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衣香阁怎么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就是。我还以为有多新奇，原来那些传闻不过是一些招揽生意的噱头。”


    两位穿戴体面的年轻姑娘将手上的衣裳胡乱扔在架子上，弃如敝屣。


    徐三娘心疼地拿起被两位顾客弄得起了褶皱的上好罗裙，整齐地将其折叠好，同时堆起笑脸耐心解释：


    “两位贵客，那些传闻并不是哄人的噱头。只不过今日尚早，我们掌柜姑娘还没来铺里。若是她在呀，保管两位贵客能挑到自己满意的衣裳。要不两位再等等，平日这时辰，我们掌柜姑娘也差不多到了。”


    尽管徐三娘的态度已经足够热心诚恳，但两位客人还是不屑一顾地瞥她一眼，“哼，你们这样的小铺子还能使出什么花样来，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去徐家布庄瞧瞧，真是浪费我们时间。”


    说完俩人携着各自的婢女就要走，就见门外一前一后走进来一对主仆。


    那行在前头的女子头戴一顶白色帷帽，帽沿的纱帷直遮至胸前，看不清具体模样，只看到帷罩以下一缕袅袅细腰，连带着一袭浅葱色裙摆轻盈地摆动着。


    她双手交叠于前，莲步轻移着往铺子里袅袅娜娜地走来。


    徐三娘见到来人，露出一脸欣喜笑容迎上去，“姑娘来了。”


    李窈窈将帷帽取下，露出一张鸦鬓雪肤的美人脸，她朝徐三娘莞尔一笑，“三娘。”


    而原本打算要走的两位顾客看到来人不由愣住，主仆四个人齐齐盯着那走进来的女子，一时有些挪不开眼。


    她可真好看！


    这时其中一位姑娘突然指着眼前的美人儿出声道：


    “我要一套她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裳。”


    李窈窈不由转过身看向面前一高一矮的两位顾客，礼貌地上下打量说话的高个姑娘一番，心里当即有了判断，她语气轻柔道：


    “奴家这身衣裳怕是衬不出姑娘的美。奴家有更好的推荐给姑娘，姑娘可愿意一试？”


    衣香阁是母亲柳氏生前唯一留给她的生存之本，自母亲不幸于半年前难产去逝后，李窈窈为了更好的经营铺子，咬牙下血本从一个来往于海外各国的商人手里，买下一面足能照见全身的大镜子，还在铺子里面设立了一间隐蔽的试衣间，提供其他同行都没有的试穿服务。


    并且还打出衣香阁可以根据各人的身材、气质和肤色来推荐适合每人的衣裳的口号。


    这些名头一传出去，很多人都觉得新鲜好奇，想来一瞧究竟，一时铺里的人气也渐渐多了起来。


    “你就是这衣香阁的掌柜？你这里的衣裳我们看也没什么好看的，你还能有什么好的推荐？”


    两位顾客不以为然，神情倨傲地瞅着李窈窈。


    李窈窈柔和一笑，只说道：


    “可否借两位姑娘手腕一瞧？”


    “瞧我们手腕作甚？”


    两位姑娘很是奇怪，其中一人不由开口问道。


    “看两位姑娘手腕的血管颜色可判断出两位适合什么颜色的衣裳。”


    “是吗？”


    俩人将信将疑，犹豫了一瞬后同时伸出了手腕。


    心里却想着看李窈窈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等下若发现她故弄玄虚诓骗她们，定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


    李窈窈轻轻翻过她们的手掌，分辨着她们腕关节处的皮肤下，显现出来的血管颜色。


    “这衣裳的色调也分暖色调与冷色调，还有中色调。每个人的肤色适合的色调也不同，两位姑娘的血管颜色一个偏绿，一个偏蓝，偏绿色就比较适合于暖色调的衣裳。偏蓝色就适合冷色调的衣裳。如果血管颜色既有绿也有蓝，那就什么颜色都能穿。”


    听她这一番理论，两位姑娘各自看向自己的手腕，个高的手腕血管颜色偏绿，个矮的颜色偏蓝。


    俩人不由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不屑来。


    这未免太扯了。


    她们还是第一次听说，仅凭人手腕处的血管颜色，就能断定适合各人穿的衣裳颜色的。


    俩人正想发难，却见李窈窈让徐三娘取了一金一银两个颜色的褙子来。


    “金色为暖色，银色为冷色。两位姑娘若不信，不妨试试这两件褙子，看看哪个颜色更衬自己。”


    面对李窈窈柔和婉约又信心甚笃的态度，俩人一时竟熄了心中闷火，接过她手中的金银两色褙子，在各自婢女的服侍下试穿。


    她们倒要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个高的先试了金色褙子，那金黄的颜色一上身，竟瞬间将她整个气质都衬得明亮起来，原本欠佳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也好看了许多。


    之后她又试了银色那件，发现银色褙子虽然色泽浅淡明亮，可并没有将她的肤色衬得更亮，反让她看起来似黑了一圈，并且看上去还很没精神。


    而血管颜色偏蓝的矮个姑娘则相反，穿银色比金色更衬肤色。


    李窈窈已从俩人的神情变化里知晓她们心中自有答案。


    接着她朝向徐三娘问：


    “刚才姑娘们所相看的衣裳都有哪些？”


