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棠打开存折,户头上写着“张桂芬”三个字。


    往下瞟去,明细记录了好几页,大多是存款,而且基本集中在每一年末。她看了眼余额,大致有两万多块。


    洛白棠有心理准备,她知道这户人家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得上贫寒。可到现在,洛白棠才更为清楚地认知到,她现在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钱肯定是要去想办法弄的。但当务之急,是要解决眼下迫在眉睫的难关。小白外婆生了什么病,她一点也不知道。如果是感冒发烧,或许这点钱还够用。如果是其他……洛白棠蹙起眉心,还没走出门已经在盘算自己怎么快速搞钱。


    怎么着也得把医药费凑出来吧。


    洛白棠扣上铁盒,又往纸箱里大致翻了翻,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她调转目光,把视线放到一旁的床上。老人家挂了一副白色蚊帐,撩开薄纱,拖开枕头,仍然没有任何收获。


    洛白棠有些失望,她扯了扯被角,抬头望着天花板歇气。没过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半蹲下身,翻开床头棉絮,没两下就从中摸出一个蓝色小本。


    果然老人家都爱在床头褥子下藏东西。洛白棠扯扯嘴角,颇有些感慨。上辈子她外祖父也是这么藏私房钱的。


    小本子应该是外婆的记账本。洛白棠大致翻了几页,大多是老人家记录的一些花销。很幸运的是,她在后几页翻到了银行密码。


    洛白棠快速记了下来,她合上本子,察觉到蓝色封皮后貌似夹了张硬卡片,取出来是一张身份证,有点发黄,上面正是“张桂芬”的信息。


    存折,身份证,密码都找到了,看样子她可以出门了。


    不过,这个女孩的身份还不清楚……


    洛白棠移开目光,她注意到,厕所旁边有一道木门。


    也许打开后就是一间卧室。


    如果说小白外婆是睡在这间客厅,那么紧闭的木门之后,应该就有她要找的答案。


    掉了漆的木门没有锁。更准确的来说,这扇门的锁是坏的。洛白棠推开门,灰扑扑的窗帘遮住了窗,仅有几丝光线落在下方书桌上。桌子上摊着一些课本,椅子上有一个书包。


    她走过去,翻到封页,高二语文,书扉上被人写下一个名字,洛白。


    原来这个女孩叫洛白,跟她一样的姓,名字也几乎相差无几。冥冥之中还真有缘。她一边自嘲的想,一边垂下眼,手指越过那堆课本,拾起了旁边的台历。20X9年,5月。三十一个数字排列在这张彩印纸上,有几处做了笔记,标了一个小小的“回”字。


    洛白棠微微怔了怔,如果没记错,这个年月距离她去世已经过去了五年。


    五年,儿子大概快满17岁了。按照升学年纪,他这会儿应该正在读高二。


    高二意味着什么呢,洛白棠有些失神地想,意味着她大概率错过了儿子叛逆的青春期,意味着小时候那个像天使一样的孩子,或许已经被别人染上了不熟悉的颜色。这颜色可能是阳光的,可能是阴暗的。但总之,不会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洛白棠闭上眼睛,浅浅叹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这逼小说害人不浅。


    洛白棠拉开抽屉,里面有几个不同花色的本子,还有一些零散的替换笔芯。她试探着伸长手,往里摸了摸,找到了洛白的身份证。如她所料,身份证上女孩儿的脸完完全全就是她的模样。


    洛白棠忍不住“嘶”了一声,这个世界怎么整得跟个筛子似的,bug还挺多。


    与此同时,书包上挂着的公交卡也引起了她的注意。


    洛白棠读书时没有坐过公交,俗话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努力回忆起来,印象中有了这张卡片,就可以坐公交车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洛白棠看眼桌角的闹钟,下午三点过。她提起书包,装好刘阿姨送来的搪瓷碗,连同两张身份证和存折一并塞在里面。


    好在高中生的书包够大,她背起来有些沉,还在忍受范围内。


    ……


    洛白棠走在大街上。


    她正抬高一只手,以此固定住坏掉的伞架。幸好雨下得不大,相比之前变小了许多。


    原谅她在那间小房子里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一把完好无损的雨伞。雨披倒是有三个,只是堆在角落生了潮,有一股刺鼻的霉味儿。洛白棠虽然在努力适应这个环境,但还是败于自己不太明显的精神洁癖,她把雨披抽出来,放在水盆里泡着,打算等一会儿忙完医院的事,再回来洗晒一遍。


