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坐在包厢里，探着脑袋，目光投向那小树，一边听拍卖师吹牛，一边确认自己没弄错。


    “……这树，是我们一位客户的传家宝。


    “他父亲从小，就喜欢给这树浇水。


    “他爷爷从小，也喜欢给这树浇水。


    “他爷爷的父亲、爷爷的爷爷……都喜欢给这树浇水！


    “谁也不知道，这棵树到底活了多少年。


    “在座的各位老板，或许你们几百年前的哪位祖上，就曾看到这树，喜欢这树呢？


    “何不买回去，圆了祖上心愿……”


    拍卖厅里哄堂大笑。


    二楼包厢里，白墨坐在柔软的大沙发，再次确认，就是它！


    白墨看过的文献不多，但刚巧看到过这树的记载。


    此树名为。


    曾经是丹国北落王侯的私藏！


    王侯说，此树现在只是凡树，但它生命力格外健壮，堪称不死不灭。


    寻常植物，一岁一枯荣。


    但这千百叶不同。


    它的每一片叶子，都有一千年寿命！


    它每隔一千年，才能经历一轮枯荣！


    待到经历一百个千年，待到经历百世枯荣，它便可蜕凡化仙，成为另一种植物。


    其名……！


    所以说，这玩意儿其实多少有点尴尬。


    它这发育期，实在太长太长了，一百个千年，那就是十万年，谁能等它发育？谁能和它比命长？就算序列一的帝君，只怕也不好使。


    当年的北落王侯，也只是拿它当文玩、玩具、纪念品、收藏品之类的东西，并不真的指望能等到它一叶遮天。


    楼下拍卖师已经在喊了。


    “二十万起拍，每次加价一万！


    “大家开始喊价吧！”


    白墨看看旁边的女经理，正考虑喊多少合适，却收到虫爷的消息。


    白墨抿嘴一笑，那挺好，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大堂里，很多人都蠢蠢欲动。


    “这不错啊，有点意思。”


    “我咋听说这是拍卖行三百块钱，从乡下收回来的。”


    “我透！三百块收的，二十万起拍？也太黑了吧？”


    “反正也都是小钱！”


    “买回去当传家宝？”


    “先喊个二十五？”


    便在此时，大堂里响起某个女经理的声音。


    “虫爷出价，二十万。”


    整个拍卖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握着小木槌的拍卖师，亦看向二楼的三号包厢。


    虫爷的话……其实也不算太有钱。


    但大家都知道，虫爷是帮别人做事的。再联想一下虫爷背后，那位白墨专家的领域……所有人都沉默了。


    “哈哈，虫爷喜欢，那我们就不抢了。”


    “虫爷有钱啊，我这点实力，还是算了。”


    “给虫爷一个面子！”


    有眼尖的老板，偷偷瞟见，服务生把这盆小树送上二楼，但没有送进三号包厢，反而送进了一号包厢。


    他们常年做生意，都鬼精鬼精，此时瞬间想明白……


    “哎呦我操？


    “白墨专家来了？”


    “他怎么会来这种场合？


    “难道那小树，真是啥宝贝？”


    ……


    包厢里。


    白墨摸摸茶几上的小树，感受它内部火山一般的恐怖生命力！


    “该不会真是北落王侯那棵吧？”


    飞电爪也凑上来，左看看，右看看，甚至用爪子扒拉扒拉树叶。


    “嘤嘤嘤？”


    这玩意儿……确实不太一样！


    它在狐狸山，见多了各种药草，见多了高级货，但这小树，明明没啥神异，却硬是给它一种不输给胆小菊和紫地龙的感觉！


    叶老教授满脸激动。


    “这……这……哈哈哈，白墨专家，这……这我就放心了。


    “这玩意儿到你手里，肯定能研究出点东西！”


    一边说着，他又有点懊恼。


    “二十万……这……这也不贵啊。


    “早知道这样，我自己也能掏出来这个钱……”


    方小雨在旁边捂嘴偷笑。


    心想若是叶老教授想买，恐怕就不止二十万了。


    今晚的任务完成，白墨懒得再看这拍卖，便要起身离开。


    “等等，白墨专家，我们恐怕不能走。”


    方小雨看着手机，面色大变。


    “外面，出事了！”


    嗯？


    出事了？


    白墨掏出手机，看到莫兰悠的直播，画风陡变！


    莫兰悠满脸严肃。


    “各位西州的观众，重要消息通知大家！


    “今夜，西州来了很多不速之客！


    “幸好，我们也做了待客的准备！


    “如果您在家中、超市、饭店之类的室内场所，请待在原地不要动。


    “如果您在室外场所，请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中。或者去您视线范围内，距离最近的便利店、饭馆、书报亭等所有室内场所。


