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楚老爷子拿着借据的手都是颤抖的，再看那些开销的银子，听这楚曦的话，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他看向妻子冷声说道：“这就是你陈家交出的姑娘！”


    楚老夫人心中慌乱，却只能强撑着，说道：“这、这怕是有什么误会。”


    楚老爷子不愿再听，如果这些被人知道，他楚家的清誉就毁了：“三日，三日之内陈氏把所有银子都还给二丫头。”


    陈氏哭诉道：“有些都被二爷拿去花了，有些是用在公中……”


    楚峥听了赶紧说道：“你可别诬赖我，我从没有让你去找二侄女拿银子。”


    楚老爷子盯着陈氏，声音里都透着寒意：“若是用在公中，谁用了用在哪里，你拿出账本，自然由我楚家出银子。”


    陈氏根本拿不出来，那些银子她给了楚老夫人一部分，剩下的大多花在丈夫和一双儿女身上的，自己只留了一小部分。


    楚老爷子心中也是有数，这件事自己的妻子绝对参与了，至于儿子虽然不知情怕是银子没少花，只是他决不能让陈氏把这些事牵扯到楚家身上：“三日内你若是还不了银子并且取得二丫头原谅，我楚家也不需要这样一个儿媳了。”


    言下之意，如果这件事不能解决，陈氏就要被休。


    楚箐吓坏了，她甚至说不出话来。


    楚峥动了动唇，为妻子求情道：“父亲，不、不至于这样吧？而且黎哥以后要科举，有个被休的母亲不好听吧？”


    楚老爷子自然知道，他会说这话一是为了稳住楚曦，一是为了吓唬陈氏：“有个被休的母亲，总比有个胆大包天连侄女钱财都算计的母亲好。”


    楚峥意识到事情的关键，对着楚曦说道：“侄女这事情确实是你二婶做的不地道，我保证让她把银子都还给你。”


    楚曦看着这一家人，微微垂眸抿了抿唇像是有些难过又有些苦涩无奈：“侄女不敢，只是有一事也想与堂姐说。”


    楚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她现在还觉得胳膊和膝盖疼得厉害。


    楚曦说道：“我父母生前，不说各色节礼，就是每次见到新鲜的玩意儿也都是一式两份，让人给堂姐送来，如今我父母不在了，堂姐哪怕看在过往的情分，也请不要再言语……”她停了下，深吸了口气才平复下心情继续说，“不要再言语上不尊重他们，堂姐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冲着我来，哪怕我之前与陶承有婚约，今日也在祖父的见证下断的一干二净，堂姐没必要再揪着这件事来寻我麻烦。”


    楚峥看向自己女儿的眼神都有些无语，他虽然不爱读书也混了一些，起码知道这是自己女儿抢了侄女的亲事，怎么女儿不仅对自己早逝的兄嫂言语不敬还要去寻侄女的麻烦。


    楚曦并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我住在家中，怕是多有不便，也惹得大家不高兴，我今日就搬出去，还请祖父、祖母、二叔、二婶保重身体，也望堂姐一切得偿所愿。”


    哪怕楚老夫人都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让楚曦搬走，而且天都要黑了，楚曦急匆匆搬离，旁人要怎么看？说不得是要觉得他们家欺负了楚曦这个无父无母的姑娘，赶紧说道：“二丫头你受了委屈，你祖父也帮你教训了你二婶，今日天色也晚你又能搬去哪里？”


    其实楚曦的话都是说给楚老爷子听的，在这个家中真正当家做主的就是楚老爷子，只有让这些人足够怕了自己，才能让自己之后的日子自在一些。


    楚曦自然是可以真的和楚家闹翻搬出去，甚至把这些事情宣扬出去毁了楚家的名声，可是对她而言绝对弊大于利，她的名声同样被毁，说不得还要连累到林家，被人质疑林家是如何教养姑娘的，只有等林家来人寻了借口把她接走才是最稳妥的。


    最开始的时候，楚曦是想等出嫁那会再把借条这些事情闹出来，让二房把银子连本带利都还了，可是婚约被抢，她心中又有不好预感，就盘算着在林家接她的人来之前，把这件事抖出去。


    可偏偏楚箐自作聪明来招惹她，她本来不想与楚箐计较这么许多，可没曾想楚箐竟然带上自己的父母，楚曦愤怒是真，只是愤怒之后的事情就是顺势而为。


    不仅收拾了楚箐，还收拾了陈氏和楚老夫人，这期间种种在楚曦动手之前就已经思索好的。


    楚曦一直记得外祖父教过她的，三思而后动。


    楚老爷子发现自己看不透楚曦，不过他知道一个真正的聪明人会如何选择，他们绝对不会只为了逞一时之气而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楚曦无疑是个聪明人，不过同样的，他必须给出足够的条件来打动楚曦：“二丫头，不如给你二婶一个机会，而且家中还存了不少你父亲念书时留下的书籍、文章，就算你真想搬走，也把这些收拾了一起带走留作纪念吧。”


