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印象里，陆臻不是那种会和别人起冲突的人，他虽然表面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但是实际上他是个不太和别人交流的人，或者说他本身甚至是有点温柔的。


    再加上职业的原因，他对身边的人虽然平时看着冰冷，但是实际上都是保护的心态。


    只是这次说的话，也是纪禾没有想到的。


    冲出去的人是赵一梦，她直接走到王晓磊的面前说：“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继续丢人了？你算什么啊，你还在这里和人家争吵，你是连自己失败都接受不了的人，与其丢人现在，不如好好回去磨炼自己吧。”


    比起来被别人说，其实赵一梦的话，才是最让王晓磊受伤的。


    她没有一点儿的客气，是曾经那么崇拜自己的人，现在比任何人都要嫌弃自己。


    这种感觉。


    很难说明。


    纪禾倒是直接拉了她一把，最后一行人朝着纪禾的招待所去了，赵一梦也没有什么沟通的心情，到了饭点也并不是很想吃饭，小红则是表示她想留下来安慰赵一梦，所以最后只有纪禾和陆臻两个人出来了。


    她倒是看明白了，小红是故意的，所以她走之前给小红塞了钱，让她自己找地方吃点东西。


    这是除了上次陆臻出差两个人比较久没有见面的了，纪禾其实也有一些事情想要和他单独谈谈。


    没有去很贵的地方，纪禾选择了一个人不多的餐厅，毕竟她家里有一个败家的人，所以还是由她来做决定比较好。


    纪禾选择了北京烤鸭，她上次吃过感觉还是不错的，等到上来之后她率先给陆臻卷了一个递给他，陆臻接过去，看了看手里面卷好的烤鸭，又看了看纪禾，说道：“你是不是有事情？”


    “我表现得很明显？”


    “嗯。”陆臻点头。


    “行，那我就直说了吧。”纪禾深吸一口气，决定摊牌。


    其实她和陆臻之间一直都是有什么事情就说什么事情的，早上她看到的时候就在想，还好陆臻人就在外面，她至少有一个当面说的机会。


    “这次的比赛，第一名的奖励是可以进入中央美术学院学习一年，虽然我不能确定最后会不会拿到名次，但是……”


    点到为止。


    这个比赛起初的时候其实陆臻是有问过纪禾的，毕竟要去参加比赛，安全方面陆臻还是挺在意的，当初知道比赛时很正规的之后，他也并没有问过其他的，这倒是第一次听纪禾说还有这样的彩头。


    后面纪禾就跟他说了这次比赛的一些细节，也是在宣传页上看到的，很多人其实是冲着这个来的，不了解的只有一些外地来参加比赛的，但是既然已经看到了，纪禾就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她很想上学。


    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想要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上辈子人生太苦，根本没有那个机会，这辈子既然有，她不想放弃。


    “一年的话费用是有举办方来吗？”


    纪禾点点头说：“举办方的意思是，学费，还有住宿的费用，都是举办方来承担的，但是平时生活的费用都是自己来承担的，不过在进入学校的时候会给准备一套做衣服用的工具，比如缝纫机，还有模特，这些，不过消耗品是要自己承担的。”


    消耗品就是布料，笔，这些学习用具。


    虽然她学的不是美术，但是花钱也是非常花钱的，所以其实她是有一点犹豫的，不过如果有一个可以住宿的地方，她还是可以继续接活，养活自己是不成问题的。


    “嗯，其实那样花销应该也不会特别大，这一年我可以承担你的生活费。”陆臻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


    这和纪禾想的不太一样，她告诉陆臻的目的不是让陆臻承担她的生活费，而是两个人作为假夫妻的合约肯定是要改动的，毕竟不是真的，她也答应了陆臻会等到下次调职，现在这样，其实就是毁坏了当初的合约了，虽然可以先不离婚，但是离开一年，怎么可能不被人说闲话呢？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而是如果我要来学习的话，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肯定不能继续留在大院了。”


