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在一间狭小空荡的房间内, 他的面前是一扇有着记录功能的显示屏，上面投影出来的是他的模样。


    红发，面无表情, 无精打采。


    这是塔内的汇报室，他正将这次他和安修的全部行动一字不落地记录在前面没什么感情的机器里，等着它向上报去。


    结束后他从这种一对一的汇报室走出，他所在的楼层在塔的九十六层, 从汇报室出来后，他可以从旁边的窗户看见下方灯火通明的城市, 他还是不习惯这里面的所有的东西，不耐地“啧”了一声。


    随着凯撒出来后，安修也从旁边的汇报室走出, 朝他道：“老大，结束了？你这进去才不到两分钟吧。”


    “你不也是吗？”凯撒散漫地回复道。


    安修：“这里面破事太多了, 什么都要进行汇报。”


    凯撒又问她：“其他进来的人的住所都安排好了吗？”


    安修：“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方舟进来乐园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并不知道有个被中央近期压下的消息。


    ——安全区在不断地朝乐园的方向缩小。


    对比起其他三个庇护所, 001庇护所建立的最早, 处于较外围的一圈。


    自从方循江和方舟离开后，那附近的异形生物的数量在这几个月内以一种极度不自然的状态激增, 这给前锋队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祸不单行, 外围的辐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 庇护所内不少人都得了辐射病, 研究中心的人员本就稀少，在这种双面夹击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应对。


    即使方舟和方循江离开了，压迫前锋队的“罪魁祸首”消失，前锋队的人员减少却在与日俱增, 凯撒有时候会想，要是指挥官没有离开，有他在，面对那些入侵的异形生物，说不定前锋队反而不会死这么多人。


    这种想法否定了自己之前选择的想法很快就会被他压下去，想法可以压下，可糟糕的困境无法改变。


    直到近期，凯撒才知道这一切的原因是安全区在向内缩小，要不了几年时间处于外围的001庇护所就会被彻底吞没。


    要是方舟此时知道，多少会疑问这个消息她从未在论坛上看见过。


    自从方循江的线关闭以后，原本的001庇护所更不会出现在中央线里，就像是故事线中不在被需要的存在，001庇护所正在快速地走向衰败与毁灭。


    在这种情况下凯撒没有更多的选择，他肩负着同伴和居民的性命，中央朝他抛来橄榄枝，愿意接收部分人员进入乐园，安排其他居民加入安全区内部的庇护所，提供治疗辐射病的资源。


    即便再憎恶乐园，他也只能接下中央抛来的这个橄榄枝。


    二人进入电梯内，安修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我们今天看到的那个人，是方舟吗？”


    方舟这个名字已经消失许久了，她的体质太特殊，中央和指挥官彻底撕破脸皮，方舟想要获取抗原基本不可能，所以安修以为方舟早就死了，


    安修在刚才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方舟，却在回来的途中越想越觉得有几分熟悉，她曾经见过方舟和异形生物融合的过程，对线蟒也不陌生，这会才忍不住问了问。


    “是她。”凯撒回答道。


    听见确定答案的安修嘴巴微张：“啊？”


    她只是问问，没想到会从凯撒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这让她的大脑一时间有些宕机。


    过了半响，安修：“老大，你没事吧？”


    凯撒抽了抽嘴角：“……不是你问我的吗，怎么一副我有病的样子？”


    和安修的看法不同，凯撒见过方舟求生欲望，他总觉得她不会那么快死去，在看到她活着时只有“果然如此”的想法。


    只是他没想到方舟的变化会那么大，整个中央都在抓捕她，她竟然能在那么多人的包围下离开，这令人觉得恍惚，他安装在身上的机械手臂的手掌下意识地握了握。


    确认了方舟的身份后，安修反而更迷茫了。


    方舟怎么会在乐园？为什么中央要抓她？她身上的能力怎么那么多？这还是她印象中的那个方舟吗？


    安修不爱动脑想这些东西，信息接收太多会让她的肢体行动变得迟缓起来，枪支灵活地在她指尖上转了一圈插回腰间，“我宁愿相信老大你有病。”


    凯撒：“……滚，那你从一开始就不要问我。”


    ……


    ……


    方舟从那边回到联防局，与耿意和裴良吉做了个简单的报告后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即使身上的伤口已然恢复，战斗中不可逆转的血液流失让方舟整个人极度疲惫，她强撑着查看了一下乐园网内关于今天的相关新闻讨论。


    只有搜索关键词才会出来，相关信息却寥寥无几。


    中央压了不少下来，拍摄到的隐虫的卵的视频和图片根本无法在乐园网内过审，不少粉丝在卵落下之前就已经离场，只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


