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狂风吹过，卷携黄沙，吹在白墨的衣服和头发。


    便见远处的黑棍山，已然从头到脚崩碎，像是被拍扁般，变成大滩碎石，滚落、弥散、摊开在山间。


    狂风吹拂之下，时有大股碎末烟尘飞舞而去。


    白墨怀里，几个狐狸徒弟，纷纷探出脑袋，眼睛瞪圆，嘴巴合不拢，看向黑棍山崩掉后，露出的后面的风景。


    嗖！嗖……


    却是几百个狐狸徒弟，从远处跑回来，跑向滩开遍野的黑棍山碎石。


    “嘤嘤嘤？”


    大花臂抱起一块碎石，却见这不是石头，是金属块！


    “嗷嗷嗷！”


    黑手镯抱起一块，又换了一块。


    这些金属块，都有棱有角，但都差不多大小，人头那么大，好搬好运好操作！


    “嘤嘤嘤！”


    背带裤从师父怀里跳下去，看向这些金属块。


    这不是铜块，也不是铁块……像是一种炼器用的特殊金属，质量更轻，强度更高。


    它看看身后青铜板做成的汽车，回想这汽车的颠簸和异响，回想因为铜板材料在制作过程中做出的妥协，顿时眉开眼笑……有了取之不尽的更好的材料，以后这些破铜板，再也不稀罕！


    狐狸们一个个双爪举着金属块，围着师父的车，开始跳舞，摇头晃脑甩尾巴！


    “嘤嘤嘤！”


    “嗷嗷嗷！”


    “嘤嘤嘤！”


    ……狐狸山的机械化新材料，狐狸山更多更好更新的机械，马上来了！


    车顶，青铜面具悬浮着，满脸呆滞。


    白墨则咧嘴一笑，神识如风般散发出去，感知满山遍野金属块中的东西……他刚刚好像感知到，这山的里面，藏了东西？


    “找到了！”


    他单手一招，神识卷携，便见远处的金属块石滩微微颤抖，一只青铜卷轴，从中飞出，飞过几百米距离，落在白墨手中。


    青铜面具在半空中，怔怔定住。


    白墨展开卷轴，却见是铜轴帛书，做过特殊处理，竟然经历千万年不腐。


    “留在黑棍山中的彩蛋？


    “等后人打碎黑棍山，便可看到？”


    帛书上，是序列六的文字。


    白墨下意识看最后落款，果然是青月君侯。


    【丹国历一万八千零三百年，我请器国鼎耳君侯相助，铸成黑棍山，放在这祭祖的高台之侧】


    【每次祭祖，青月丹宫的仙人们，都可借助这黑棍山，展示大仙术，激励后人，告慰先祖】


    【山是死物，不会生长，而我青月丹宫却可一代代传承下去，丹宫的仙人每逢祭祖，便对此山施展大仙术，此山便常添新伤，日渐消磨】


    【我青月丹宫的仙人，会越来越繁多】


    【我青月丹宫的仙术，会越来越强大】


    【待日久年深，待千百年后，此山终会被击碎】


    【我便在山之心，留下这卷帛书，等待后来人】


    【或许那时，我已经老死，或许那时，我已经战死，或许那时，我的牌位已经在祭祖高台上，享受供奉】


    【若我的在天之灵，能看到青月丹宫更胜往昔，繁荣鼎盛，若我的在天之灵，能看到丹宫后来人终于击碎黑棍山，那该是何等的开心愉悦啊？】


    读到此处，徒弟们还在旁边转圈跳舞，欢快的声音响彻风中。


    白墨却忍不住心中怅然。


    之前挖出点将台，青月君侯出征，那是在丹国历一万八千零三百二十一年，是在这黑棍山铸成之后的二十一年。


    也就是说，青月君侯留下这篇文字不久后，古仙朝便遭逢灾劫，文明覆灭，这亭台楼阁连绵满山的青月丹宫，也变成漫山遍野的残墟。


    丹宫的仙人，没有越来越多。


    丹宫的仙术，没有越来越强。


    青月君侯不知是否还活着。


    她的牌位并未出现在祭祖高台上。


    千万年后黑棍山被击碎的这一幕，她亦不曾看到。


    徒弟们已经重新开工，挖掘机的轰鸣声，继续响起。


    背带裤跳上车，回到师父怀里，和师父一起看这铜轴帛书。


    它当然看不懂，但它要和师父一起看，重在参与！


    青铜面具凑在旁边，亦满面焦急。


    它想知道，主人在这帛书里，都说了什么？


    白墨抬起头，看看面具，咧嘴一笑。


    “她说能铸成这座山，她很开心，很欣慰。”


