决于当事人的性格、意识与行为。无论是哪一种情绪，是悲是怒，是喜是忧，只要是符合当下心境的，那就是对的表现。”


    鹿小凡眸光忽闪，恍然大悟，之前是她一直研究错了方向，现在豁然开朗，心情都随之变得轻松起来：“我明白了，谢谢你。”


    接下来，霍景宸跟她排了几场戏，又帮她总结几个有待改进的细节，鹿小凡听得认真，末了她看了看剧本，想把明天的戏也跟他过一遍，楼下传来了一阵嬉闹声。


    鹿小凡的房间在五楼，沙发位置挨着窗户，她的注意力全然被吸引过去，眺望着楼下玩仙女棒的工作人员，心下不由感慨：“好久没看烟花了。”


    霍景宸闻言抬眸看她，正要说话，手机铃声骤响，他拿出手机，随手摁熄屏幕。


    几秒后，急促的铃声又再响起，昭示着来电人的焦急，手机的主人依旧云淡风轻，不管不顾。如此反复几次，他耐心耗尽，直接关掉手机。


    鹿小凡：“要不你先去接听一下，说不定有什么急事？”


    “不用了，不过是为了直播的事。”霍景宸说道，“今天的直播你看了吗？”


    鹿小凡怔忡，明知道应该否认的，可对上他饱含深意的眼眸，神差鬼使一般，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唇瓣轻抿，她犹豫地问：“那她……”


    “我说过，没有她，也没有别人，”他向前欺身，垂眸注视着她，“只有你。”


    鹿小凡耳边犹如爆竹炸响一般，她呼吸急促，心脏砰砰直跳，久久说不出话来。


    空气中静悄悄的，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光忽而灭了。


    黑暗猝然袭来，鹿小凡不明所以，许久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这是停电了吗？”她不确定地问。


    漆黑中的霍景宸沉默半晌，淡然道：“对，偶尔会这样。”


    鹿小凡这才想起来，前些天在食堂里有听工作人员提过，山村里夜晚电压不稳，每个星期都会有断电的事情发生。


    她单手撑住沙发扶手借力起身，想到外面探探情况，谁料手腕被人一把握住，惯性作用下，她的身体又重新跌坐进柔软的沙发里。


    旋即，熟悉清冽的气息在向她逼近。


    “霍景宸……”


    鹿小凡恍惚地仰起头，借着窗外迷蒙的月光，她似乎看见霍景宸勾起了唇角。


    “戏还没有对完。”他背过月光，对她说。


    这黑灯瞎火的还能对什么戏？


    “……什么戏？”


    她嘴巴微张，刚问出盘旋在脑海中的问题，那个答案便随着他的吻一并落了下来。


    “吻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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