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等中枢发言，江汉基地就对外公开表示正在集结调整辖区内的队伍。


    很少公开露面的方青松亲自发言称——他们将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楚湘两州境内的队伍做出调整，让最强大的战士加入中央军。


    一石激起千层浪。


    江汉方青松的表态让其他州府全都紧张了起来。


    中枢这是要准备卸掉大家手里的武器？


    原则上这件事是没问题的，也是之后一定会在各方努力之下共同促成的。


    但不是现在。


    现在的京城虽然强，但他们内部还没有完全整合完毕。


    虽然这一切从很早之间就存在，但去年李建平上京之后却把这种矛盾直接推到了明面上。


    站在前台的中枢千疮百孔，匿于水下的世家满嘴流油。


    中枢现在是准备做什么？以地方势力来【制衡世家】吗？


    他们就不怕请回去的是董卓？


    好像···


    【董卓】已经在京城了。


    ······


    方青松越过中枢擅自发言的举动让中枢瞬间变得极为被动。


    三人会议召见了李建平。


    面对核心的询问，李建平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和老方都算不上是搭档，过去他是楚州二把手，我排名在末尾，而且他是省府领导，我是江城领导。”


    “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也不清楚。”


    三人会议神色平静地看着李建平，李建平也没有丝毫慌乱或是不安。


    坐在门口下位的李建平和三人会议交换了一下神色之后突然一起笑了起来：


    “郭怀安太心急了，戏——不是这么唱的。”


    “中枢仍然有【大义】的旗帜，世家永远都不可能站到前台来。”


    这一条是隐形的规则，也是大家默认的规则。


    世家祖上于国有功，他们可以享受超然的待遇，但却不能直接触碰顶层权利。


    这个头不好开，也不能开。


    郭怀安想借诸侯之力倾轧中枢，中枢为什么不能顺势完成力量重组？


    这两年世家和中枢几乎是处于同一赛道，双方都在疯狂地招纳吸收外部力量。


    但在这种事情上，世家肯定是比不过中枢的。


    毕竟中枢占据身份优势，可以明着开条件，但世家却只能背地里给好处。


    现在方青松表态，其他诸侯都在静观其变。


    这个时候只需要中枢拿出力量，不需要完胜，只要【杯酒释兵权】即可。


    这样既可以宣示力量，也可以彰显仁德。


    坐在右侧的次辅沉吟了一下之后看着李建平：“世家手里有证据吗？”


    这个【证据】，指的自然是李建平那个所谓的【把柄】。


    李建平笑着回答：“我没什么【把柄】，他们唱的【十面埋伏】而已。”


    他的女儿因为心理扭曲而被计都利用，最后甚至不惜以身死来催发父亲和大哥心里的绝望。


    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李名扬处理的。


    李建平相信这其中不会有疏漏。


    就算世家手里有关于那件事的‘证据’，那也绝对不是致命的。


    顶多就是一些难以立足的单方面指认和口供。


    “那就好，我们也相信你没有做错过什么，既然是这样的话···”


    坐在桌子左侧的首辅对李建平说：“那你去做吧。”


    “好。”


    李建平站起身向三人会议告辞之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屋里的三人一起看着李建平的背影，但脸上却没有笑容。


    等李建平离开五分钟之后，坐在右侧的次辅才开口问道：“李建平的心也未必是真心向着我们的。”


    “嗯。”


    坐在正中的人回应了一下，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年两个月之前，是他们一起决定召李建平上京，这其中的用意有很多。


    第一是为了把强大的江汉彻底绑牢。


    第二是为了彰显中枢愿意【共掌天下】的胸襟。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从中枢和世家的平衡重找出缺口，并且撕裂它，然后摧毁世家。


    李建平上京的前半年风雨不断，世家损失惨重，中枢一系同样收到了冲击。


    但某些冲击都是他们事先计划好的。


    某些人是他们提前筛选出来，特定清除出去的。


    但是···


    三人会议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方青松算是世家吗？


    算也不算。


    因为他是世家的女婿。


    只不过他的妻家算不上什么豪门望族，旧时代也只是盘踞在楚州境内，而且二十余年前已经【自然没落】下去了。


    这其中当然有中枢的操作在里面。


    上一任在位的老人也正是因为对方青松妻家出手过重才导致草草收场。


    这些年中枢和世家的争斗从未停止。


    但这一两百年里，他们也只是削弱了一些外省的弱小家族。


    那些盘踞在京城的豪门，哪怕是中枢也难以染指。


    “时隔二十五年，方青松这个时候要为妻家复仇？”


    “不是没有可能，但我总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首辅和次辅说完之后一起望向坐在中间的人。


    当年那位老人潦草离场之后，对方青松的处理就成了继任者手里的烫手山芋。


    安抚上调不合规矩，搁置赋闲又难以平息争端。


    世家在看着。


    方青松的屁股坐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家的颜面应该放在哪里？


    最后只能对方青松做形式上的平调。


    这种结局看似中正平和，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中土官场历来诡秘。


    一位官员的起降升调都是有迹可循的，一个人能不能最终走进午门旁边的小院子里，在他四十五到五十岁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了。


    中枢数十个区域，某些区域就是进入中枢的必经之地。


    从午门到中枢，拢共不过两公里远。


    正常人步行大概需要二十到三十分钟。


    但在这个庞大的体系内，许多人走了几十年也没有走到头。


    当年方青松平调的区域就是那几个特殊的地区之一，当时一些小报和民媒一片哗然。


    有人批评这是【合纵连横之术】，也有人说方青松从一开始就是【内鬼】。


    也有人猜到了真相——


    那些地方是【必经之地】没错，但没有谁规定走到门口之后一定会有人给你开门。


    方青松亏了吗？


    没有，起码他拥有了一层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光环和履历。


    那他赚了吗？


    也没有。


    因为时间和事实证明——那确实只是中枢的缓兵之计。


    到能量爆发之前，方青松也还只是楚州的二把手。


    他走了四十年，终究是还没能走完那短短的两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