    说完便低头，继续看这帛书。


    【我是小贵族出身，家族没落，资源匮乏】


    【自幼貌美，引来无数贵族求娶】


    【可我不甘沦为他人附庸，于是去做天条仙人，缉杀堕落，赚取功勋，换取资源】


    【我修仙天赋只在中上，常常望天骄项背而叹息】


    【但我执掌天条，猎杀堕落，一路踏血而行，杀出阴风阵阵，人头滚滚，许多年来，却未尝一败】


    这满篇文字，用朱砂写成，在黑棍山中封存千万年，仍然鲜红。


    尤其这行，笔锋之中，更见锋芒，锐气仿佛要割破帛书卷轴！


    【便如此，我一路走来，在血泊中取资材，在生死中悟仙术，五百年后，恍然已登临君侯之位】


    【再回首，当年我难以望其项背的天骄们，或陨落，或老死，或还在中序列苦苦修行，真是让我唏嘘】


    写到这里，君侯的笔画又轻飘飘，弧度柔和略带俏皮，仿佛能透过这笔画，看到千万年前，执笔之人脸上的轻松和得意。


    “未尝一败的话……青月君侯也不是普通人啊。


    “她是另一种天才。”


    再继续看。


    【虽然青月丹宫生长最好的大仙草是紫地龙，但我擅长的，并不是紫龙攀】


    【今天，就把我当年序列六时，在生死中参悟的大仙术，记录在这帛书上，送给后来人】


    【或许千万年后，大仙术日渐变化，我的大仙术已经跟不上潮流，但没关系】


    【若此术还有可取之处，便请去芜存菁】


    【若此术已经完全过时，便请留作笑谈】


    【此术名为，青花雨】


    哦？


    这倒不错。


    白墨咧嘴一笑，看向帛书后面，洋洋洒洒一篇文字。


    ……


    “来，喝一杯！


    “咱们感情到位，不用酒水，喝点可乐吧，嘿嘿嘿。”


    暖色灯光下，陈文泉家的餐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菜。


    家常菜，不惊艳，却格外实惠！


    西红柿炖牛腩，小块的牛腩上了尖。


    红烧排骨颜色略黑，火候略过，但更软烂入味。


    黄瓜丝拌苹果丝，装在不锈钢小盆里，飘散醋酸和清香味……


    陈文泉和夫人，都笑眯眯的，和白墨说话。


    陈文泉的儿子上小学了，看向白墨，满脸好奇。


    板凳上的狐狸徒弟豹头肚，抓着一根炖鸡腿，先嗦干净鸡汤，再大口啃肉，吃得眉开眼笑。


    “菜还合胃口吧？”


    “合胃口！师娘厨艺很棒啊。


    “我这些年，有时候吃外卖，有时候吃食堂，反倒家常菜吃的最少。


    “今天有口福了。”


    这是寒暄，也是实话。


    白墨一边笑一边吃……往日里还真很难吃到这么新鲜又炖这么烂糊的排骨。


    老陈随口问道。


    “你们那边项目完成怎么样了……额……涉密的话当我没问。”


    他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妥，尴尬一笑。


    白墨也笑道。


    “没什么不能说的，基本完成了，明天投产，半个月后第一批货投入使用。”


    委员会这边，所有工作都告一段落。


    洪安西教授他们，能好好休息几天。


    虫爷和方小雨的股票，也成功起飞。


    虫爷打电话报喜，电话里便能听出他的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子。


    方小雨打电话约房产销售，语气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餐桌上，师娘皱皱眉。


    “你这段时间挺辛苦吧！”


    白墨愣了片刻。


    “我……倒是不怎么辛苦。”


    师娘已经是个黄脸婆了，而且是一心家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黄脸婆。面对白墨，没那么拘谨，反而有面对晚辈的热情和亲切。


    此时捏起汤勺，捞了一大勺牛肉，到白墨碗里。


    “唉，我们家老陈，有时候也搞这种项目，我懂你们辛苦。快多吃点牛肉，补一补！高压锅里压了半个小时，可烂糊了！”


    白墨一边吃，一边笑。


    坐在这餐桌上，抬头却看到，对面楼的人家，也在吃饭。


    一家三口，满桌饭菜，其乐融融。


    只不过，桌子上怎么还摆了个牌位？


    几个意思？


    白墨稍稍注意，定睛一看……顿时尴尬一笑，原来那不是牌位，只是个平板电脑。


    但那又是什么意思？


    一家人吃饭，还给平板电脑留个位置？


    正疑惑，老陈和师娘循着白墨的目光，也回头看了眼楼对面的人间。


    “哦？莫达山，又去老冯家吃饭了？”


