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射灯太亮，简寻之冲舞台拍的照片被灯光晕得一塌糊涂。


    她又将手机切到视频模式，镜头对着舞台中心的人脸，不断拉近焦距放大画面。


    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孔，却在拍摄界面上虚了焦，五官愈发朦胧不清。


    “这个是Arthur？怎么这么年轻啊？”


    徐凯翔凑过来，眯起眼看着她手中放大的拍摄画面，试图将他的长相看个清楚。


    可简寻之没应声，她似乎自动屏蔽了环境里的所有声响，包括台上单宴泽透过话筒说的每一个字。


    满脑子好像只有一个声音在重复：“靠，是我的幻觉吗？？”


    那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她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白长了一双卡*兰大眼睛，简直形同虚设，跟个睁眼瞎有什么区别！


    What a f**k！


    发表完致辞，单宴泽向台下浅浅鞠躬。


    盛装之下，男人的双眼却显得清冽而淡漠。起身时，无意间与她对视，轻易捕捉到她满眼惊愕的神情，随后毫无波澜地划走。


    继而，他转身与屏上盛衍颔首示意。


    迎着夕照流光，盛衍挂断视频连线，表情是久违的松弛和愉悦。


    “Arthur不错嘛，第一次面对这么多镜头，居然没怯场？”


    顾昭音握着铁链一屁股坐到花园秋千上，举着手机继续看直播，双腿浮空悠悠晃了几下。


    盛衍刚想回应，手机却适时振铃。看了眼来电显示，他立刻接听。


    “大姐~看直播了吧？


    “昂，我是在加多利山……嗯？为什么？


    “不行，我不能让Arthur重演他姐姐的悲剧！


    “可是他才——OK，我会看着办的。


    “……”


    挂断电话后，一阵低压沉默席卷花园。


    男人脸上的松弛和愉悦，陡然间消失无踪，他本是最会掩饰情绪的好手。


    顾昭音跳下秋千，走过来时顺手将直播静了音。


    “Yasser？”


    看到盛衍沉郁寡淡的神情，女人猜到七八分。


    “霍总不高兴了？”


    “嗯。”


    “她不让你插手Arthur的事？”


    “嗯。”


    “不是吧，你们霍家难道还会忌惮邵氏？一条铜锣湾的地头蛇而已。况且这些年来，邵氏的七寸几乎都被你拿住，还怕他们兴出什么风浪？”


    男人顿了声，看向逐渐沉没的夕阳，天际晚霞如残血般蔓延。


    “恐怕……不是邵氏，而是单氏。”


    盛衍回头，眸色中沁着不易被觉察的悲凉。


    “我以为，她看到Arthur成长得这样好，最起码会关心一句的。可是，她甚至没提起一个字。”


    “……”


    顾昭音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种情绪，不由心口一紧。


    她走上前，弯腰将手肘搭在他左肩，佯作轻松地回了句：“人家母子俩血浓于水，哪有过不去的坎？


    “你啊，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己的新公司吧~运营矩阵一盘散沙，法务漏洞一抓一筐。


    “我看啊~没等进军内娱，就先死在香港。”


    *


    A.S主理人发布会，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简寻之回过神来，才发现台上已经多了四把软椅。


    软椅排列成个横躺的“7”形，最左边侧放的那张软椅，坐着男主持。另外三把软椅一字排开，微微斜对台下，依次坐着单宴泽，金宇泽，以及闻学易。


    到什么环节了？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便从手机里调出发布会日程安排。


    喔~圆桌访谈，接着就是最后一项，媒体采访。


    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还来不及认真听一会儿，简寻之就察觉到右脸被一道炽灼视线盯住。


    “徐，徐总？”


    她侧头尴尬地笑笑，是她没注意到老板跟她说话么？


    “我是问你，你事先就没跟A.S对过议程？这种卓越合作伙伴圆桌访谈，怎么可以没有鸿启？？”


    此刻的简寻之，已从方才的惊愕与混沌中恢复片刻理智。


    面对徐凯翔的质问，她幽幽应道：“没有…我不是被撤职了嘛~想当然觉得邱总监肯定会安排人去跟A.S接洽呀~谁知他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话糙理不糙。


    她握有A.S独家资源授权，本就是便宜了鸿启的事；总不能后续一出什么岔子就往她头上砸吧？


    视线中，邱步云面色一滞，他自知理亏便假装没听见，不予搭腔。


    圆桌访谈中，闻学易直言很期待爱洛莎与A.S下半年的正式合作。


    还提到合作期间，爱洛莎会将影帝金宇泽合同内的权益，尽数应用到DLP联合项目中。


    跟鸿启的合同流程尚未走完，闻学易就这样向在场媒体大肆宣扬，仿佛万事俱备，板上钉钉。


    而A.S方并未出言反驳，似乎也默认了这场合作。


    简寻之的脸逐渐拧巴成一团。


    她想不通，爱洛莎跟A.S到底是什么时候，越过她勾搭在一起的？


    徐凯翔的表情愈发难看，他冲右手边沉声吩咐道：“给我看住了，千万不能让A.S甩掉鸿启，直接跟爱洛莎签约！”


