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这是个正常世界，夏帘会真的觉得叶时衾长了条摇来摇去的毛茸茸的尾巴。


    跟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


    叶时衾抱住他，脑袋在他脖颈蹭了蹭。


    夏帘觉得有点痒，咯咯笑：“叶时衾，我很痒啦。”


    此时上课铃响起，叶时衾的动作一顿，夏帘能明显感觉到身上人泄了气。


    “我走了。”夏帘退后两步。


    叶时衾拉着他：“不要。”


    “我真的要走了。”


    “不要。”


    “真的要走了……”


    “都上课了还在外面干嘛？啊？！”教导主任远远地顶着大肚腩过来，指着这边一大群人，“哪个班的？都给我进去！”


    夏帘把叶时衾推进教室，跟他打过招呼后跑下楼。


    回到位置上，蒋遇飞托着腮：“我要走咯~不要啦~我真的要走咯~不要啦~真的要走了啦~”


    夏帘听了半天，才迟钝道：“你怎么知道我跟叶时衾的对话？”


    蒋遇飞震惊：“我刚刚一直在你俩旁边，合着你俩就没看见我吗？！”


    夏帘：“没有。”


    “还有，叶时衾哪有说''''啦''''这个字，你不要添油加醋呀。”


    蒋遇飞后悔得捶胸顿足：“是我的错，我就不该上楼看热闹，这样我就不会看到你俩，不看到你俩我也不会听到你们的对话，不听到你们的对话我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


    夏帘忽略蒋遇飞发癫，拿出转班申请继续写。


    蒋遇飞凑过去：“你真的要转班吗？”


    “对。”夏帘点头。


    蒋遇飞抱着胳膊叹气：“哎，孩子大了总归是留不住。”


    夏帘：“……”


    虽然蒋遇飞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但夏帘知道其实他是舍不得自己的。


    “我转班以后会经常来串班玩的。”


    蒋遇飞抬头，静默两秒，然后撇撇嘴：“不来也没事，你就放心去吧。”


    夏帘：“哦。”


    蒋遇飞：“你真这么无情？！”


    “……”


    -


    很快，第一次黑板报评比如火如荼地展开。


    但是一班的大家似乎都对这没什么兴趣，几乎没什么人报名，班主任很苦恼，最后她敲定以文艺委员和美术课代表为首，其他班干部一起帮忙画黑板报。


    夏帘是心理委员，所以也在队伍中间。


    他还挺乐意的，毕竟自己在体育赛事上为班级争光是不可能了，画黑板报虽说不一定拿奖，但他也算是出了一份力。


    然后就是黑板报的安排问题，因为平时要上课，画黑板报只能最后一节自修课或放学后留下来。


    大家都想早点回家，为此还差点闹不愉快。


    夏帘自告奋勇：“那我就留到最后一个画吧。”


    “你可以吗？”美术课代表问。


    “可以。”


    于是放学后，大家都收拾东西回家了，夏帘留下来填补板报空缺。


    他画的部分是背景花簇，粉色紫色交叠的各种小花。


    很简单，但就是多，夏帘踩着凳子认真画，不久出了细汗，汇聚成晶莹透亮的水珠滑下来。


    没过多久，外头突然狂风大作，窗户啪啪地敲打着开阖。


    原来是要下雨了，怪不得夏帘总觉得天格外暗。


    夏帘想着加快速度，等会儿去找叶时衾，叶时衾说他有事，现在还在教室里。


    夏帘握着粉笔，在黑板上画下一道又一道，粉笔灰扑簌簌落下，夏帘捂着鼻子咳嗽两声。


    轰——天空骤然炸响了闷雷。


    夏帘抬头，窗外立刻风雨交加，混着水汽卷进教室，两棵树被吹弯了枝桠，几乎下一刻就要断裂。


    果然不出他所料，下一秒空中就闪着白光，闪电噼里啪啦打下，将乌云分割成两半，与此同时，一声更响的雷炸开。


    夏帘一震，手上的粉笔就断掉了，他胸口起伏，嘴唇微微颤抖着泛白。


    他怕打雷。


    教室里的白炽灯突然闪烁一下，夏帘又怕又紧张，往后退一步，突然身子一晃，他就踏空了。


    一秒钟的时间，夏帘和椅子同时倒在地上。


    叶时衾推门进来，看见夏帘趴在地上，瞳孔骤然缩紧，迅速丢下书包过去。


    “疼。”夏帘冒着眼泪花。


    “你怎么样？”叶时衾把他翻过来查看他的伤势。


    “好像脚扭了。”夏帘摸着自己的脚踝。


    叶时衾按了按，神色凝重：“好像骨折了。”


