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前, 雷切使用能力将几人带离战斗中心。


    他们刚才所处的位置在白鲸区的红岸港口附近，两公里的距离正好可以将几人带到白鲸区的出口位置，真正该有人守着的出口此时反倒见不到一个秩序者的身影。


    他们刚刚站定没一会, 方舟便在几人眼前消失在了原地，几人一愣，当即明白应该是敌人用了什么手段将她重新带了回去。


    “糟了！”雷切说道。


    路妃岚镜片下的眼神冷然：“带我们回去。”


    如果不是在此前看见方舟和他们一起离开了，本就不信任雷切的路妃岚有理由怀疑是雷切故意遗漏了她。


    雷切面色也不好看：“不行, 这种远距离瞬移我一分钟只能使用一次。”


    听雷切这么说，方循江没有犹豫就准备朝着他们刚才的位置直接返回。


    雷切见状立刻拉住他的手臂：“一分钟后我们就可以返回, 比你这样直接跑回去要快。”


    “姐姐有危险。”


    他被雷切拉住的手臂肌肉紧绷，纯黑的双眸此时像是漩涡，藏着隐约的疯狂, 雷切被他看得一愣才道：“这也改变不了你现在赶过去也没有我瞬移冷却快这个事实。”


    他们的车辆在刚才的爆炸中已经销毁，回去只能用跑的, 就算S级超越者的身体素质远远高于其他人，但两公里怎么说也要花到两分钟以上。


    方循江没有再说话, 怕是也想明白了这件事, 冷静下来选择在原地等待。


    等待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的三人间氛围极度古怪。


    路妃岚率先出声，打破这个冰窖般的氛围, 他说：“指挥官, 你觉得那是什么原因？”


    与其在这里干等一分钟, 不如分析一下情况一会好应对。


    方循江：“我不知道。”


    雷切还有心思开玩笑：“算了, 你别问他了, 我看他现在脑袋根本转不动了。”


    路妃岚：“他们出现得很蹊跷，我们或许失去了一小段时间的记忆。”


    雷切：“精神系？”


    说完后他觉得精神系也说不过去，如果是精神系方舟不会突然被带回去，他回想了一下, 补充道：“……有可能是时间系，当然我只是随便说说，我还没见过时间系呢。”


    路妃岚这次没有回答，气氛又变得奇怪起来，好在经过这么一折腾，一分钟已经过去大半。


    等雷切的长瞬移时间一到，立刻带着另外两人重新回到战场。


    真是漫长的一分钟。


    场景一转，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旁边七歪八扭的围栏和裂开的地面都是来自危思源电流的痕迹，不远处落着四分五裂的战斗机，可见这一分钟内战斗的激烈程度。


    三人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方舟身上，她血迹斑点，腿部穿透的布料和残留血液可以判断出她这个部位中枪，这种伤势对于她来说已经十分严重。


    见到这三人终于回来，方舟心中稍微有了点底。


    这样的情况有同伴要比单打独斗轻松多了。


    方舟觉得腿部的疼痛正在扩散开，这是子弹带入的辐射导致的，就算线蟒进行修复也隔绝不了这一点。


    面对危思源的挑衅，路妃岚没有看他一眼，他的视线落在方舟身上，一眼看出她大概的伤势，立刻摘下手套：“把伤口修复撤了，我先帮你重组一下。”


    方舟点点头，将身上的伤口修复撤离。


    趁着路妃岚给她重组的时间，方舟迅速地将孟希恩的能力情况快速地和几人说了一遍：“另外一位S级秩序者的能力是个体的时间回溯，根据我刚刚对战得出来的结论，她可回溯的最大时间是十秒，冷却七秒，被回溯的时间里我们的行为和记忆都会被清零。”


    “靠，还真是时间系？”雷切骂了一声，回味了一下刚才发生的那些事，一下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怪不得，这么逆天。”


    方循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这会看着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抬起的手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上方往下扫射的子弹因为他的存在还没靠近就被他的能力压扁飘落，给几人暂时空出一段安全空间。


    方舟把大概情况告诉他们后一直盯着危思源的动向，抽空看了一眼他，有些好笑地握住方循江停滞在空中的手放下：“我没事，你想办法把上面那些东西解决掉。”


    听到她的吩咐，方循江立刻朝着空中那些战斗机和直升机发动能力，看不见的无形力量骤然出现空中的战斗机附近，没有给他们反应时间，瞬息间便将它们碾压。


    “轰——轰——”