    人的八卦心不可能就此熄灭，乐园内本就没几件有趣的事，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将信息压缩至这么一点，这让方舟更加意识到乐园之中的人获取到的信息的闭塞程度和中央在乐园内的地位。


    普通公民只能看到中央想要给他们看到的信息，乐园的整体规模和外界的隔离让中央更加方便了这样的管控。


    方舟不免有种关在乐园之中的人就像是被关在实验室的小白鼠一样的想法。


    大概了解了一下，她没有将这件事过多放在心上进行探究，她将隐虫分离出来，它从卵中出来后就穿入地下夹层，被她驯服后又是直接从下面融合进她的身体里，方舟连它什么模样都没看清，这下将它放了出来。


    和它那庞大又极具气势的卵不同，它本身的大小只有一只猫那么大，浑身是半透明的米白色，背后有双翅，可以飞到半空中，身体是普通的虫身。


    看清它的模样后，方舟又将它融合进身体里。


    几次下来，方舟发现乐园内的异形生物即使等级不低，它们的体型也不会太大，智慧等级的平均值也相对来说要更高一些。


    就像是为了适应这里面的环境跟着做出了能够让它们拥有更大存活率的进化。


    方舟疲惫得要命，接着去洗漱了一下便进入了睡眠。


    休息了一晚上，方舟稍微恢复了一些，第二天一早，她照常来到联防局。


    “早，印水。”


    “早上好。”


    早就到达的耿意和裴良吉与她打了声招呼，联防局内部的运转恢复得很快，因为她入侵导致损坏的器械也在一晚上的时间里重新修复，仿佛昨天她的入侵只是幻觉一场。


    但江鸥的死亡和特殊支队零散的三人都证明了发生的一切并非是幻觉。


    乌元柏这次被召走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了下午时分依旧没有回来。


    “怎么今天还没见到乌队。”耿意忍不住说道。


    “或许还有事情要调查，上面要进行工作交接。”裴良吉说，他面上神情担忧，其实也能明白交接工作根本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正如耿意所说，今天上面就重新调了两个超越者到特殊支队，分别是一男一女，女人名叫周若梨，男人年纪稍长，名叫李晓飞，这两个人是从治安部门调过来的超越者。


    耿意和他们是老朋友了，平时出任务有时也会与他们合作，自是很熟悉，她惊喜道：“怎么是你们两个过来了，你们部门呢？”


    周若梨很淡定：“我们过来不好吗，老搭档了，合作起来也更方便。”


    耿意拍了她一下：“废话，那当然好，我这不是开心吗。”


    李晓飞则是对裴良吉温和地笑了笑，问他：“我们两个坐那里比较好？”


    裴良吉：“这有三个空位呢，你们找自己喜欢的坐就行，别打起来。”


    他们对方舟的态度要冷淡许多，不知是因为她的身份背景不想和她接触，还是单纯的因为不熟悉所以显得冷漠，好在方舟并不在意这些，她来这里并非是交朋友与人搞好关系的。


    如今让她在意和疑虑的地方是，联防局似乎真的就这样轻飘飘地将对“印水”的调查揭过去了。


    就在方舟以为他们真的不再对“印水”进行深入调查时，她被监察部的人叫去了。


    这次方舟没有去到只有她一个人在里面自言自语的陈述室，而是进入了监察部部长的办公室内。


    “请坐。”里面身着制服的男人说道，他面容偏女相，行为举止文质彬彬的，年纪看着不大，目测在二十五六上下，在看见方舟后，他的视线很微妙的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


    方舟记得这个声音，是当时在陈述室对她进行压迫式调查的那个人，之前从陈述室出来后，她就询问过耿意监察部的信息，知道其部长姓终，名书齐，与塔内管理异形生物的终书语只有一字之差。


    方舟在一边坐下，她说：“终部长您好，请问这次又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复述的？”


    见她提了上次在陈述室不断复述的事情，终书齐轻咳一声道：“不用紧张，只是关于江局和乌队长有一些问题需要你回答一下。”


    方舟：“原来如此，我必知无不言。”


    “你知道江鸥局长将你和乌元柏调去潜江市的原因吗？”


    她抬眸看他一眼，迟疑道：“不是那边有任务让我们过去辅助吗，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方舟这个回答显然没有让终书齐觉得满意，他沉吟了一声：“你觉得乌队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她把我招进来，还借了我不少钱。”


    “……认真一些，印水警员。”


    “是个行动冷静、思维缜密的领导者，和下属之间有一定的距离感，不过我来这里的时间很短，这种问题你问裴良吉或者耿意都会得到比我更清晰的答案。”


