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014

作品:《被魏尔伦捡到后

    水谷准的暴行被管家拼尽全力阻止了,他被气喘吁吁的管家拉开时,浑身溅满了血,狰狞的表情如同恶鬼。


    警察抵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场景。


    奋力压制着自己少爷的管家,和惶恐的站在门外的小说家。


    随着警察一同而来的还有鬃狗般的记者,小栗虫太郎和叶月两个人都自觉地跑到院子里的隐蔽处,躲开了那轰炸机般的照相机。警察抵达后调出了当天的监控,准备从监控里获取信息,然而现场的监控也不知为何坏掉了,不得已之下,警察和记者听的都是管家和横沟的口供。


    管家对整件事并不了解,在他看来就是自己家的少爷割开沙发后发现里面藏了个人,便崩溃的拿着美工刀去伤人——他认为这是少爷长期以来过度紧张造成的精神失常。


    横沟的证词就更为简略。


    “水谷编辑的精神压力有些大了。”


    在一片喧闹之中,整件事最后被定性为‘编辑不堪其扰,怒伤椅中罪犯’。


    等到记者散去,警察离开,小栗虫太郎和叶月偷偷摸进了进入车库,找到了躲藏在车库阴影中的横沟正史。


    “呀,你们在这里啊,记者刚走,那么我们也离开吧。”见二人并肩前来,他心情颇好的朝他们二人打招呼,丝毫没有自己编辑要进局子的紧张感。


    “哦,那走吧。你开车吗,横沟?”小栗虫太郎拖长了音调,像是在找茬似的说。


    “啊?不是你开车吗?”横沟正史盯着他。


    “啊?我坐计程车来的。”小栗虫太郎瞪着横沟。


    沉默在二人之中蔓延。


    随后,两个大男人齐刷刷的转过头,把目光落在了唯一的女性身上。


    叶月指了指自己的双脚,给他们的期待判了死刑。


    “我是坐游客大巴抵达温泉旅馆,又从山下走上来的。”


    “那可是步行超过两个小时的路程,还要加上爬山——叶月小姐,您是超人吗?”横沟正史的后半句都用上敬语了,他吃惊的样子取悦了小栗虫太郎和叶月。


    “哼,区区两个小时,那不过是马拉松成员的热身战罢了。”男人潇洒的一甩头,昂首阔步的走在前方,“走吧,横沟,让你见识一下小栗虫太郎我的徒步者之名——”


    横沟:“虫太郎,你从来也没有一次性徒步两个小时哦。”


    三十分钟后——


    “等等我,横沟,为什么你会走的这么轻松!”拄着不知从哪捡来的树枝,虫太郎气喘吁吁的宛如被吸了精气的书生,步履蹒跚,“叶月小姐就算了,你这个长期待在家里的家伙,怎么体力这么好?”


    “学生时期我可是有好好运动的,虫太郎你才是啊,学生时代就一个人孤僻的带着,不参加运动……啊,虫太郎!”


    在横沟追忆往昔之际,体力透支的虫太郎大喊着“你也没有朋友!”,鞋尖踢到一节横突而出的树根,而后腿一软,直接脸着地顺着林间小道滑了出去,他一路上发出‘唔啊啊’“呃呃呃”“救命啊”的不成调惨叫,声音渐远。


    “哇啊,叶月小姐,虫太郎,虫太郎飞出去了——”


    友人忽然如山体滑坡般顺山而下,这位推理小说家这才褪去了一直以来的云淡风轻,双手胡乱比划着,下意识地朝着叶月求救。


    叶月的手撑着树干,目光遥遥望向小栗虫太郎翻滚而下的方向,从容的点头。


    “别慌。”


    对,不能慌,


    横沟深吸一口气,又忽觉脑子被驴踢了,怎么可能不慌啊!


    横沟正准备用自己那双腿追下去,就见女人触及树干的手掌散发出了幽幽绿光。


    横沟像是忽然被按了暂停键,他保持着张着嘴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她的手。


    不知是否是他的精神也出现了问题,他忽然听到了一种声音——


    并不是靠介质传播的那种声音,而是直达心底的某种喁喁私语,欢欣无比。


    祂来了——


    祂又出现了——


    仿佛在欢欣于她发出的指令,他看到了数以万计的莹莹光点从冬日的硬土之中破土而出,它们欢欣、它们雀跃、它们如同有生命般围绕在她的周身,像是祈求主人给予视线的狗狗,一个个的都在往她裸露的皮肤上蹭着。


    而后是——


    大地在震动。


    这也并不是体感意义上的在震动,而是通过脚掌接触着大地,体会到了它们蓬勃的生机。


    通过那些微不足道的消息,加上他那灵活无比的头脑,他一瞬间就联想到了一件事和一个新兴的组织。


    在一个月前,靠近横滨港口区域的乡村墓地附近出现了绿草丛生、樱花树开的奇景,那片景色有许多人目击了,下班归来的职工、看守废弃垃圾场的门卫还有站在窗边欣赏夜空的市民等等都能完整的叙述出那个景色。


    [大地像是张开了一张巨大的毯子,散发着柔柔绿光,托举着将它们唤醒的神明,那个景象过于神圣,乃至今日回忆起来,也有着洗涤心灵的宁静之感。]


    所有见到这幅景色的人都声称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


    [黑发如瀑垂与地面,与大地一同散发着碧绿的光芒,那就是无法窥探到圣颜的神之身姿,我们的教主。]


    在他们的一传十,十传百之下,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一跃成为了新教会的教主。


    而他们所称呼的教主的名号,是其中一人提出的。


    [教主之名,乃在下惶惶不安之际所定下的称谓。那日见之教主,吾之感动无以言表,恐于自身言语之匮乏,未能准确形容其全貌,暂以‘复苏’之名称其名讳,若能有幸见之,再问其名。]


    这便是,复苏的本尊吗?