    上面那些并没有完全被解决，有一半被危思源用电流拦了下来，与方循江的力量互相抵消。


    方循江的视线停在危思源身上，对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他挑衅地扬了扬眉，方循江脸色微沉，对雷切和路妃岚道：“保护好姐姐。”


    雨越下越大，方舟能感觉到空气中风流的变化，这种天气会给她“控风”的能力带来不小的加强。


    但远不及对危思源的“电”的加强。


    到处都是水，他的能力延展范围和威力会在这些水流中获得极致的增强，暴雨天气的云层中有一道一道的闪电隐藏在其中，空气里许多微小电流顺着地面上的水平铺开来。


    这种天气简直就是将危思源的能力强度直接提高了几倍，对他来说这确实是“好到极致的天气”。


    “小心他。”方舟提醒道：“他现在的能力恐怕不是普通的S级可以比拟的。”


    “好。”方循江乖巧应道，话音落下，他便速度极快地朝着危思源而去，身形敏捷地从他的电流中躲过，躲不过的便使用能力与他对冲。


    危思源有方循江对付，方舟不用给这边的战场分出视线。


    雷切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带着还在治疗的两个人躲避空中的袭击问道：“另一个秩序者呢？”


    “我刚才割断了她的颈动脉，给了她心脏一枪。”方舟说。


    “你自己解决了？”


    “没有，她进行了十秒的极限回溯，正好将我的行为抵消了，现在……”方舟指了指空中：“在上面。”


    听到这种逆天改命的能力，连雷切都不禁目瞪口呆：“这都行？”


    都是S级怎么人和人差距这么大？


    方舟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对方的增援来得太是时候，打断了她高度集中的思绪，给了这个可乘之机，不过她现在已经彻底了解了孟希恩能力运转的所有规律。


    虽然让她逃了这一次，但方舟猜测她那边绝对不会这么快缓过来。


    下一次不会再有这种失误了。


    方舟舒了一口气，身上的伤口因为路妃岚的快速重组基本恢复原样，就是血液流失过多导致她的脑袋有些眩晕。


    她的伤势不轻，路妃岚这一套下来脸色同样难看，隐约有超越力量使用过度的迹象。


    没等他们缓过来，一道蓝色的电光往路妃岚的位置落下，方舟立刻利用线蟒裹住他将他带离。


    危思源被方循江暂时压制住的情况下注意力竟然还在路妃岚身上，他对路妃岚可真够执着的，倒也是符合雷切当时跟她提过的“疯狗”绰号。


    “你这是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这都不放过你？”方舟道。


    路妃岚：“……”


    “自己保护好自己，一会还有这种情况我救不了你。”


    路妃岚的能力需要触碰到才可以发动，以危思源那个能力，路妃岚基本没办法靠近，可以说是完全被克制的状态，这也是当初他会被危思源逼到只能逃的原因。


    路妃岚脱下眼镜，甩了甩上面的水珠，瞥了她一眼：“顾好你自己吧，这种战况我可不想让超越力量无用流失了。”


    方舟准备先去解决掉孟希恩，从他们赶来战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目前孟希恩都没有对现在的战场做出干预，想必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听到他的回复，方舟看向雷切，指了空中一架武装直升机道：“直接带我过去。”


    雷切回道：“收到。”


    ……


    ……


    另一边的直升机上。


    因为回溯时间正好够回溯到方舟给予自己致命伤害之前，孟希恩从死神的手里抢回了自己的命，她脸色苍白，冷汗泛满全身，因为能力使用过度导致太阳穴突突跳动。


    向来都是别人称她为死神，没想到她也会有这一天。


    赵蓁雨看着她伤口、血液在一瞬间倒流消失顿时松了一口气。


    整个秩序局中最为强大的孟希恩在她眼中可以说是偶像，是标杆，是不可被击溃的存在，她都不敢想象偶像这样在自己眼前死去。


    这个松懈没有持续多久，赵蓁雨发现方循江等人出现在了战场上，立刻朝恢复过来的孟希恩报告：“孟局，Joker他们都回来了。”


    事情更糟糕了。


    一个方舟就很难对付了，更别提她还有同伴。


    孟希恩倒吸一口冷气，站起身来让自己回归冷静，她看向下方的战况，注意到外面的雨越落越大，她问：“下雨了？”


    “是的，孟局，下雨了。”


    孟希恩知道这种天气对危思源来说是很好的战场，方循江的力量十分霸道，比一般的攻击型S级要强上很多，这也是中央忌惮他的原因，如果是这个天气的话，危思源可以与他一战。


    看来还没糟到一定程度，她继续问道：“‘那个’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在另一架直升机上。”