    终书齐没有在意她有些不太配合的冒犯话语，继续道：“你知道乌元柏是宕港人吗？”


    方舟双眸微微瞪大，其中带着诧异：“乌队是宕港人？完全看不出来！”


    “她和你在同一个地方成长，很让你惊讶？”


    “多多少少都有点吧，你们升职不是很看背景的吗？”


    “……”


    十分钟以后，终书齐结束了询问方舟关于乌元柏相关的问题。


    目前为止，方舟回答的都是与乌元柏有关的，“印水”本人其实没有接受过于详细和具有压迫力的调查，这不太符合方舟的判断。


    她杀四江淮安和江鸥，能够获取到的江淮安的能力和位置，以及对乌元柏和江鸥的了解，上面在总结了她几次行动逻辑后极易将卧底目标放在情报部门又或是特殊支队内。


    只有这两个部门能够获取到这么多信息。


    特殊支队总共就这么几个人，段哲死亡，裴良吉和耿意昨日全程参与了行动，只有她不在名港市，将视线转到她身上是有很大概率的。


    所以方舟做好了回来后或许会经历和乌元柏差不多的彻查。


    乌元柏在联防局内工作了六七年，信息、行踪、身份均为透明，在这段时间里与方舟也没有接触，翻个底朝天也查不出什么，除非有高于她自身等级的精神系对她进行记忆读取。


    目前怕是只有执政官亲自下场才可以，但根据方舟这段时间的了解，执政官并不会将自己的精神控制能力用在搜查卧底这方面，特别是在调查后发现乌元柏足够“干净”，那就更不可能由执政官出手。


    而印水就不一样了，先前江鸥误打误撞将她往那方向推就给方舟带来了不少麻烦，印水这个身份本就禁不起推敲，光她体质特殊不能在任务途中受伤这一点，时间一长迟早会出现破绽，在吸引了视线后，她是卧底的身份只会更快速地暴露。


    几番下来，有乌元柏在前，方舟彻底明白印水这种没有背景的人想要接触到核心，掌握一定的权力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做到，方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花费在这上面。


    方舟已经想好这次若是无法应对的话，就利索地舍掉印水的身份。


    目前依靠印水这个身份获取到的利益已经足够，今后乌元柏与她合作完全可以替代印水的存在，所以方舟才做了这种可能会舍弃印水身份将乌元柏推上位的做法。


    至于乌元柏那边能不能洗清嫌疑，坐上她自己要去的位置，这就只能靠她自己了，更别提她故意拟态成乌元柏的模样入侵联防局，这就像是对乌元柏和联防局之间关系的挑拨离间，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洗脱了“方舟”与乌元柏之间的关系了。


    如今联防局的出招让方舟看不明白，方舟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敌人当傻子看，多数时候她能想到的，敌人不会想不到，所以更多时候她会在她能够想到的基础上在往上思考一个层面。


    正是如此，更让方舟看不清这时的局势。


    正当方舟想着这些时，终书齐身边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他对着方舟点点头抱歉道：“我接个电话。”


    作为下属，方舟很有眼力见地暂时离开了办公室，在门口等候。


    过了一会，终书齐通话完毕，方舟再进入室内。


    刚一进来，屁股都没坐稳，终书齐平地一声惊雷：“你有兴趣来我们监察部吗？”


    方舟：“？”


    方舟：“我可以询问一下原因吗？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帮上监察部的。”


    “你的能力不管放在哪个部门都很适合，我们也有需要追踪的犯人抓捕，我看过你的资料，虽然这几次任务表现比较平庸，但那次江别浮的事件是由你一人解决的。”


    “你的观察力很强，思维逻辑很清晰，抗压能力也不错，即使不出任务，也很适合观察与审讯。”终书齐给出的理由在方舟看来有些天方夜谭，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在联防局内表现出来的有这么优秀？


    不过方舟可以确定的是，监察部可以接触到的一些官方人员的信息比特殊支队要多得多，方舟不认为他们会让她一个加入联防局时间如此短暂，身份背景又这么模糊的人接触。


    这让方舟确定他们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这是在用更大的诱惑引诱她入局？


    “不，不用了，终部长，我这好不容才熟悉了特殊支队这边。”方舟摊了摊手。


    “真可惜，既然你没有兴趣，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终书齐说道。


    这时，他总算是步入了正题：“虽然你没有要加入监察部的兴趣，但我作为你的上级，还是有指挥你的权利的。”


    “有什么事需要我来帮忙的吗？”


    “这边有个人需要你定位一下他的具体位置，他只有一份血液样本储存在宕港的联防局，需要你过去一趟，有条件的话需要辅助他们进行抓捕行动。”