    楚曦动了动唇，最后还是微微垂眸说道：“祖父说的是。”


    楚老爷子把手中的借条整理好，走到了荷香面前，亲手放在了樟木箱中，语气温和就好像一个关心孙女的祖父一般：“人活在世上总是有些不如意的，解决了就好，亲人之间不管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是，二丫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楚家的姑娘。”


    这话是安抚也是警告。


    楚曦听懂了，她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安静地模样，好似刚才打人的并不是她一般：“祖父说的是，再怎么样一笔也写不出两个楚字。”


    楚老爷子听了楚曦的话不仅没觉得欣慰，反而心中长长叹了口气，若是早知孙女这般聪慧，被林家教成如此进退有度的模样，他是绝不会把孙女的名字报上去的：“若是无事，就先回去休息吧。”


    楚曦自然无事，毕竟有事的都是别人：“虽然堂姐对我有多误会，我却还是有两句忠告与堂姐说。”


    楚老爷子看起来很温和：“楚家这一辈就你们两个女孩，平日里也该多亲近些，大丫头你身为姐姐，可不许再如今日这般任性，以后好好照顾你堂妹，知道吗？”


    楚箐脸色苍白：“我不敢了。”


    楚老爷子知道楚曦提到楚箐，是在提醒他对楚箐的惩罚，想到楚箐话中对自己长子的不敬，楚老爷子心中也很是不喜，而且今日之事也都是由楚箐挑起，当下就说道：“你既已知错，就去祠堂跪上三日，每日只需饮水，三日后受家法十下才可离开。”


    平时楚老夫人和陈氏早就出来求情了，可是这会她们自身难保，怎么也不敢出面说话。


    楚峥虽然和女儿不亲近，到底心疼女儿，说道：“父亲，要不跪三日，再让她抄写十遍佛经为大哥大嫂祈福，箐儿一个姑娘家，挨了家法着实不好。”


    楚老爷子皱眉，直接怒斥道：“她犯下如此错事，都是你这个当父亲的没教好，既然你开口了，那十下家法就由你代受。”


    楚峥顿时垮了脸，却也没有拒绝。


    楚老爷子说完才看向楚曦：“你有什么话与你堂姐说？”


    楚曦心中是有些羡慕的，虽然自己这个二叔没什么本事，平日里做事也有些荒唐，对孩子却是放在心上的，若是她父亲还在，她哪里需要受这些委屈？她父亲早就挡在她面前了，她微微垂眸收敛了心中的思绪：“不管堂姐如何想，我真心实意劝一句，陶承并非良配。”


    楚箐听到陶承的名字，哪怕害怕也忍不住反驳道：“你胡说什么。”


    楚曦看向楚箐，神色认真：“不管多么背信弃义的事情，只要披上所谓两情相悦的幌子就好像能掩盖所有龌龊心思一般，堂姐，你说若是我父母还在，陶承还会‘移情别恋’，还会‘只是可怜我’吗？”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没说话。


    楚曦说完以后就行礼：“祖父、祖母、二叔、二婶请恕侄女先告辞了。”


    楚老爷子开口道：“二丫头你好好休息。”


    楚曦再次行礼带着丫环先离开了。


    等回到院中，念夏就问道：“姑娘，我们不走了吗？”


    楚曦已经感觉疲惫：“走不了。”


    当今世道最重孝道，不管起因是什么，只要楚老爷子他们还活着，楚曦就要被孝字压着。


    念夏问道：“那行李要放回去吗？”


    楚曦吩咐道：“把需要用的拿出来，剩下的不要动。”


    念夏还想再问什么，就被荷香拉到了一旁，她上前伺候着楚曦更衣，说道：“姑娘先休息下，我让厨房做些姑娘喜欢的饭菜，想来这次他们不敢再推三阻四，也不敢再伸手要钱了。”


    楚曦笑了下，并没有反驳荷香的话。


    念夏也意识到了楚曦的疲惫，赶紧上前帮着伺候。


    楚曦温声说道：“按照借条和那单子，把银子总数算出来，直接给二婶送去。”


    念夏赶紧应了下来。


    荷香犹豫了下说道：“不如明日先不请黎少爷过来？”


    楚曦取了簪子放在梳妆桌上，闻言说道：“不用，这些事情没必要牵扯到堂弟身上。”


    这些事情瞒不住的，她要做的不是疏离堂弟，而是更加亲近才对，那样才能让自己的祖母、二婶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