    “我知道，没关系的，你有你自己追求的事业，这跟我一样，我不管留在部队，还是别的地方，对我而言，只要能做出我想做的就可以了，我有我自己的目标，所以你也应该有，至于别人的想法，本身就不重要。”


    陆臻笑起来，然后也卷了一个北京烤鸭递给纪禾。


    这是纪禾第一次看到陆臻笑的这么肆意，他平时的笑容很浅，一般不会露出牙齿，甚至在更多的时候压根就不会笑，也就是和纪禾在一起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或许还会多一些，要是平时的话，基本上是面无表情的状态，但是就是因为他这样，纪禾才第一次发现，他好像一直思想都和别人不一样。


    在瞧不起女性的时代，陆臻不会瞧不起任何人。


    不但从未瞧不起，还一直都在支持纪禾，肯定她。


    “不过我们的婚姻还是要继续的，毕竟现在离婚……”


    他的意思纪禾是懂得，她去上学，就要离婚，其实对陆臻来说是很不公平的，但是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关系，外人是不清楚的，因此外人一定会觉得是纪禾过分，对她的名声不好。


    “而且未来的事情会有什么变化也说不清楚，但是我相信你能拿到这个名额，也有机会去学自己喜欢的事情。”陆臻说着，拿起来桌子上的玻璃杯，给自己和纪禾都倒满水，端起来说：“期待你拿到第一名。”


    “谢谢你。”纪禾跟他干了杯。


    他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生活费你就放心吧，既然你决定要去学习，我会承担的，不过确实你说的话，我们可能真的应该攒攒钱了。”


    纪禾点点头说：“之前我大概在你的存折上攒了一万多，今年其实也攒了不少，你上个月完成的项目有一笔不错的奖金，我都存下来了，我的生活费我是有能力的，你放心吧。”


    确实对比起来陆臻，纪禾其实好像赚得更多一点，她还不好意思让陆臻承担呢。


    陆臻倒是一幅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陆臻晚上还是要回到研究所的，不过好在北京的地铁可以直达，所以虽然远了一点，但是并不影响什么，陆臻跟纪禾商量过之后，就决定到附近转转，然后就准备回去了，因为地铁在九点半左右就会停运。


    纪禾记得再过几年就会改成十一点，晚上的公交车倒是不休息的，不管几点路上都是有的，北京是有夜班车的。


    不过她没有说，陆臻也知道，也没有说。


    北京，一个他们彼此都不陌生的城市，纪禾他们的展馆距离后海很近，两个人走着走着就走了过去，附近的南锣鼓巷现在还是居住了很多人的，没有变成商业街，后海附近也没有那么繁华，但是附近有很多小摊贩，有的在卖吃的，有的在卖一些小玩意儿，陆臻和纪禾延着后海散步，现在这里还没有成片的酒吧，下午的太阳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我这次出差不会很久，到了我会给你电话和那边宿舍的电话号码，一般晚上我都会回去，你又不顺心的事情就和我说，不要自己哭鼻子。”陆臻很随意的走着，半晌还是忍不住说道。


    早上纪禾梨花带雨的样子，很难忘。


    “我就是有点……一哭就停不下来，现在已经好了，也有了更好的盼头，所以没事了，我可以的。”


    “那就好。”


    时不时有一阵小风吹过来，两个人就算不怎么说话，却也很惬意，这大概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吧，就是这样原地散步，对纪禾来说，都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最后两人一起走到地铁站，陆臻看着纪禾好像比来的时候黑了一点，还忍不住笑了一下，纪禾疑惑的看着他说：“你笑什么？”


    “我在笑，在大院那么晒的地方，你都没有变黑，这才来了北京几天，竟然变黑了。”


    “我晒黑了？”纪禾还有些惊讶。


    “一点点吧，你本身也很白。”


