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鸿启传媒。


    创始人徐凯翔将邱步云叫进办公室，过问赫时集团的事务进度。


    说也奇怪，品牌爱洛莎的对接人Vicky Ming至今未回邮件。


    邱步云托人一番打听，得知这位Vicky正在休假，预计明天复工。届时，想来能见分晓。


    徐凯翔这才宽心，嘱咐邱步云务必紧盯这个Vicky，毕竟能否恢复与赫时的合作链，全看爱洛莎团队是否愿意施以援手。然而，能否搞定爱洛莎又全系于A.S的合作意向。


    “爱洛莎这么大的国际品牌，A.S没理由拒绝。”


    基于上周与盛衍的会面，邱步云认定A.S会授权合作，下一步就是将口头应承落于纸上。


    这件事，他上周五就约过法务讨论，将尽快草拟一份授权协议发给A.S过目。一旦和对方开启合同流程，此后的事务自然会顺畅起来。


    “那就好，越早敲定风险越小。”


    徐凯翔随口交代道，“敲定以后，走合同这些琐事就让小简去跟吧。你也不用事无巨细全都自己扛。”


    眉心一紧，邱步云应道：“徐总，A.S的合同毕竟关系重大，我还是自己盯着比较放心。”


    继而他发出感慨，“寻之这姑娘，有才华事业心重，难免心高气傲。自从办成A.S华东首秀，她这尾巴可是有些翘了。听说最近不少猎头都在盯她，紧俏得很。”


    “你的意思是，小简不稳定？”


    徐凯翔若有所思，“这姑娘能力不错，不能便宜竞争对手。如果涨薪能把人留下，可以找HR评估一番。不过，她还没转正吧？你是她的直线领导，你怎么看？”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徐凯翔竟已对简寻之如此认可。


    邱步云心想，好在他当初向老板引荐此人时，并未如实告知存在A.S独家授权这件事。


    徐凯翔一直以为，能拿下“Artist.S超维艺术展”这个项目，全靠公司当下的实力以及得力下属邱步云的运作，根本没想过一个公司新人会在这件事中起到决定性作用。


    邱步云忙摇头回应：“不敲打一番磨去棱角，就算留得住人也管不住心。我想过了，先放她几天假，该沉淀的年纪，不能操之过急，这对她的职业生涯没有好处。”


    听来确有几分道理，徐凯翔便没再多问。


    毕竟小简是邱步云带来的，他的人就让他自己去管教。


    这天，简寻之索性没去公司。


    所有人都以为她休假了，她也不想逢人都去解释两句。


    过去两日是A.S华东首秀开展后的首个周末，展馆的观展人流空前巨大，现场值班团队忙得不可开交。


    可奇怪的是，整整两天简寻之都没收到一条工作消息。


    起初有些纳闷，她随手在工作群中发问。


    【今天人流怎么样？】


    半晌，无人回应。


    她又艾特群里的林晓琳，可小助理却私戳回信。


    【寻之姐，你不是在休假吗？邱总监对你可真好，不准我们打扰你，还特意新开了个工作群。】


    什么？！


    她不是拒绝邱步云的休假安排了吗？


    简寻之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


    好家伙…她的工作状态已被系统调整为“On Leave”，相应的工作权限降为“Low Access”，除了Outlook邮箱和Expense报销系统外，其余办公系统基本进不去。


    可笑，休假又不是停职，有必要降低她的系统权限？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来邱步云多半在老裴的微博热搜里瞧见了她。


    呵，随他便，带薪休假何乐不为？


    刚好给她时间养精蓄锐，准备与盛衍的会面。


    掐着时间化完妆，简寻之特地将大波浪卷发仔细料理一番。


    随后挑了一条尽显曲线的黑色紧身裙，搭配一件洋红色小西装外套，这才慎重出门。


    ——赴约盛衍，她有意识地全副武装。


    一开门，恰瞧见对面九零二也开了门。


    单宴泽一身湖水蓝运动服，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你没上学？”


    “你没上班？”


    同时听见对方的提问，两人相视一笑。


    简寻之率先应声：“上哪儿？顺路的话可以送你。”


    单宴泽乖顺地跟进电梯，琢磨着去哪儿比较合适。


    “恢复得不错嘛~没破相。”


    肆无忌惮地，简寻之仰头端详高处那张俊脸，皆是皮外伤，落伤处均已结痂。


    “嗯，还行。”