    大地的振动和欢呼渐渐消失了,他双眸呆滞的注视着这名黑发黑眸的绮丽女子,并未第一时间道出她的名讳,如果他没猜错,她目前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一个日渐壮大的教团供奉着。


    说实话,若不是真正见到,他也不会相信这位教主是真实存在的。


    这种打着普世救人幌子的宗教团体一般都会被他列入传销行列的。


    女人在他的注视下收回了紧贴着树干的手,转过身朝他颔首道。


    “虫太郎先生已经无恙,请随我来。”


    暂且压下心中的震撼,他挂着一如往常的那般好脾气的笑容,快速应允。


    “那就麻烦叶月小姐了。”


    在叶月的带领下,他们二人穿过了隐隐冒出绿芽的树林,顺着树木根茎在地面起伏的痕迹,很快便找到了摔得七荤八素的小栗虫太郎。


    这个可怜的青年非常巧合的呈弯折状趴在一根横亘而出的粗壮树枝上,他的身边站了个一脸无奈的赭发少年。


    远远望去,能看出少年翕动着薄唇,似乎安慰着他什么,但凑近了听才听清他说的是。


    “大叔,你这身行头上山不就是等着被摔吗?”


    叶月心想,这个年纪的孩子真有个性。


    小栗虫太郎一边呕吐一边哀嚎着:“呕——我的脸——呕——好痛——呕呕——小鬼——呕——你别太——呕过分——”


    “啧,脏死了,大叔你让开一点,我放你下来。”


    虽然嫌弃着小栗虫太郎浑身脏兮兮的,还在制造呕吐物,但少年仍然抬起手准备帮他一把。


    叶月注意到他的手掌泛着淡淡的黑红相间的光——和魏尔伦用异能力的样子一模一样。


    她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为何认为他与记忆中的某人相似,但又为何找不出相似的人。


    这个少年和她认识亚洲人并无任何相似之处,而是——


    他还处于少年阶段的纤瘦手掌距离褐色枝干只差一指的距离,看出他意图的叶月提醒着横沟。


    “他要砍树枝了。”


    “啊?”横沟一愣,随即便接受了她的说辞。


    眼见橘发少年要折断树枝放呕吐不已的虫太郎落地,横沟正史自是第一时间提着垮裤跑向了哇哇大哭的友人,边跑边大喊。


    “刀下留……不对,脚下留人啊少年!”


    声音通过冷风传递到少年耳畔,听到他焦急的声音,少年方才抬起的手又缩了回去,黑红交缠的颜色也一并消失。


    他转过头看着急急忙忙的抱住友人身体的蓬蓬头男人,微微挑了下眉毛,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啊?大叔你是这个大叔的朋友吗?你的装扮爬山也真是够呛。”


    少年说话时声音压的很低,略带一丝老成,桀骜的眉眼因这两个成年男子的吵吵闹闹而变得舒缓。


    “是的是的少年,麻烦搭把手。”横沟没在意他的奚落,也不在意朋友身上又是血又是呕吐物,抱着虫太郎的上半身,置若罔闻的向他求助。


    少年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拒绝。


    他又伸出了那只带着半截黑色手套的手,两根手指捏着黑发男人的领口,轻而易举的就帮着横沟把虫太郎从树枝上搬下来。


    而后他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伫立在他们二人身旁,姿态挺拔的自上而下睥睨着面前惊慌失措的二人。


    冷风拂过他的面颊,将遮挡住他眉眼的赭发吹开,露出了一张清俊的面容。


    叶月的脚步微顿,视线扫过橘发少年白皙的面容,最终停留那双湛蓝的眼睛之上。


    她的神色有些恍惚。


    这个少年的发型和眼睛和魏尔伦好像啊。


    明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国别也完全不一样,但除了身高不符合她预计的高度,他们看起来真的像是兄弟一样啊。


    少年敏锐的感受到了她的注视,目光锐利的横扫而来,如野兽般充满了攻击性。


    叶月被那野兽一般的注视摄住,还有心思在想……这么一看,眼睛就更像了,而且都是晴空一般的蓝色。


    “你……叫什么名字?”


    橘发少年皱了皱眉:“问这个做什么?”


    “你和我认识的人长得很像。”她没有隐瞒信息,这个时候真诚才是必杀技。


    “哦,然后呢?”他疏懒的整了整被风吹乱的额发,漫不经心的接话。


    “八年前,他在横滨租界弄丢了他的弟弟,但是他最近才知道,他弟弟还活着。”


    料峭寒风在树林中的枝干间流窜,给二人之间突兀的沉默配以合适的背景音。


    她看到少年的瞳孔骤然紧缩,桀骜如潮水般褪去,神色倏然变得认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