    他看着纪禾额角的碎发，她以前喜欢扎很高的马尾辫，后来为了方便把头发剪掉了，不过纪禾的头发长得很快，现在又可以顺利的扎高高的马尾辫了，就是后面有些短，但是她的头发很黑很直，人也很白，额角总是有些不听话的碎发，但是并不是很突兀。


    她光滑圆润的额头，还有利索的模样，都是陆臻曾经远远看过的。


    他甚至想过，她在他心里是看起来就跟干净的人。


    笑起来还有一个甜甜的小酒窝。


    只是她现在很少笑，不像上学的时候，和同桌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开心的话，都会忍不住笑出来。


    “快点回去吧，晚上早点睡。”


    陆臻伸出手，忍不住在纪禾的头上摸了两下，然后凑近，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很浅的吻道：“加油。”


    之后转身离开，留下了一脸呆滞的纪禾。


    他刚才，亲自己了？


    纪禾不敢置信。


    额头的触感是那种很软的，稍微有一点点的湿润，但是现在却发烫的异常，纪禾把手放在额头上，看着陆臻消失在地铁站的人海之中，才发现，发烫的不是额头，是她自己。


    不知道是怎么从出站口出来的，纪禾觉得腿走路都有些不利索了，在后海旁边坐下来，忍不住摸上额头。


    他为什么会亲自己？


    她和陆臻这一年半来一直都是一个相敬如宾的状态，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互相扶持，一起往前走的。


    甚至她有时候觉得他们就是革命战友。


    陆臻救了无处可去的她，她也改变了他的未来。


    但是……


    现在……


    纪禾想不明白，也想不出来，但是她有一点好，那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了。


    深呼吸了好半天。


    她决定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想通之后纪禾就站了起来，第一任务还是快点回到招待所。


    其实在一个人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陆臻。


    也不是没有动心过。


    能给自己的，陆臻从不小气，自打结婚到现在，他尊重她，理解她，支持她，甚至很多时候纪禾都知道自己的动心已经超出限度了。


    但是，她现在需要的不是一段稳定的婚姻，经历过后她非常明白，一个人如果想要生存下来，从来都不是任何的依附，只有自己才能成为自己的依靠，被家人背叛，被丈夫背叛，被朋友出卖，失去一切，这都是纪禾经历过的，她已经对感情，失望至极。


    这样的她，也不应该耽误陆臻。


    毕竟，他是一个那么优秀的人。


    回去之后小红已经睡着了，这几天在比赛现场也累了，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出，纪禾坐在桌子边上，拿出她今天在外面买的本子和纸，然后在本子上面写写画画，一直到天蒙蒙亮，纪禾才躺下。


    第二天她也没有怎么出去，赵一梦则是和纪禾说她现在彻底放松下来了，想要逛逛北京，小红和纪禾已经出去玩过了，倒是不想再去一趟，最后就赵一梦自己去了，小红则是把这几天两个人穿的衣服洗了出来，纪禾还是依然坐在桌子边上写写画画。


    一直到了饭点，她才出去。


    在招待所的前台给杨真真打了个电话，这才去吃饭。


    休息的一天过得很快，周一的上午还是到场馆集合，这次她们去的时间是刚刚好的，因为赵一梦的退赛，所以举办方不得不改变比赛的规则，原本是六个人，每个人六件作品，最后走秀下来一共是三十六个作品，秀场的时间下来大概是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之间，当场就会让所有的评委打分，最后去掉最高分最低分，然后打个平均分。


    得分最高的就是莱铂杯第一届的冠军，当场宣布，前六名都是有奖励的，不过就是前三名的奖励不太一样，不过要是算下来的话，第一名的奖励毋庸置疑是最好的。


    纪禾他们到了之后，就有工作人员宣读了新的比赛规则。


    顿时其他五个人都傻眼了。


    大概是因为赵一梦带来的退赛实在是有点让人惊讶，毕竟她的作品她自己也说了，不是完全靠自己完成的，所以节目组临时改的规则是，在五天之内，要做出一个新的作品，并且每个人只能携带一名助理，而这件作品的百分之八十，必须都是由设计师本人完成的，至于制作的地方，就在在这个比赛场馆里。