    抛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将她派去宕港？


    通过上次前往潜江市协助芮盼他们抓捕金蝎，方舟知道每个地方的联防局都会保留曾经关押过的超越者犯罪的血液样本。


    既然是宕港的话，那就是曾经是生活在宕港中的超越者罪犯？


    “这没什么问题，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


    “现在？”方舟有些惊讶：“我一个人吗？”


    “昨天发生了不少事情，联防局目前人手稀缺。”


    “我明白了，我一会就出发。”


    方舟从终书齐的办公室出来，她缓了一口气。


    她看不穿终书齐的目的，不管是只询问乌元柏的信息，还是邀请她加入监察部，亦或者是安排她前往宕港。


    从最终的目标来看，他们是想要将自己引去宕港，那里是有什么在等着她？


    方舟思索了片刻，回去穿戴了部分枪支和装备准备前往宕港。


    在前往宕港之前，雷切给她发来信息：[一个好消息，博士研制出解除你弟弟休眠状态的药剂了，他估计今天就醒了，以我对你这个弟弟的了解，我有点担心他醒来看不见你人会把总部掀了，你今天有时间的话最好回总部一趟。]


    方舟回复他：[知道了，我会在忙完后回去一趟。]


    回复完毕后，方舟将雷切与她之间的传输痕迹抹除，方循江要醒了，这确实是个好消息，说明她无条件站在她身边的力量又增加了一份。


    ……


    ……


    两个小时后，方舟乘坐电车抵达了宕港。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了，在成为“印水”之前，为了更加适应这个身份，雷切带着她来宕港熟悉过几天。


    比起名港市那种寸土寸金、高楼林立的科技化城市，宕港显得灰扑扑的，更像是旧世界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城，楼房普遍较矮，没有足够的资金和人力进行维护，街道的景色稍显陈旧，也有不少潮湿阴暗又脏兮兮的小道。


    这里资源分配不够，整体设施要比其他地方落后上百年。


    当然，相对比其乐园外一些沙化的建筑和危机四伏的环境，方舟其实觉得宕港的条件还算可以，就是治安实在混乱，光她刚来到这里，随便进入一条街道都能碰到打架斗殴，污言秽语满天飞。


    方舟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也没看到，没时间参与进这种事情当中，动身前往设立在宕港的联防局的步伐丝毫没有停顿。


    到了宕港的联防局，方舟才明白什么叫做真的死气沉沉的，方舟在大厅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这里与她对接的官方人员。


    正当方舟有些不耐烦了，才有一名胡子拉碴穿着联防局制服的男人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你好，你就是印水？”男人说道。


    方舟拿出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是我，您是？”


    “我是特殊支队的队长，邢异。”


    她伸出手：“你好，邢队，第一次见面……”


    邢异摆摆手，阻止了方舟的客套，他领着方舟往里走去：“你是过来拿血液样本的吧，这玩意儿在这里都放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需要了。”


    随着邢异进入内部，方舟发现宕港这边的官职人员确实稀少，一路上都没遇见几个穿制服的。


    方舟问道：“方便透露血液的主人是谁吗？”


    “你的上级没有将其信息告知你吗？”


    “他只说让我来取血液样本，有条件的话辅助你们进行抓捕行动。”


    邢异听笑了，他说：“你拿回去找名港市那边的人抓捕吧，这么多年了，这个人多半也不在宕港了，我们这能帮上什么忙？整个特殊支队就两个人。”


    宕港这边的联防局基本处于被舍弃的状态，来这里的警员的仕途几乎就是被宣判了死刑。


    方舟没有再问，邢异带着方舟前往了一件储藏室，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储藏箱。


    他对了对信息，将其中一个写着221028编号的储藏箱取出，交到了方舟的手上。


    “你要这个人的资料？稍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找一找。”


    “好。”


    过了一会，邢异将一份打印出来的资料转交到方舟手中。


    那是一名面容稍显稚嫩的女性，很陌生，姓名栏写着“项溪”，方舟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她往下看了看她的能力类别，立即知道这是奚向的资料。


    项溪，奚向，印水……


    方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个身份的原本的主人是谁，雷切倒真是物尽其用，将奚向曾经在宕港留下的痕迹涂涂抹抹给她捏了个半真半假的身份。


    监察局不是没有调查她，而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把宕港这边的信息翻了个底朝天了。


    终书齐让她来取奚向的血液样本是在告诉她，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只在他出去接了那一通电话之后吗。


    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不选择直接抓捕她？是觉得准备不够没有胜算？


    方舟压下一堆的疑问，朝邢异笑了笑：“谢谢邢队，那我就先离开了。”