    “我们已经精准识别每一位不速之客……”


    白墨的手机收到消息。


    吴轻芸的手机收到消息。


    拍卖大厅里，台上的拍卖师，捂住耳麦，愣住片刻，听清命令，便清清嗓子。


    “各位，我们西州市出了点小意外，麻烦大家暂时不要离场，都先留在这里。


    “大家都是经历过风浪的，此时稳坐钓鱼台便可。


    “我们拍卖继续！”


    ……


    小巷子里，灯光昏暗。


    戴着鸭舌帽的旅游团正穿行而过。


    几十个人，身上却不约而同，透出淡淡血腥味。


    赫然是几十个潜伏进西州的！


    此时，为首的两个腥人，看着手机直播，都惊疑不定。


    “我们被发现了？”


    “有这么快嘛？”


    咕……


    一声鸣叫响彻夜空！


    腥人头顶落下巨大孔雀的影子！


    ……


    天空一轮圆月，月光如水，洒在高架桥。


    厢货车快速行驶，时而超车。


    黑漆漆的车厢里，二十多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正挤在里面，一个个盯住手机。


    “透他妈，发现我们啦？”


    “这次潜入进来的人数很多，也许我们没那么倒霉？”


    一边说话，他们未能察觉的是，两张鲜红符箓，从厢货车尾门钻进，贴着地板，向他们滑来！


    ……


    高楼之上，十几台狙击枪，正架在窗口，瞄准马路对面的烧烤摊。


    高清摄像头，捕捉到烧烤摊上，一张正在吃羊腰子的脸。


    电脑自动匹配逃犯数据库。


    高清摄像头，又捕捉到一张吃饱了想起身跑路的脸。


    电脑自动匹配逃犯数据库。


    统领十几个狙击手的张山，看着电脑，啧啧感慨。


    “这他妈一个一个的，都是狠人啊。


    “兄弟们瞄准好了么？


    “一个都不能放过！”


    ……


    这个地元节的夜晚，西州市涌入了一波又一波亡命之徒，一群又一群涉嫌罪犯，就好像病毒入侵，来到西州的每一片城区，来到西州的大街小巷。


    而仙委会提前察觉，从全国抽调力量，通过科技手段提前锁定这些罪犯，提前部署行动，却是把自身的武力像手术刀一般，在这座城里精准投放，要精准截杀每一个罪犯，给这座城市来一场精准而完美的外科手术！


    张山一声令下。


    噗……噗……噗……


    装了消音器的狙击枪，声音沉闷。


    一颗颗特制的子弹划破夜空，打碎一颗颗罪犯的脑袋。


    血溅烧烤摊！


    ……


    高架桥上，厢货车靠边停车。


    驾驶舱里的司机，已然被符箓绞碎了喉咙，脑袋无力垂在方向盘上。


    后面的车厢仍然紧紧关闭，只是门缝里淌出淅淅沥沥的脓血！


    ……


    小巷子里，几十个腥人血肉模糊，死了一地。


    ……


    正如外科手术总是要出血，今夜的西州，月光之下，东西南北，各个城区，大街小巷，常有血腥，常有尸体，常有残肢断臂。


    ……


    北郊基地，作战指挥室里，陈书会长看着大屏幕上一条条的提示蹦出来，咧嘴笑着，花白胡须颤抖。


    “嘿嘿，很好，很好。


    “这一场打完，黑暗侧又能消停很久。”


    ……


    “两百三十万！”


    “两百五十万！”


    “哈哈，这也要抢么？那我出两百七！”


    拍卖会场里，气氛如常。


    一方面，大土豪们都已经知晓，今夜的战斗，委员会以绝对优势取胜，几乎在单方面屠杀入侵者。


    另一方面，白墨专家也在这拍卖会上呢！以他的身份，必然有保镖在！而且这个保镖，绝对实力相当恐怖！


    既然如此，这拍卖会场，便必然安全。


    他们怕什么呢？


    ……


    包厢里，白墨看着手机，看到大群里捷报频传。


    方小雨凑在旁边，眉开眼笑。


    吴轻芸抱着仙剑，站在旁边，随时警戒。


    叶老教授一边刷手机，吓得直哆嗦。


    “哎呦，咋就出大事了？


    “这么多死人？


    “这么多血？


    “这些歹徒是犯了什么毛病，干嘛跑来送死？”


