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种呆愣在原地，似乎完全被商白御控制住，只是用血红的眼珠子盯着他。


    商白御松了一口气。


    幸好自己还有些技能，不至于直接交代在这里。


    他捏着手机，飞速给锦川打了个电话，说清楚事情经过。


    ——虽然不知道这里为什么有信号，但先求救总是对的。


    锦川：“等等，你说你现在是在哪？”


    商白御：“七区，污染集市，遛弯的时候不小心进来了。”


    他刻意隐瞒了关于须衡的事情。S级异种真实存在的消息如果传出去，绝对会引起动乱。


    锦川的声线顿时变得严肃，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应该是在录入系统。


    随着一声空格键的声音，他开口：“你能出来的话就出来，出不来的话就在那边等待救援。”


    商白御应声，挂断电话后在隔着那只异种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下。


    异种们仍然是那副呆愣的样子。


    除了这些异种，周围并没有其他会威胁到他安全的东西，只要等到黑夜降临就可以出去。


    自此，这次钓鱼试行结束。


    “……果然我还是讨厌当万人迷。”商白御叹气，“现在好了，不止人了，连异种都凑过来了，就差来个花见花开。”


    系统：“这倒也有可能。”


    毕竟黑天的须衡一见他就心花怒放。


    商白御：“……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他换了个姿势蹲在地上，脸埋进臂弯。


    这里的污染浓度确实很高，就算他现在已经清醒很多，但长时间呆在高污染的环境下，堕变成异种的概率也会变高，有一定危险性。


    这也是为什么异种总是聚集在某一处特定区域。


    商白御推断他现在的眼压有点高，酸胀感充斥着鼻腔和眼窝，急需休息。


    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吧？


    他蹙眉，轻轻按压着太阳穴。


    “系统，系统。”商白御轻声，“我闭眼休息一下，帮我注意一下外面，有危险叫我，可以吗？”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线变得轻而温和，并不像平时那样严肃尖锐。


    得到系统的回应后，他便闭上眼睛，呼吸渐缓。


    床边的异种颤动两下，眼珠咕噜咕噜转着。


    它小声朝旁边吱吱了两声，周围的异种们便探出头来。


    ——睡着了，他睡着了。


    异种们伸长身体，几颗眼珠围在商白御身边。


    “……吱吱。”


    ——好香。


    异种们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珠里的血丝更重了。


    长条异种晃晃脑袋，努力回忆。


    它记得很久之前，它曾经也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当时的它还很弱小，只有大拇指那么大，在城市的雨夜里东躲西藏。


    它是一只“异二代”，是被其他异种生下又抛弃的畸形异种，勉强靠吞吃垃圾才活下来的食物链底层。


    这雨来得十分突然，积水湍急，它的身体在冰冷的泥水里扭动，体力逐渐耗尽。


    就在它以为自己要被冲下下水道时，一只手把它捞了起来。


    “在这里干什么呢，小东西？”


    异种扭动了两下，忽然感受到一股极大的污染力传入身体。


    污染对于它们来讲是极佳的补品，它被这股力量冲昏了头脑，奋力吸食着。


    声音的主人似乎轻笑了一下。


    “吃吧……多吃一点才能长大。”


    “未来的我们将会是世界的主人，再忍耐一会儿。”


    异种在进食间隙小心翼翼瞥了他一眼。


    鸭舌帽下，那是一双毫无感情的红色眼睛。


    随着一阵异香，异种突然觉得浑身灼烧，它尖叫一声便昏死过去。


    此时此刻，这间卧室里的异种们全部探出了脑袋。


    它们在领域内生活许久，平时就住在这间房子里。幸亏房子的主人平时不怎么来，就算回来也只是在正常的位面居住，不会进入领域。


    异种们对如何对待这只香香美人进行着讨论。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他真的好香，我想吃掉他！或者，留下来让我闻闻味道也好呀！


    其中一只异种和其他异种咬耳朵。它长的像一只无毛小猫，一双过大的眼占据了三分之二的面部，和ET几乎差不多。


    另一只长相同样奇形怪状的异种给了它一巴掌。


    “吱！吱吱吱！吱！”


