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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颐从浴室里出来，没问他事情解决了没，只吹干头发，做了夜间保养后，便拿起《发光体》的剧本看了起来。


    万岫的目光在沈颐身上停了好长时间。


    沈颐手里拿着的那支笔，在剧本上写写画画，很快就写了密密麻麻一大片。


    万岫之前偷偷看过被沈颐放在桌上的剧本，因为加了便利贴而变得十分厚重，且大段的注释比他的剧本还更详细。不单只是针对龙今的——沈颐似乎把所有和龙今有对手戏的角色全都剖析了一遍。


    所以，沈颐刚才和自己对戏的时候，才会那么自然吗？


    他本来以为让沈颐反串吴小篱，饶是沈颐演技再好，他都要很长时间才能入戏。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沈颐没有特意模仿女性，也没有刻意用伪音说话，居然很好地把吴小篱的神韵诠释出来。


    或者说，万岫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性别，反而是很直接就入了戏。


    现在回过味来，万岫才惊觉，沈颐演起吴小篱来真的好自然啊！！


    ……


    沈颐没注意万岫的反应，而是在做许陵的人物小传。


    透过人物小传可以充分了解编剧创作这个角色的意图，也可以在扮演这个角色的时候，适当的加减一些并不会造成角色偏离人设的小动作、小细节，从而使这个角色更鲜活，而不是一个仅仅存在于剧本里的假人。


    万岫洗完澡沈颐还坐在那儿写东西。


    他其实觉得沈颐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他以前在剧组，不论是主演还是配角，在拍戏的间隙不是抓紧时间休息，就是抓紧时间玩手机。可沈颐，休息是休息，却几乎不碰手机。


    像他吧，尽管没有什么手机瘾，但看完剧本，总会摸出手机来刷刷微博，看看视频什么的，偶尔还会打几把游戏。可自从沈颐跟他住到一起以后，他都没好意思当着对方的面拿手机了。


    那感觉就像是班里优等生被安排到跟成绩普通的学生做同桌，优等生都这么努力了，普通学生哪还好意思玩啊？


    万岫边想边把头发吹了，不大的房间里立刻充满了洗发水的香味。


    不是酒店的那种齁人的廉价洗发水，而是和沈颐身上一样的馨香。


    电吹风的嗡嗡声停下，沈颐手里的笔也跟着放下了。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在房间里慢悠悠地踱了几步。


    这是他的小习惯，久坐后总要起来调整一下。


    谁料一转身就看到万岫正盯着自己，甚至还因为被抓包而慌乱地摆弄了两下剧本。


    “怎么了？”


    沈颐的声音很好听，说话时的节奏把握得很好，平平无奇的对话和淡淡的嗓音都能让人听出很明显的困惑。


    万岫记得自己在第一次听到沈颐说话时，就很喜欢他的声音。


    哪怕那时候的万岫刚知道沈颐是温靖的小舅舅，以为沈颐是来威胁、恐吓他的，心里却都生不出一丝一毫的讨厌。


    这人说话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体贴、包容，好像多大的事在他面前都不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万岫抿了抿唇：“沈哥，我是想问问，你觉得我在演戏方面有哪些问题是需要改的？”


    沈颐顿了一下，思忖片刻才轻飘飘地来了一句：“那很多哦。”


    都是一些刚出道的新人会犯的错。


    而且万岫还不是科班出身，在最基础的问题上都没有人帮着纠正，只自己摸索着改。


    万岫噎了一下，试探地开口：“那我……”


    沈颐的脸部轮廓在房间里不算太亮的灯光里非常柔和。


    “都是可以改的。”他笑了一下：“你进了九天以后，会有专门的培训班。”


    万岫：“我……”


    “着急，想先学？”


    万岫点点头。


    沈颐半阖眼帘，狭长的眸光透了出来，声音有些懒散，是一种带着倦意的漫不经心：“可我没带过学生。”