    邱步云连连点头，晦暗目光扫过简寻之的脸，欲言又止。


    回想此前，简寻之与那位A.S主理人同进同出，显然关系不一般。


    可瞧她那复杂到扭曲的表情，他又有些困惑。


    难道，他们之间，并非他以为的那种关系？


    也是，既然那位是这样的身份，那抱着跟漂亮女人随便玩玩的心态，倒也不难理解。


    搞艺术的，又是年轻人，能有多少人不乐于流连花丛？


    再说了，这种露水情缘，三五天就闹掰的，不要太常见。


    膝上手机再次振动，简寻之看了眼消息，不由得一个头两个大。


    【刘淑敏：你弟弟怎么不回邮件啊？A.S还能找谁对接？】


    【简寻之：他不是我弟弟，我也不知道。】


    【刘淑敏：？？？】


    她切出聊天窗口，置顶的【绝色申都三姐妹】已经安静了一阵。


    看着界面上裴陈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她觉得自己实在无话可说。


    于是非常自觉地改了群昵称。


    【迷死简大瞎：言出必行，看我新昵称。】


    【迷死裴大嘴：……】


    【迷死特陈大炮：所以什么情况？】


    【迷死裴大嘴：还能什么情况，简寻之又被男人骗了呗。】


    简寻之叹了口气：“……”


    数度画面在脑海中一晃而过，那些曾叫她疑惑的小事，此刻串联一想便合理起来。


    她竟然还觉得那小子会缺钱，缺他个大头鬼！


    难怪他当时会说出“我知道简寻之不富裕”的屁话，敢情早就在心底里嘲笑她，没钱还开奥迪装富婆了吧？


    心下又乱作一团麻，简寻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没关系，她被男人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现在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况且这次，既没被骗财，也没被骗色。


    算有进步？


    她阖上眼皮，静静地闭目养神。再睁眼时，潋滟流光的双眸已平静如初。


    从微信联系人中找到秦临，简寻之思来想去，敲下一句。


    【秦秘，既然单先生已经公开A.S主理人的身份，那以后DLP的项目，鸿启这边还是跟你联系吧？】


    她抬头，看到台下一侧的秦临正拿起手机，很快她收到了回复。


    【是的，往后贵司DLP成员可以以我为沟通窗口。当然，简小姐本人可以直接与Arthur对接事务。】


    简寻之随手回了一句，并将秦临的微信名片推给刘淑敏。


    【直接对接还是免了吧，毕竟职级太不对等。此前对单先生多有叨扰，以后还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发布会从召开到现在，单宴泽的神情全程没有丝毫松动。


    直到最后的媒体采访环节，有香港记者操着一口港普提问。


    “Athur先生，这些年您一直拒绝露脸，传闻您是想与香港单氏集团撇清关系。请问属实吗？”


    “又是什么原因让您突然决定曝光身份？”


    举着话筒的男人站在璀璨的追光中心，黑发盛装，何其矜贵。


    琥珀色的眸子无意越过众人，看向台下人群深处。


    他刻意略过前一个问题，半开玩笑似的回应道：“听说我这张脸透着清澈的愚蠢，我想知道现在还蠢么？”


    “？！”


    台下一阵骚动，没有人理解他这回答的个中深义。


    唯有简寻之，鲜艳的红唇不自觉地扯出一个弧度。


    对上那双曾让她数度心动的眼眸，红唇开合描出无声唇语：“呵，你还是太，年，轻。”


    在国内外媒体的轮番报导下，艺术大家Arthur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


    A.S主理人发布会，一跃成为国际艺坛的舆论中心，全世界关注绘画、雕塑的人群，无不惊叹天纵英才！


    无数圈外不曾听过A.S的路人，也被年轻主理人的这副容颜气质所惊艳。


    一夜之间，A.S官方微博账号涨粉百万，连影帝金宇泽也在同一天关注了A.S官号。


    底下评论都在央求Arthur老师开微博，发动态。


    与此同时，港圈豪门更是大受震动，无数目光开始盯向加多利山腰上的那座别墅庄园。


    谁也猜不透，数年前爆出单氏姐弟相继离世的单氏集团，将作何回应。


    发布会一散场，台下媒体便一拥而上，拦住Arthur和金影帝继续采访。


    基于身高优势，单宴泽越过一众头顶，看见那道熟悉身影背对拥挤人群，独自走出发布会大厅。


    ——寻之。


    男人眸底一暗，随手拨开众多递到胸前的话筒，三两下挤出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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