    “与你共鸣了吗？怎么不在你这里？”


    赵蓁雨点头：“已经与我共鸣过了，持有它的是中央的对接人。”


    她说完后，直升机内部的控制屏闪过要求对接的信号，接通后一个面孔出现在了上面。


    那人白发红眼，赫然是桐华区一直在追踪的绯星。


    本来他们一直以为桐华区剧院的事情和突然出现的那只S级异形生物是绯星的杰作，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中央的人，方舟才是那个他们应该追击的目标。


    屏幕上的绯星皱着一张俊秀的脸，脸上的神情有些茫然：“你们说下面哪个是世界？”


    赵蓁雨作为对接人与他有过交流，知道他是冲着方舟来的，世界多半是指方舟：“下面只有一位女性。”


    他的语气很郁闷：“她长得不一样。”


    赵蓁雨有些无语：“人是可以进行伪装的，绯星先生。”


    绯星表现出来的像是缺乏一定常识，当初追击他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了，这么显眼的容貌都不知道伪装一下，桐华区的监控网到处都是他的身影还偏偏抓不到他。


    知道他是中央的人后，作为对接人，赵蓁雨与他有过交流，几次下来，她觉得与他交流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听出赵蓁雨语气中的不耐，绯星不再说话了，他的视线一直盯着直升机外部摄像头反馈的屏幕上，似乎是嫌弃对接的视频显示有些碍人，他选择了切断。


    赵蓁雨：“……”


    “孟局，需要现在使用吗？”


    孟希恩调试了一下通讯设备，敲了敲道：“危思源？”


    那边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然后才是危思源的声音：“孟姐，我能听见。”


    “无效的十秒可以解决吗？”


    那边停顿了一会才回复：“哈？十秒？我一秒就可以解决。”


    习惯了危思源这种说话方式，孟希恩只当他放屁，方舟以及雷切等人还在下面，她知道这种时候不是无效化的好时机。


    几番交战孟希恩了解方舟对周围动向的注意力，她不着急于这一时，而是通过直升机的摄像安静地观察着下方的动态。


    正当她想着这些的时候，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直升机内部，是方舟和雷切，赵蓁雨一直看着下面的状况，发现二人不见后第一个反应过来，手中的机械鞭子速度极快地朝着出现在直升机内部的二人挥去。


    方舟利用速度加强躲开，可直升机内部狭小的空间给了赵蓁雨很大的追踪优势，她的长鞭速度极快，长了眼一样阻止他们前进的位置，没有让她接近一步。


    方舟尝试使用风刃切断她的武器，它的材质特殊，风刃竟然无法切断它，它挥舞时产生的空气流动也会打断她凝聚的风刃。


    这样狭小的空间确实适合赵蓁雨发挥，但同样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孟希恩猜到方舟肯定已经知道她能力的间隔时间了，她不能这样与她处于一个空间之内。


    “蓁雨，准备离开。”孟希恩立刻开启了直升机的舱门。


    见对方有逃脱之意，方舟选择放弃这种“原始”的接近办法，而是朝旁边的道：“雷切。”


    雷切心领神会：“OK。”


    再快的追踪也比不上瞬移，方舟由雷切带着猛地出现在了孟希恩的身后，她的靠近让孟希恩感到了死亡的威胁，哪怕知道有可能是逼迫她使用能力的陷阱，她也不得不对二人使用了一次回溯。


    与危思源不同，赵蓁雨和孟希恩拥有非常高的默契值，机械长鞭掐准了时机落在方舟的落点。


    这一招对方舟来说已经腻了，掐着时间差出现在她落点的黑洞再一次将赵蓁雨的长鞭吃了进去。


    这个黑洞赵蓁雨并不陌生，曾经她就被方舟这个能力戏耍过。


    有过之前的经验，赵蓁雨这次准备了很多备用的武器，吃进去一根还有备用的，她堪堪握住，就被雷切瞬移靠近折断那只手。


    雷切压制住她，笑眯眯道：“别动。”


    局面已经完全扭转，孟希恩就像方舟已经通关过的游戏难关，她不再忌惮对方的能力。


    孟希恩脸色苍白，力量使用到极限的她感到了眩晕。


    似乎是胜券在握，方舟竟然闲情逸致地开始与孟希恩搭话：“我想不明白秩序局为什么要与我为敌，你们也有研究新东西的执着吗？”