    这是一条很冷清的街道。沿路有几棵梧桐树,仅有几家店铺在营业,门口摆着老旧音响,里面重复播放“清仓特卖”,其余关着的店铺卷帘门上贴着纸张,大大小小颜色各异,却不约而同地写着“转租”“出售”等字眼。


    雨珠从绿叶缝隙间落下来,啪嗒掉在伞面,过路的行人脚步匆匆,聚集着停在远处公交站。


    洛白棠走近了些,一段距离过后,看见公交站背后崭新阔气的银行。


    大概是没什么人进来,银行工作人员坐在柜台后面。洛白棠收起伞,在玻璃门口的红地毯上停了两秒,上辈子习惯使然,她把雨伞插进伞架,又等鞋底踩干雨水,才不紧不慢地走到柜台前。


    打量她多时的工作人员打了个哈欠,抽了张表格纸出来,放在柜台上,“是要办什么业务?要办卡让家长过来,未成年人不能办卡哈。”


    洛白棠:“我来取钱。”


    她背了个书包,正从里面取出存折,还有一张老旧的身份证,放在柜台上。


    工作人员狐疑地看她两眼,打开户头一看,唉了一声:“小妹妹,这存折是你家长的吧?你看这户头,张桂芬,身份证信息也不是你的。这得让本人来取,你家长呢?怎么让一个娃娃来银行取钱。”


    洛白棠早知道有这么一出。虽然从来没接触过存折这种东西,但这不妨碍她能猜到。


    钱肯定是要取出来的。洛白外婆的病不能拖。


    少女脸上不见慌张,她从包里摸出洛白的身份证,放在柜台上。


    洛白棠:“是这样的,阿姨,这是我外婆的存折。她现在在医院里,没有办法过来取钱。我是她孙女,这是我的身份证,您可以看一下。因为医院那边急需医药费,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才来银行的。”


    工作人员皱起眉,脸上认真了一点,“这样啊,你家里除了外婆没有其他大人了吗?”


    洛白棠摇头:“没有,我只有外婆一个亲人。”


    工作人员叹口气,又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她拿起身份证,仔细看了看。


    工作人员:“我看你身份信息是满十六周岁了吧?你运气好,这年龄够了,不然还真不好办。这样,你外婆不能过来,你既然把两张身份证都拿来了,也算符合我们银行的代理取款手续。我现在给你办理业务,还记得存折密码吗?”


    洛白棠点头:“记得。”


    这一次,银行工作人员办事效率很快。洛白棠把钱全部取出来,一共有两万多。她仔细放进书包里,突然地,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的书包现在很鼓。


    虽然八成占地都是搪瓷碗,奈何别人不知道啊。


    平时倒没什么,主要是她现在从银行走出来。实话实说,这条街看起来并不太安全,鱼龙混杂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现在揣着别人的救命钱,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保险起见,洛白棠把碗取出来,提在手上。又把书包反着背,抱在怀里。


    走到门口,她才发现雨停了。她拿起雨伞,站在街沿上朝外抖了抖水,顺带看了眼公交站牌,密密麻麻的小字像蚂蚁一样,堆叠在玻璃板后面。她仔细看了下去,瞅见4路车牌后有一个“五医院站”。


    雨后的风有些湿凉,洛白棠站在公交站牌下,捋了下吹乱的头发。


    重生后短短几小时,有一些事她确实没想到位。比如说银行这一趟,着实提醒了她,上辈子自己突然死亡,她手底下的股份分红到底都给了谁。


    虽然儿子一出生就被定为继承人,但说到底是个未成年,不具备法律效应。如果有心人阻拦,很大可能不会顺利继承丈夫的资产,更别说她从中的股权分红。她必须弄清楚谁是股权代理人,如果是相熟的人,那拿回来就容易得多。


    有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洛白棠想,这个世界没有钱举步维艰。


    小时候是母亲抚养她,长大一点,她便用起副卡,后来嫁了人,手里从不缺花销,每月光大大小小的公司分红就有专门的管家替她整理,她只需要关心看上的物品是否精美、顺眼。上辈子的她从来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为钱财忧虑。


    毕竟她有一个很会赚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