    “啊？”


    叶时衾掏出手机：“我叫裴叔来接，先去医院。”


    “真的骨折了吗？”夏帘慌张。


    叶时衾把他扶起来，拿过一把凳子让夏帘坐下。


    他脱掉夏帘的鞋子，把他的小腿放在自己膝盖上。


    “要是我早点来就好了。”叶时衾无比自责。


    要是他早点来，夏帘就不会摔跤。


    “不不，没事的，你不也是因为有事嘛。”夏帘说，“是我的问题，我明明知道那把椅子缺了个角，有点晃，我还用……”


    “黑板报怎么办……我还差一点没画完。”夏帘忧伤地抬头，“明天就要检查了。”


    叶时衾盯着后面黑板看两眼：“还剩什么？”


    “花。”夏帘手忙脚乱地把绘本翻给叶时衾。


    叶时衾扫了两眼绘本，然后把夏帘的脚轻轻放在地上，去黑板旁边拿粉笔。


    夏帘惊讶：“叶时衾，你会画画吗？”


    “嗯。”


    “也对，你木雕都做得那么好，惟妙惟肖的，画画肯定也很好。”


    会画画的人就是不一样，叶时衾一落笔，整幅画就跟之前大不一样了。


    不仅加了明暗处理，还有层次感。


    夏帘呆呆地看着叶时衾画，对方偶尔转头，夏帘就轻轻拍手以表鼓励。


    “叶时衾，你好厉害呀。”


    夏帘突然想到叶时衾柜子里的好多木雕兔子，无意识问了一句：“你以后还会做新的木雕兔子吗？”


    叶时衾画画的手一顿，继续：“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他的小兔子回来了，叶时衾想。


    “没什么。”


    “喔。”


    叶时衾画的又快又好，等他结束，裴叔也赶到了，夏帘就被送去医院。


    还真是骨折，夏帘打上了石膏。


    这段时间肯定是不能正常生活了。


    吃饭倒没什么，走路可以拄拐杖。


    关键是洗澡，石膏不能沾水，夏帘的脚也不能落地，只能坐着洗。


    刚开始是夏叔鸿帮他洗澡，结果夏叔鸿自己差点摔跤。


    老年人摔一跤真的伤不起，夏帘就不让夏叔鸿给他洗了。


    于是，夏帘就搬到了叶时衾家住。


    “真是麻烦你们了。”夏叔鸿提着好几箱水果和零食上门。


    “不麻烦不麻烦，小帘在这里住，跟我们家小叶也能做个伴。”裴叔说。


    他们在讲话，叶时衾看见夏帘试图一个人上楼梯，过去把他的拐杖拿走，然后把夏帘背起来。


    “叶时衾，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们了。”夏帘圈住叶时衾的脖子。


    “不麻烦。”


    夏帘抿抿唇：“不过我还挺开心的。”


    “？”


    “这样可以跟你一起住呀，我突然觉得骨折也挺好的。”


    ——这样就可以跟你一起住。


    叶时衾耳朵又红了。


    夏帘歪头，伸手点点他的耳朵：“你右耳发烫了耶，右耳发烫会有好事发生。”


    “……”叶时衾把夏帘往上一提，步子跨大走到二楼。


    裴叔把夏帘的行李都放在了叶时衾的卧室，说夏帘半夜要是起夜，叶时衾可以照顾到。


    夏帘坐在床上，半只腿悬空，一手搭在床沿，另一手指挥叶时衾打开行李箱：“睡衣压在下面，蓝色的一套。”


    叶时衾拿出睡衣，又从行李箱角落勾出一条很薄的布料。


    白的，三角的。


    夏帘看到那块东西后，说话一下子结巴起来：“那那那个，内.裤我等下穿。”


    大概是青春期对自己隐私的羞耻感，夏帘原本觉得让叶时衾帮忙洗澡没什么，但是当叶时衾拿到他贴身衣物的时候，夏帘有点不好意思。


    他觉得叶时衾应该也是：“要不，我找裴叔来帮忙？”


    叶时衾把行李箱关上：“裴叔腰间盘突出。”


    “噢，那没办法了，还是要麻烦你。”


    叶时衾去浴室把衣服放好，又检查了一遍防滑毯，过来从后面架着夏帘搀扶过去。


    叶时衾以为自己很淡定，但是走进浴室后他脑子有点懵。


    洗澡的第一步是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