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铅云如薄纱，笼着一弯明月。


    巨大的天幕下，城市高楼节次鳞比。


    繁华的商业街区人来人往，各式招牌上流动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


    关语兮离开餐厅，走到路边，身旁还有那个被她一并拉出来的陌生男人。


    她只拿回了钱包和手表，至于鞋子，不好处理，也懒得拿。


    关语兮松开拉着男人的手，将东西装进自己包里，抬起头，对身旁人说：“今晚谢谢你。”


    男人双手抄兜，淡淡看着她，慢条斯理的问道：“怎么谢？”


    “……”关语兮被问的一愣。


    随即道：“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吧？你想吃什么都行。”


    她总觉得他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大概是长得太帅的人，都让人觉得似曾相似。


    男人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反问道：“只是一顿饭？”


    “不然呢？”关语兮再次被他问懵了。


    听他这语气，仿佛一顿饭亏待他了？


    “吃饭就不必了，朋友在餐厅里等我。”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关语兮后知后觉的尴尬了下，当时气势凛然，居然真就把这个陌生人当朋友般一起拉了出来。


    “那，要不我们加个微信，以后等你方便的时候，再请你吃饭？”


    “心领了。”男人淡淡颔首。


    关语兮：“……”


    男人见她无话，转身离去。


    关语兮看着他重新走入那间玻璃房子法餐厅，背影颀长，身姿利落。


    其实在这种时候，关语兮挺想找个饭搭子，化悲愤为食欲。正好他看到了全过程，也不怕丢人。可惜……人家不感兴趣。


    餐厅内。


    陆司衡回到餐桌旁坐下。


    对面的好友周牧调侃道：“还以为你英雄救美后，要跟美人共度良宵去。”


    “共度良宵是你的乐趣，不是我的。”陆司衡淡道，拿起托盘里的热毛巾，仔细的擦拭双手。


    周牧笑了起来，也不否认。


    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而陆司衡孤寡的仿佛出家人。


    “不过，我挺意外的，你可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陆司衡端起高脚酒杯，浅啜一口，漫不经心道，“管过一次闲事，不差第二次。”


    周牧愣了下，像是想到什么，露出讶异的神色，“难道她是那晚上你车的学生？”


    那一晚，由周牧牵头，跟财大的鲁教授约了个饭局，陆司衡因为第二天有重要会议，全程没喝酒。散场后，周牧拜托陆司衡帮他把好友送回学校。


    结果陆司衡把人送到后，在校门口抽根烟的功夫，烧得发懵的女孩上了他的车。


    周牧给他打电话，问他把人送到没时，他正在医院拿缴费单。


    “上次你没回答我，那女孩漂亮不，今晚这么一看，还真是小美人，难怪能让你多管闲事。”周牧笑道，“就连生气都美的灵性十足，叫人一眼心动。”


    如果不是陆司衡出手，小美女一直落于下风的话，他可能要忍不住去帮忙。


    陆司衡睨他一眼，“有点良知，不要招惹涉世未深的学生。”


    “你对我误解太深了。”周牧一脸无辜道，“我的前任们，每一个都跟我处成了好朋友，大家都很快乐。”


    陆司衡淡淡一笑，“说明她们都没爱过你。”


    周牧原本得意洋洋的脸瞬间扭曲了。


    另一边，钟恺和李雯经过这一场闹腾后，都没心情留下来继续吃饭。尤其是餐厅里的人，窥探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扫来。


    钟恺离开餐厅后，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漫无目的走在街道旁。


    李雯陪在他身旁，哽咽着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那天都怪我……我不该给她打电话，可是我的本意只是想让她来照顾你……”


    钟恺没有做声，闷闷的抽了一口烟。


    “我帮你解释，她也不听……那天在酒店，她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扇了我一耳光，用难听的话骂我……”李雯含着眼泪道，“其实我怎么样都不要紧，但是让你们闹成这样，我内心不安……”


    钟恺看到李雯委屈的模样，心中不忿滋生，开口道：“没有人会一直惯着她的大小姐脾气。”


    “人家生来就是大小姐，跟我们这种普通人不在一个世界。”李雯低低道，“她哪里会懂，你为了接项目，喝到胃出血……她也不知道，你整夜整夜熬着做材料的辛苦……她更不懂，你这么拼命，只是为了积累资本，不被她的家庭嫌弃……”


    李雯见钟恺没有做声，马上说：“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我不是说她不好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她声音越来越低，蚊蝇般道，“太心疼学长你了……”


    钟恺走到一张长椅坐下，吁出一口气，对李雯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李雯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原本美好的夜晚，就这么被毁了。


    但钟恺颓靡的模样，让她只能点头应声，“好。”


    李雯离去后，钟恺坐在那里，继续抽烟。


    李雯大四来他们公司做实习生，领导把她分配到他手下打杂。由于关语兮说过她们是同学，小姑娘看起来勤奋又老实，很像刚出来工作时无依无靠只能拼命的自己。他动了恻隐之心，算是有心培养她，指点工作之余鼓励她考研。


    那天他跟甲方应酬，李雯也跟着，后来他喝多了，是李雯把他送到酒店房间。


    虽然喝醉后的记忆很模糊，隐约知道李雯在他呕吐时照顾他又帮他清洗，但他很肯定，两人没有发生关系，因为那种醉酒程度，根本没精力做不轨之事。至于李雯是什么时候拿他手机打电话，又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全然不知。


    当关语兮突然出现在酒店房间，他是懵的。等他彻底清醒，又跟李雯了解事情经过后，想找关语兮解释，才发现自己的微信和电话统统被拉黑。


    一方面不想影响她考试，一方面也是对那一巴掌有所赌气，他没有去找她。


    原本计划明天去学校，没想到，今晚就这么意外遇上……


    钟恺将一根烟抽完，扔到地上，碾灭。


    他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天子骄子，情书收到手软。


    为什么要在一段感情里，落到如此卑微的境地……


    .