    ——你打得过吗就在这叫叫叫！


    出声的异种委委屈屈缩回床底。


    强硬的方法留不下来，那……做点别的，让他感受到温暖，总会留下来了吧？


    它默默跳上床，叼住毯子盖在商白御身上。


    灰发男人的睫毛微颤，呼吸声更加平稳了。


    天黑了。


    异种们轻轻扭开门，准备前往集市。


    这是它们唯一能离开房子的时间。


    香味顺着门缝泄露。


    楼道内，文之亦忽然抬头看向某处。


    “……怪不得怎么找也找不到，竟然在这层。”


    他眯起眼睛，身后的触手缓缓伸出，沿着长廊探入深处。


    在看到门牌上的数字时，他的眼神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怎么在这里？


    文之亦控制着触手轻轻抱起商白御，反复思考自己有没有暴露。


    ……应该，没有吧？


    他抱着商白御，慢慢从楼梯上走下。


    柔软的触手将男人包裹住，小心翼翼带着他离开这栋楼。


    这时的触手并不像与须衡战斗时那样滴着具有攻击性的液体，而是变得温暖而富有弹性，正好充当了下楼的缓冲。


    走到一半，文之亦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拿出手机，手指灵活点击，输入一段话。


    有事看签名：你好，这段时间我都有空，可以随时来看房。


    *


    污染集市。


    华灯初上，今夜的领域内并没有白雾，能见度极高。


    须衡站在塔顶俯瞰整个七区，短短半天他的胳膊就已经长好，但脸上仍然带着虚弱的神情，今天连雾气都无法放出。


    集市上熙攘的人群之中，焦急彷徨的独角少年奋力奔跑，时不时停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京的内心十分崩溃。


    这谁能想到，集市主人忽然发疯把商白御给带走了！


    他一出门就联系了文之亦，对方提前进入这里，并且要求他晚上再次进入集市，以防万一。


    京的心脏由于剧烈运动而扑通扑通跳着。


    集市有集市的规矩，晚上开早上关，从来没有人能够让须衡违反规定。


    文之亦只是轻飘飘提了一句，似乎很有把握强行打破，在白天进入领域。


    能得到这样的人的重视……


    京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灰发男人精致的面容。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总不能是文之亦看脸就爱上了吧？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前方的商铺中忽然爆发一阵骚动，人群混乱，声音也变得嘈杂起来。


    京踮着脚往那处看。


    人潮涌动，不断向后退，前方似乎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是、这是……”


    一只兔耳的异种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


    商业街处，几条硕大的半透明状触手忽然探出，在空中挥舞着。


    一股来自高级异种的威压铺面而来。


    一部分等级不够的异种顿时显露出污染的部位，抵御着高级异种的污染。


    京不由自主张开嘴，“文——”


    白发男人从天而降，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文之亦仍然是那副大学生打扮，他温声道：“各位，今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可以吗？”


    异种们诚惶诚恐，连连点头。


    整个街道寂静一片。


    文之亦满意地点点头。


    他往前走了几步，身后被触手包裹着的东西才露出来。


    ——那是一位像猫一样蜷缩着的灰发男人，他的脸深深埋进双臂，双腿折叠于胸前，看起来似乎在熟睡。


    异种们互相对视，彼此眼里都有深深的震撼。


    文之亦，弑神会会长钦定的副手，最年轻的S级。


    像他们这样的异种见了都恨不得过去磕两个，生怕自己哪里惹着这尊大神不如意，丢了小命。


    而现在，他却用自己本应作为战斗工具的触手，保护着一名熟睡的污染物。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须衡从高处跳下，稳稳站在地面上。


    在看到被触手护住的商白御时，他有一瞬间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只有少数人知道，只有珍贵的幼年体才会散发出这种香气。幼年体养在身边能让人实力大增，如果直接吃掉他们则能一步登天。


    据说，弑神会的会长就是靠吃掉幼年体进阶的。


    双重意义上的吃。


    须衡在会长的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但不同的是，商白御的味道更加纯净迷人。


    在他们眼里，商白御就是行走的肉灵芝，是成了精的千年老参，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已经困扰他许久，得到商白御不仅能解决这个问题，还白赚一个老婆，何乐不为。


    他本以为自己势在必得，毕竟对方刚被污染没多久，级别低，就像养在象牙塔里的人初次接触外面的世界，很容易就能被吃干抹净。


    ……只是没想到。


    须衡看着文之亦，默默握拳。


    有人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