    包厢里一群人，都听到这句话，感到微微讶异。


    这些歹徒，是来送死的嘛？


    ……


    呼……


    晚风吹过殡仪馆旁边的小巷。


    便见这巷子里，一道道剑痕之下，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而丝丝缕缕鲜红色血气，竟是带着横死的仇怨，从巷子里升空，袅袅升起，越升越高！


    呼……


    晚风吹到超市后门，吹到十几具横七竖八被狙击枪爆头的尸体。


    同样有丝丝缕缕鲜红色血气，缓缓升空，与市民祭奠亲人的纸灰搅在一起，越升越高！


    呼……


    晚风吹到高架桥上，吹到停在匝道淌血的厢货车。


    同样有丝丝缕缕鲜红色血气，缓缓升空，越升越高，浊了夜风，污了月光！


    呼……


    夜风中……


    西州市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繁华的商业步行街到简陋的城中村，从灯红酒绿的歌舞娱乐一条街到家家灯火的小区，从拔地而起的摩天大厦到犄角旮旯的集装箱窝棚……


    每一处，都有血气升腾；


    每一处，都有纸灰飞天；


    而今夜，地元节，月光仿佛读懂了人间的悲伤，又格外惨白；


    于是澄澈的夜空，凌乱起来……飘飘洒洒的黑色纸灰，丝丝缕缕的仇怨血气，还有这惨白的月光……这三者，就像三种色彩，三种颜料，在夜空这巨大画布上，慢慢勾勒成一幅画！


    一幅铺满天空的画！


    一幅盖住西州的画！


    ……


    仙委会，作战中心。


    陈书会长走出门，抬起头，看向天空。


    “那是什么？”


    ……


    大楼上，正招呼狙击手们撤退的张山，也怔怔看向天空。


    “那是什么？”


    他眼眸深处，圆石古仙把目光射出来，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元节！鬼门节！又来了！”


    ……


    拔地而起的天宇大厦，楼顶天台，西州市距离夜空最近的地方。


    张教授、苏摇摇、田星火、苏如画、琵琶婆……十几个序列七，顶着冷冷夜风，都抬起头，看向天空。


    “那是什么？”


    张教授眼眸深处，青炉古仙的目光亦投出来，看向这夜空。


    “哎呀呀，哈哈哈，来了来了！


    “天宫传人，你会出手么？


    “还是眼睁睁看着？”


    ……


    莫兰悠的直播间里。


    弹幕都在狂刷！


    莫兰悠放下手里的探测器，思量片刻。


    “还是那句话，所有人，都别看热闹！


    “大家都在室内躲好！


    “一切问题，我们都会解决！”


    一边说着，他心中奇怪。


    天上怎么了？


    ……


    拍卖会包厢里。


    白墨皱皱眉头。


    他的神识去到外面，看见天空，看见血气、纸灰和月光，勾勒成铺满天空的巨大图案。


    那玩意儿，像是……一道门？


    ……


    金皇大厦天台上，白衣少年，顶着少白头，张开双臂，拥抱夜风，拥抱夜空，拥抱铺满夜空的巨大图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没有足够多毒药，毒不死足够多路人，那就多派些冤死鬼来！


    “无论如何，今日功成了！


    “鬼门！鬼门节！


    “又见鬼门！又见鬼门节！”


    他额头贴着一片巴掌大小的苦若叶，双肩各有一片苦若叶，此时面容扭曲，状若癫狂，涕泪齐流！


    今时今日，地元节至，本就是一年中，黄泉鬼门与现世距离最近的日子！


    西州市历史悠久，埋藏无数古墓，又有西岭山脉环抱，本就是现世距离黄泉鬼门最近的地方！


    整座西州的市民，又纷纷烧纸，纪念亲人，纸灰纷纷扬扬，千万悼念汇聚，铺成鬼门前路！


    全市二十七家殡仪馆，都被骗得打出深坑到地下，怨气死气泄地而出，楔下鬼门门槛！


    黑暗世界又送来万万千千冤死鬼，死在仙委会刀下，献祭血气，以横死怨念，铸成鬼门门环！


    这少白头的白衣少年，张开双臂，看向夜空，看向渐渐勾勒清晰的巨大鬼门。


    他身后出现十三道身影，都与他一般，额头贴着苦若叶，双肩贴着苦若叶，与他一同张开双臂，似要拥抱铺满夜空的鬼门。


    与他一同开口，状若癫狂，涕泪横流，声音回荡在夜风中。


    “鬼门！


    “开！”


    今日份写完收工！今晚继续整理剧情！书友们明天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