    单宴泽应声时，目光顺势落到女人身上，颇有些逼人的美艳感。


    去见盛衍，有必要打扮成这样？


    受制于居高临下的视角，单宴泽无意瞥见她颈下风光，匆忙收回视线。


    忽忆起A.S竞标会那日，简寻之似也是这种风格出席，与他印象中的模样大相径庭。若非那张脸他记得真切，又是同样的名姓，他恐怕也不敢跟盛衍确认自己要找的就是她。


    一个人的改变，有时是潜移默化，有时却是突然如此。


    他不清楚，简寻之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去哪儿呀？学校？”


    奥迪车内，简寻之扣下安全带。


    距离约定的下午茶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去趟申海美院再拐去茶餐厅，应该来得及。


    “……浮华茶餐厅，”


    单宴泽顿了一下，“对面的美术馆。”


    简寻之微怔，这么巧。


    浮华茶餐厅就是她要去的地方，对面还有美术馆？


    噢对，那条街上是有一座申海城市美术馆。


    引擎发动，简寻之将车开上主街，随口问道：“常去那家茶餐厅？”


    “没去过。”


    单宴泽应声解释，“呃，去美术馆的时候见过。”


    这样？


    简寻之也没细究，只觉得卷毛弟弟的说话方式真奇特。


    像“申海城市美术馆”这样的地标性建筑，一般人会选择直接回答，而不是拿一个寻常茶餐厅作为定向点。


    除非是他常去的地方。


    美术馆不远，单宴泽下车时，简寻之冲窗外瞧了一眼。


    充满现代化艺术气息的美术馆建筑群，繁华城市一隅中赏心悦目的存在。真希望有一天，她策划的艺术展能够搬进这样高级的建筑物中。


    而浮华茶餐厅，就在斜对街。


    不知为何以“浮华”命名，简寻之倒觉得此地悠然出尘。


    素雅屏风之后，茶案半掩，案上茶具齐全，茶香悠悠。


    长方茶案前后各摆两张红木靠背椅，椅面上铺着一块软硬适中的棕色坐垫，垫子表面绣着一种特殊的叶形图案。


    说是茶餐厅，倒更像个传统茶室。


    凡是进店品茗的客人，皆轻声细语，面容谦和。


    木雕门前风铃轻响，简寻之回头，见一身改良版旗袍的年轻女子进门，举手投足间轻易就融入这番清雅的环境。


    不得不说，浓妆的简寻之似是这环境中唯一突兀的存在。


    今日之于她，同竞标无异。


    就如邱步云说过，若她打扮得太素净，等同于不想要下一个项目。


    她从来不觉得，单靠美色能为她拿到项目。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身处浮华尘世中，难免借此获益。


    ——她并不排斥利用自己的优势。


    “简小姐？久等。”


    盛衍落座，行装休闲而随意，更显得对面的女人装扮刻意。


    “不会，感谢盛先生的时间。”


    对上男人审视的目光，简寻之武装起招牌微笑。


    省去寒暄，她用简明扼要的话术直接表明来意。


    听罢，盛衍轻笑，提起案上的紫砂茶壶，替自己续了半杯热茶。


    “简小姐的意思是，让我弃帅保车？”


    不过一介项目经理，凭什么让他舍弃邱步云而选择她？


    介于Arthur那层关系，盛衍帮过她一次，但A.S不是慈善机构，不可能次次帮她。


    生意场上，从来不是感情优先。


    “盛先生言重了。”


    简寻之毫不避讳与盛衍对视，“选择合作对象，同招聘员工相似。后者看中候选人的工作经验；而前者更要关注候选人的经历、口碑以及才华能力，至于职级都是虚的。”


    她将笔记本电脑对向盛衍，屏幕上显示着她过往负责的大型项目。


    “邱总监的职级的确比我高，但他缺乏赫时集团或等量级商业体的服务经历；相反我在这方面经验丰富，这是其一。”


    紧接着，她将手机点亮，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企微界面。


    “其二，我负责过的项目口碑不错，如您所见，Vicky是爱洛莎品牌总监特助，她非常肯定与我的合作。”


    合上电脑，简寻之切换手机界面到微博热搜。


    “第三，A.S华东首秀的成绩不仅能证明我的实力，更能体现我对A.S旗下艺术作品的理解力。我比邱步云更了解Arthur的风格，更能将他的作品特色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


    盛衍十指相扣，搭在膝上。


    镜片后的凤眸，有意无意地瞥向女人裙下露出的细长小腿，肤如凝脂。


    注意到男人的视线，简寻之心道：竟也是个斯文败类。


    却听对方声色讥诮：“简小姐，你与邱总监，只是上下级关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