    孟希恩：“你是Joker的同伴，他曾经杀了不少秩序者。”


    方舟摇摇头：“这不是你们做到这种地步的理由。”


    只是这样的话，他们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除非是中央给他们开出了难以拒绝的条件。


    孟希恩选择了沉默，方舟继续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离开的？”


    孟希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回答你这个问题？”


    本来也没想过得到她的回答，方舟说：“好吧，如果我是你，在被切断喉咙死里逃生的时候就该带着同伴撤离。”


    孟希恩：“那你会放过我们吗？”


    方舟：“不会。”


    孟希恩笑了：“这就是我为什么不选择撤离的理由。”


    说完后，她猛地回过神。


    她为什么会在这么激烈的战况下和方舟聊起天来？


    从一个人的战斗习惯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方舟虽然战斗经验不够足，但她果断聪敏，不会浪费这么长时间与她闲聊，就算考虑到她的回溯，也应该会想办法第一时间杀了她以免出现变故才对。


    随着孟希恩这个想法一出，眼前的画面有了变化。


    她猛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迅速地流失，她的脖颈再一次被开了个口子，呲呲地往外冒血，连胸口上的枪伤都恶趣味地与刚才一模一样。


    赵蓁雨倒在直升机出口的地上，身上满是血，视线涣散，刮进来的风呼呼地吹在她身上。


    孟希恩看向方舟：“你到底是……”


    眼前的人已经换了一个容貌，孟希恩认出了她，她是方循江的姐姐，那个大家都默认早就死亡了的旧人类。


    随着孟希恩的精神控制解除，方舟重新切回拟态状态。


    她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藤虫的精神控制了，孟希恩的回溯很棘手，但对于方舟来说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有了上一次经验，这次她可以选择直接爆头击杀，但她还有想问的问题。


    藤虫的精神控制为方舟争取了到了足够的时间，给了她询问的机会，她对孟希恩的致死伤产生与十秒之前，孟希恩的回溯极限在这里，这次怎么也无法逃脱了。


    孟希恩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作为时间系的超越者，她对时间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敏锐度，从幻觉里脱出就意识到了无力回天，这一次的死亡早已注定。


    最开始他们是抱着必胜的心态来的，孟希恩自能力觉醒后便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为秩序局做出了很多正确的判断，从五年前海啸引发的几乎灭顶的白鲸区，到如今的繁荣昌盛都有她的一份功劳。


    唯有这次，她做出了许多错误的判断。


    贪心与中央合作是错误的，追捕方舟是错误的，没能在第一时间杀了她也是错误的，错误叠加错误，导致了这场局的惨败，孟希恩输的心服口服。


    看着眼前的方舟，孟希恩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们秩序局就像是棋盘中被人拿捏的棋子，成为试探方舟目前实力的一环。


    她的视线对上赵蓁雨，即便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活下来，还是对方舟和雷切二人均使用了十秒的回溯极限。


    孟希恩身上的伤口理所当然的没有消失，比她更晚受到袭击的赵蓁雨在她的回溯下恢复如初。


    赵蓁雨捡回一条性命，自然明白孟希恩的意思，她的位置恰好就在直升机的出口。


    她没有回头看孟希恩，一刻不停留，从直升机的门口跃出。


    赵蓁雨的一只手在此前被雷切折断，没有随着时间回溯恢复，只能用非惯用手展开备用长鞭，再利用她的长鞭勾住另一架直升机的尾翼落在它身上。


    那边似乎收到了赵蓁雨的指挥，门口敞开，她进入了另一架直升机，那架直升机随即便对方舟这边展开了攻击。


    受到攻击的直升机迅速坠落，方舟没有见孟希恩彻底断气，就算这架直升机即将坠落她也不放心，她用线蟒缠住孟希恩的身体，然后随着雷切的瞬移离开这里。


    回到地面后，方舟才去确认孟希恩的生命体征是否彻底消失。


    因为这一次的能力使用，加快了她的死亡速度，她的呼吸在这时已经停止了。


    ——死了。


    最大的阻碍解决，方舟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


    跨级使用藤虫的精神控制对她造成了强烈的反噬，她的脑袋疼痛无比，雨水让她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喂，你怎么样？”雷切问道。


    方舟对他摆了摆手。


    狂风从海平面上袭来，云层中的电流像一条又一条被困在牢笼中的蛇不耐地扭动着身躯，仿佛要从中破出。


    方舟隐约看见前面有个红色的身影从上方的一架武装直升机跃下，快速地朝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