    邢异：“慢走。”


    方舟提着奚向的血液样本，快速地从联防局出来。


    她将奚向的资料折叠起来放进了衣服口袋里，如此看来她这一趟出来就不用回名港市了，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对方特地让她过来的意义在哪里，这让方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心脏不自觉地加快跳动。


    正在这时，方舟专门用来联系雷切的备用通讯器有新的消息，她直接用电子操控读取了信息，没有直接拿出通讯器。


    是陌生编号，方舟这个通讯器联系的只有夜至的人，除了他们之外，那就很有可能是来自乌元柏的。


    上面的内容是——


    [速离宕港]


    信息主人发的匆忙，连标点符号都没时间加，方舟心中一跳。


    看完消息的一刻，方舟删除通讯传输，她走到一边尝试在附近张开奚向的通道，却发现这一带的磁场似乎有些不对劲，奚向的通道无法在这里打开。


    这也是在他们的计划之中的吗？


    她立即使用速度加强配合着风流推进朝着宕港的边缘位置移动，亦或者是说远离她现在所在的位置。


    在移动的过程中，她将自己的定位信息实时发送给了雷切和奚向，让他们快速前来宕港附近接应她。


    对于危险的敏锐嗅觉告诉方舟这次绝不是那么简单，她的身份确实暴露了，不仅仅是“印水是卧底”这一层，而是“印水就是方舟”。


    方舟感受到了空中强烈的风流，有什么正在破开空气朝着这里而来。


    她猛地抬头看去，在意识到远处的上空是什么东西后她整个人仿佛都被摁暂停键，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那是一枚巨大的导弹，以不可阻挡之势朝着宕港的位置而来，方舟在距离它这么远的位置都可以看见它冲来的趋势，可想它的长度绝不会低于五米。


    这么大型的导弹波及的范围会有多广方舟根本无法想象，怕是方圆十公里的人或许根本无法逃离。


    方舟咬牙，她总算明白了终书齐为什么要将她调向宕港。


    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宕港里数万公民的死活！在整个乐园内只有在这个地方，中央才敢发射这种大范围损伤的导弹。


    到底是谁下的这个决策！


    急于报仇的江家？还是目的不明执政官？就没有人阻止他们这种疯狂的决定吗！？


    决策者的傲慢实在是超乎了方舟的想象，以至于她完全没有考虑到这种荒诞的可能性。


    在目前的任何战斗中，方舟都很少将无辜的行人牵扯进来，她可以将武器对向立场不同的敌人，在杀死他们时没有怜悯，但对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她难以做到只将生命当成数字。


    生命的重量对于方舟这种从始至终都在祈求活着的人来说太难承受了。


    可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样想的，对于有些人来说，无关紧要之人的生命就仅仅是存活和死亡的数字，在统计伤亡时一笔带过的数字。


    方舟想尝试在导弹的落点位置开启黑洞，将其吞进去，但导弹在空中难以判断冲击的速度和落点，她必须提前判断，空中凝聚的风向也无法改变它坠落的轨道。


    哪怕判断会失误，方舟还是在大概的落点下张开了她能够张开的最大的黑洞。


    方舟提前放置的黑洞只吃下了一半的导弹，致使其没有接触到地面提前爆炸，极大减轻了其爆炸威力，可这远远不够。


    “——”


    震天的巨响在宕港地区爆发，爆炸的威力一圈一圈震荡出空气的波纹，裹挟这浓烈的烟雾，建筑的结构四处飞散，宕港部分地区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方舟在速度加强和风流的推动下，短时间内快速地移动了三公里以上，距离爆炸中心有足够远的距离，即便如此，她依旧被火光掀翻出去，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剧烈的耳鸣屏蔽了外界的所有声音。


    线蟒在她的身体上方组成了减少冲击的防爆铝板，做到了一定程度的缓冲，方舟的五脏六腑依旧受到了冲击，她猛然吐出一口血，意识逐渐模糊，求生欲让她立刻调动了血肉再生进行伤口的恢复。


    受损的内脏和部位在能力的作用下快速修复，在死亡追上她之前将受损的部位恢复完全，回荡在身体内的嗡鸣声消退，方舟听见四周火焰燃烧的声音。


    身体的损伤明明已经完全恢复了，可方舟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生的气息，她身体发冷，被难以承受的剧烈疼痛包裹，从肌肤表面至骨髓深处。


    方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她身体中的血管在眨眼的功夫里由青变红，错综复杂地显示在了肌肤之上近乎爆裂。


    ——那不仅只是一颗普通的导弹，里面还含有对方舟来说足以致命的强烈辐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