    沈颐不是科班出身，没有系统地学过演戏。


    从她高二那年被导演挑中，出演女一号起，她就按照导演要求开始进行针对角色的专门培训——言行举止、衣食住行，这些每一样都是根据角色专门定制的。


    如果说，她一开始是因为这位导演而成一名彻头彻尾的体验派演员，那么到了后来，在接触到不同导演、不同角色、不同演员后，她倒更像是表现派了。


    这段时间和万岫的日常相处，以及他在剧组时的表演，沈颐其实不太能看得出万岫是属于哪一种派别。


    不过表演艺术的界限本来也不明显，万岫可能自己都还没想好自己更适合哪一种吧。


    万岫以为沈颐这是拒绝了，低下头，有那么亿点点失落。


    “倒是可以演给你看看。”沈颐说。


    万岫倏地抬起头，眼睛发着亮，不说话都能让人觉察到高兴。


    这么喜形于色的吗？


    这小朋友未免也太好懂了吧？


    “我演温灵运。”沈颐垂眸看向剧本：“挑个已经拍完的场来演吧。”


    “无实物表演还是你挑个角色来跟我搭？”


    沈颐话音刚落，万岫已经兴致勃勃地拿起自己的剧本：“我演吴小篱吧？”


    “随你。”


    真正饰演吴小篱的童悦今天刚进组，他俩能搭的就只有今天排的这几场。


    “……我的事不要你管！”吴小篱怒气冲冲地冲温灵运喊：“你又不是我爹娘，凭什么管我？”


    温灵运语气淡淡：“我既答应了你爹娘，就要好好照顾你。”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吴小篱转过身，气咻咻地朝外走。


    温灵运气定神闲地跟在她身后。


    因为两人是在房间里对这场戏，万岫只是做了个转身的动作，并没有真的走出去。


    按理说，吴小篱会走出一大段距离后才发现温灵运跟在自己身后，但万岫在停顿了一秒后就直接转回了头。


    温灵运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甚至在吴小篱突然转身的那一刻，睫毛都没颤一下。


    “你笑什么！？”吴小篱瞪着温灵运：“不许笑了！”


    “还有，你为什么跟着我？我不是说了不要你管吗？”


    温灵运表情讨打地反问：“怎么？这条路就你能走？”


    ……


    沈颐所理解的温灵运和万岫所理解的温灵运并不一样，这也就导致了两人在表演上出现了明显的不同。


    这场“不务正业”的对戏以万岫不再念台词而告终。


    两人仍维持着刚才面对面的姿势没动，万岫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问：“沈哥，我演技是不是很差？”


    沈颐垂眼看他，语气平平：“怎么说？”


    万岫抿着唇，半晌没吭声。


    沈颐耐心很足，没催，只安静等他自己说。


    “我觉得我演得很差劲。”万岫低着头，声音也有些低，看起来像是犯了什么大错。


    “噢？”


    万岫实诚地说：“我刚才，好像在模仿童老师。”


    沈颐笑了：“是啊，为什么呢？”


    童悦演技不好，尤其是在这种情绪大的时候，总是用力过猛。看得出万岫意识到了童悦的问题，在情绪展露上有所收敛，但他整体还是在模仿童悦白天时的表现。


    万岫下意识回答：“我不知道。”


    沈颐挑了挑眉：“不知道吗？”


    万岫一愣，很快抬起头。


    沈颐这语气，是觉得他应该知道吗？


    他眨了眨眼，语气迟疑地说：“是因为我白天看了她的表演，潜意识里觉得吴小篱就该是这样的？”


    沈颐又问：“为什么认为自己演技很差？”


    因为童悦演技不好被导演说了啊！


    万岫脑子里很快出现了这样一句话，嗫嚅半天，实在没好意思说出来。


    沈颐一眼就看出他想说什么：“为什么要模仿她？”


    万岫沉默了。


    “你看，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认真演吴小篱这个角色。”沈颐在万岫反驳前淡淡开口：“你可能觉得，只是对一下戏，只要按照剧本上写的，把吴小篱的情绪表现出来就够了。但是温灵运呢？”


    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坐进去：“你有没有发现，你演温灵运的时候也是一样。剧本上写什么，你演什么。演出来的，都是编剧白纸黑字写出来的。”


    “我看你在剧本上写了不少东西，对温灵运做了一些人物分析。”


    沈颐靠在床头，抬头看他：“那么，你能告诉我，你觉得温灵运是个怎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