    “这莫达山，该不会是对老冯家媳妇儿有意思吧？”


    “别瞎说！”


    陈文泉白了媳妇儿一眼，禁止媳妇儿嚼舌头。


    白墨听老陈低声说了几句，才知晓，原来那并非一家三口。


    是冯夫人，冯恩弟母子俩，外加冯家的朋友莫达山。


    “老冯冯开山，还有莫达山，其实都是我们西大的校友。


    “没毕业的时候，他们关系就好。


    “现在老冯调出去外地工作了，莫达山偶尔来一趟，帮老同学照顾下老婆孩子，人家没那种事儿，别听你师娘瞎叭叭。”


    冯恩弟？


    那不就是小弟？


    旁边正抓着小勺炫牛肉的豹头肚，踮起脚尖，探着脑袋，看向楼对面。


    果然看到了，看到小弟坐在餐桌旁，一脸高兴！


    “嘤嘤嘤！”


    虽然小弟不和它们玩了，但只要小弟过得开心，它们就也开心。


    白墨咧嘴一笑，也明白过来。


    那个供在饭桌上的平板电脑，是等外出工作的老冯打视频回来？


    冯恩弟那么亢奋，满脸通红，也是在期待爸爸？


    时代洪流之下，人如风中蓬草，聚散不由身，各有悲欢。


    那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被他妈妈禁止和仙兽一起玩，在这家属院里又孤单很久。今晚终于能见一次爸爸，想必会很开心？


    那边的饭桌上，其乐融融。


    这边的饭桌上，同样开心。


    老陈夫妻压低声音，聊起八卦。


    “老冯这家伙啊，不知道去哪工作了，常年不回家，留下老婆受排挤，留下儿子受欺负。


    “白墨专家别误会，我儿子不欺负他哈，我儿子都上小学了。嘿嘿。”


    说着说着，又聊起莫达山。


    “莫达山这个人，一开始创业，创的半死不活，这么多年也没老婆，有时候还找老冯接济。


    “最近几年突然开窍了，发达了，开始反过来接济老冯家，人倒是真不错。


    “他开上大奔了吧？”


    “好像是啊。”


    “真的发达了。”


    师娘撇撇嘴。


    “要我说啊，反正莫达山也没结婚，老冯这种抛妻弃子的货色，干脆把老婆孩子给了人家莫达山算了！


    “他不疼老婆，让莫达山帮他疼。


    “他不管孩子，让莫达山帮他管。”


    陈文泉翻个白眼。


    “别胡说八道！


    “你这话要是传出去，那群长舌妇更有得嚼舌头了。


    “人家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不知道要被嚼成什么样子。”


    师娘讪讪一笑。


    “我就是说说，就是替老冯他老婆儿子委屈。


    “你没见他老婆儿子被欺负成啥样。”


    一顿饭很快吃完。


    有豹头肚在，这一大桌菜肴，最后也还有剩……每个盘子里，都剩了一滩菜汤。


    师娘收拾餐桌，把想帮忙的白墨给赶走。


    老陈拉着白墨的胳膊。


    “要不要一起来看电影？看机甲？外骨骼装甲？”


    白墨皱皱眉。


    “您还看这种？”


    老陈咧嘴一笑。


    “不是我爱看……我这是有任务的。


    “最近委员会集思广益，征集机甲、装甲类的灵感。


    “好想要开始制作这种装备。”


    哦？


    白墨恍然，又回想起那天看到的，委员会的外骨骼装甲。


    仔细想想，机甲、装甲这种东西，还真有点意思……


    论威力，它不是最强。


    论速度，它不是最快。


    论机动性，它也不是最灵活。


    论智能，也谈不上最聪明。


    但如果综合起来考虑呢？


    那反而很能打，很适合这个时代！


    老陈拉着白墨，在沙发上坐下。


    老陈的儿子和豹头肚，也跑过来，看向屏幕，瞪圆了眼睛。


    “我们一起看嘛，从文艺作品科幻作品里，寻找一些灵感。


    “人类的想象力，也是一座宝库啊！


    “我们找灵感，丢给委员会那群人。让他们去头疼技术，让他们去实现。嘿嘿。”


    一边笑着，他突然又愣住。


    “额……这种类型的项目，轮不到你头疼吧？”


    白墨咧嘴一笑。


    轮不轮得到不好说，但……


    “……不头疼。”


    一边说笑，白墨看见楼对面，饭桌还没撤。


    那三个人都吃饱了，都不动嘴。


    这一桌饭菜，是在等……等那还黑着的平板，等老冯还没打回来的视频电话？


    青月君侯这个人物，不是瞎写的。到后期有重要戏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