    江东财经大学。


    女生寝室内。


    陈潼和徐昕玥得知关语兮的遭遇，肺都快气炸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骂了钟恺和李雯快一个小时。


    “就算那天他们俩没睡，也是一对狗男女！”


    “还带她去那么贵的餐厅吃饭，庆祝她考研成功，我真他妈，他是不是把自己感动坏了啊，这种渣是骨子里的毫不自知的渣，没救了……”


    “以前只觉得李雯跟咱们气场不对，没想到她这么阴险，抢你的男人，还祸害你考研！”


    “故意打电话把你叫去，其心可诛！”


    “算了，钟恺这种垃圾，谁要谁去回收！”


    “我找李雯身边朋友打听了，她实习期一直跟着钟恺，每天都跟朋友炫耀，学长怎么指导她啦怎么帮她答疑，怎么关心她……”


    钟恺在一家大型券商工作，当初李雯去实习，关语兮并不意外，甚至看在同学情分上，希望钟恺照顾下，以免她一个实习生被欺负。


    事情的开头是她好心好意，结局却是她被毒蛇咬了一口。


    关语兮没有一直沉湎在伤心中，她把要回来的手表和钱包挂在二手网上卖，打五折，被人秒拍。十二万的手表和一万的包，到手回收七万。


    她拿着这笔钱，带两位好友一起去逛商场，给自己买了一个包，又给她们一人送了一个包。逛完街，三人拎着新包包去做SPA，晚餐选了一家美味的海鲜自助。


    这七万块，让三个女孩子快乐一下午。


    晚上回到寝室后，关语兮说：“还好我把东西要回来了，这是分手之后最明智的事。”


    徐昕玥发自肺腑道：“兮兮，我祝你永远有钱！富婆才是最快乐的！”


    陈潼道：“难怪啊，月老庙里无人问津，财神殿前长跪不起。我毕业后一定要努力搞钱，情情爱爱别来沾边。”


    “话不能这么说，有个帅哥养养眼还是不错。”关语兮躺在床上，手臂交叠在脑后，不经然间想起那个帮她解围的男人，风度翩翩，斯文俊秀，帅的让人记忆犹新。


    可惜，没有加上联系方式。


    周末，关语兮被她妈周雅英叫回家吃饭。


    进门就看到关贺军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喝茶。


    “爸，你回来啦。”关语兮开心的招呼道，走到她爸身旁，把手里抱着的那捧花递给他，“送给你。”


    关贺军笑呵呵的放下茶杯，接过花，“谢谢我的乖女儿。”


    “爸爸这次不急着出差了吧？”关语兮嗔道。


    “不急不急。”关贺军应声，“最近是太忙了，都没好好陪你们娘两。”


    关贺军站起身，走到桌前，拆开花束，关语兮递上剪刀，备好花瓶。


    他拿起花枝，一根一根的认真修剪，放入花瓶中，关语兮笑眯眯的在一旁打下手。


    周雅英搭着羊绒披肩从楼上款步下来，看到父女两温馨的一幕，唇角微扬。


    吃饭的时候，周雅英道：“兮兮，你现在学业不忙，也不用考试了，不如去你爸那里实习？”


    关语兮点头，“毕业前还得有实习学分。”


    之前一直在准备考研，没顾上实习，现在距离毕业就两三个月时间了。


    “那就下周开始。”周雅英转头看向关贺军，问道，“你看怎么样？”


    “行。”关贺军对关语兮道，“你下周直接来公司找我。”


    “好嘞！”关语兮笑眯眯应声。


    关贺军见她答应的这么爽快，调侃道：“之前不是想去你男朋友那边实习？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


    关语兮默默的把碗里的几口饭扒完，放下筷子，郑重其事道：“我跟他分手了。”


    夫妻俩闻言一怔。


    “分了？”周雅英尤为讶异，“什么时候的事？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就最近，考研失败，觉得他很霉，分了。”关语兮轻描淡写道。


    她不想说自己被劈腿，还影响考试，这么悲催的经历。尤其是当初她爸妈并不看好钟恺，只是看在她喜欢的份上，没有过多干涉。


    “最近有个不错的项目，本来打算丢给他做，照顾一下，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关贺军面色不悦，“年轻人，果然没个定性。”


    周雅英沉吟片刻，跟关贺军聊道：“陆家那个小辈你记得不？几年前为汇成操作赴美上市。”


    “陆司衡。”关贺军点头，显然印象深刻，“很出色的年轻人。”


    “前阵子在一个慈善晚宴上遇到他家里人，听说他还是单身，要不找人搭个线，安排他跟兮兮相亲？”


    “妈，不要了吧。”关语兮率先喊道，一脸抗拒，“相亲这种事，也太尬了，再说了，我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