    现在场馆里面依然是十二个展厅，因此这次的比赛就是每个人间隔一个展厅，然后开始设计自己的作品，今天晚上回去就可以开始准备设计稿了，因为时间就从周一计算，而走秀的时间，就在下周六，也就是说，要在走秀之前完成这个作品，因为它也会出现在秀场上，这样每个人就有七个作品，也就是三十五个，倒是和之前的差距不会很大。


    但是这是一个很难完成的任务。


    其实设计一件衣服的时间是很长的，灵感，手工，都很重要，简单地不耗费时间，但是如果要把一件简单地礼服设计的很抓人，要么有非常尖锐的想法，要么就要付出时间来寻找灵感，修改。


    这些都很重要。


    因此纪禾从来定制的时间都不会太短，她需要每一个作品都是最好的，才能对得起这件作品的价格。


    也才能对得起愿意买它，或者穿上它的人。


    每个作品都有自己的灵魂。


    节目组显然是不在乎这些的，他们要的是即兴创作，当然如果你有一个成品画稿，也可以用，这一点是没有要求的。


    纪禾成品画稿有很多，毕竟她现在系统是在比赛模式上的，她每天都会提交自己的画稿，已经像是交作业一样了，也养成了非常良好的习惯，所以其实并不困难。


    不过这次，她并不打算直接使用。


    很多人抗议，纪禾却觉得，这是一个挑战自己的机会。


    举办方给大家准备了所有的制作工具，不过有几个人都不是自己过来的，所以显然平时是很依赖助理的，在这个时候自然也是提出了不满，至少让带两个助理，但是举办方还是拒绝了，并且表示，助理不能参与设计，只能参与手工的部分，还有就是工作人员也会在这几天监督，这个作品必须是在场馆内完成的，不能互相借鉴，也不能带出去，或者是带进来，都是不允许的。


    至于时间，晚上场馆会开放到十二点，白天是七点开门，所以就是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


    这是强行的要求了，因此大家不接受也是不行的，举办方表示如果实在做不到的话，退赛也是可以的。


    看到了那样的彩头，谁还会退赛？


    因此最后大家都闭了嘴。


    纪禾算是唯一一个没有说话的，他们是可以自己选择展厅的，但是只能选择单数，不能选择双数，展厅是一条直直的，所以其实在没有哪个是能够看到另外一个的，很显然里面已经摆放了缝纫机，纸笔，还有一些布料，布料也有要求，只能从举办方给的里面做选择，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还有一些其他的点缀，有珍珠，也有一些各种各样的配饰。


    至于怎么做，就看自己的选择了，不过举办方还是很大方的，这个作品最后是可以自己带走的，但是提供的东西可是不少的，也就是说这个作品的成本或许并不是很低，但是举办方愿意承担。


    其实在听到规则的时候，纪禾心里面就有了一些想法，主要的想法还是来源于赵一梦。


    她另类的设计给了纪禾很多灵感，她低落，压抑，也给了纪禾很多想法。


    她真心希望自己能够帮助到她。


    摊开画纸，纪禾让小红把所有的东西整理出来，又说出了自己大概需要的布料和颜色，然后就开始进行创作。


    她们两个人已经合作的非常默契了，纪禾在家里的时候也会突然停下来去画稿，其实小红已经非常习惯了，所以她也在这个时候最大限度的保持了自己的安静，在后面忙碌起来。


    在别人还在争执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动笔了。


    工作人员实在是不想和大家掰扯，此时第二名也走到了自己之前的展厅里面，他过去的时候纪禾已经开始创作了，和纪禾不一样的是，他正在选择布料。


    “你们看看他们，所以知道为什么人家的名次是第一第二吗？我们真的没有黑幕，强者从不畏惧环境，所以才能够拿到名次。”工作人员指着他们二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