    徐三娘连忙去将俩人试过的衣裳拿过来给她看。


    李窈窈看了看后便道：


    两位姑娘刚才之所以挑了那么多衣裳都不满意，皆因挑的都是与你们的身段、肤色和气质相悖的，所以两位姑娘才觉得哪件都不好看。”说着又转向徐三娘，“我之前绘制的交窬裙宣娘可有裁制出来？”


    “有有。奴家这就去拿来。”


    不一会儿，徐三娘便双手捧着一条绿白相间的裙子走上前来，李窈窈提着裙子抖罗开来，仔细瞧了瞧后称赞：


    “做得不错。是我想要的效果。宣娘的手艺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在场的几个人不由都朝她手中那条裙子看去，只见那裙子由绿白两色分成了八个裙面拼接缝制而成。


    每个裙面从裙头到裙尾由小渐大，整个裙型有如一朵半开的伞状花蕾，十分漂亮。


    这种裙子她们之前从来没见人穿过，市面上也没见有卖的。


    徐三娘见两位姑娘脸上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轻蔑之色，反而是两眼放光地看着李窈窈手里的裙子，随得意说道：


    “这种裙子可是我们姑娘自己设计的。姑娘绘了图，让我们铺里的裁缝照着图样子裁出来的。绝无仅有呢。”


    听及此，两位顾客更是目瞪口呆，想不到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娘子竟然还有这等才学。


    李窈窈依然不喜不躁地看向对面的姑娘，先对其中个高的说道：


    “奴家目测姑娘的身段上半身偏瘦，但臀胯丰腴，下半身显胖。而姑娘刚才试穿的裙子均是百迭裙，百迭裙虽好看，但褶皱交叠的款式蓬松飘逸，在视觉上就产生一种膨胀感。若身型丰腴之人穿上，就会显胖显壮。


    因此，下身丰腴之人并不适合穿百迭裙。且看姑娘所试衣裳的颜色均为绿或蓝的色调，绿色和蓝色均为冷色调，包括姑娘身上水绿色的褙子也是，其实这些颜色并不适合姑娘肤色和气质。”


    “可我就喜欢这些颜色。”


    高个姑娘不甘心地反驳。


    “喜欢这些颜色不打紧，并不是完全不能穿。姑娘可将这些颜色作为下裳来穿，或者作为臂间披帛也可。上衣则配上衬自己肤色的颜色，如此既不愁不好看，也全了自己的喜好。”


    听她这样说，两位姑娘竟不自觉地轻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有几分道理。


    “你说我不适合穿百迭裙，那什么裙子适合我穿？你手上这条吗？”


    “奴家手上这条当然可以，这种裙子几乎适合任何身材的人。除了奴家手上这种，姑娘还可以选择旋裙或者三裥裙，这几款裙子相对百迭裙，都能很好的修饰宽胖的臀胯。”


    说完她转身便挑了两件上衣连同手上的裙子递给她，“姑娘去试试吧。”


    那姑娘接过乖乖去了试衣间，待换好出来，在场的人都不由眼前一亮。


    上窄下宽的交窬裙很好地修饰了她胯宽的身材缺陷，竖立的裙面更从视觉上拉长了身型，显高又显瘦。


    因交窬裙是绿白两个色，颜色上已经显花梢了，因此她的上半身李窈窈为她配了一件纯色姜黄缀边褙子，将她的肤色衬亮了三四分不止。


    另外款式细长面料又富有垂坠感的褙子，也有很好的遮胯显瘦的作用，让她更显窈窕。


    因她上身较瘦，便在褙子里面配了颜色素净的象牙色抹胸，突出好看的锁骨和细腰，象牙色抹胸又与裙子其中的白色裙面相呼应，不会显得冲突。


    李窈窈将一面绣有一幅春绿图的罗扇递到她手中，轻盈精致的罗扇拿在手上更添一丝韵味，扇中绣图的颜色也与她身上的衣裳颜色相近，浓淡相宜。


    这一装扮下来，让她看起来既清新又雅致，与刚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这时另一位个矮的姑娘眼巴巴地望着李窈窈，“那我呢？”


    刚才的傲慢已全然不见了踪影。


    李窈窈仔细瞧了瞧她，道：


    “姑娘的身段其实还算匀称，唯一缺点就是个头矮了些。平日穿衣要注意的，就是从视觉上拉长身高。想要显高其实不难，姑娘只需提高下半身比例，做到上短下长的视觉效果，并且身上的颜色不要过于复杂。好比姑娘现在身上的颜色就太多了，把身上分成了颜色不一的好几段，这样会更显姑娘身矮。


    当做到上下里外的颜色简单统一，上下呼应，全身的颜色最好不要超过三个，鞋覆最好也要跟裙子的颜色保持一致，这样可以有效地从视觉上拉长下半身长度。另外，姑娘的头饰过于繁重，发髻过大，显得姑娘头重身小，有如一个大头娃娃。要显高，头当小。姑娘的发髻不要绾得太大太宽，但可以适当的绾高一些，增加高度，首饰也不要太复杂，当以小巧精致为主。”


    说完她挑了件秘色的折枝花半臂短衫，加珍珠白交领窄袖内衫，下裳也是珍珠白的百迭裙，与她脚上的白色鞋覆形成统一。


    因上下衣裳色泽都偏淡，颜色略显单调，为了增加层次感，另外再给她配了条绯色披帛作为点缀，增加亮点。


    她穿时将里外的上衣扎入裙摆，形成上短下长的比例，另外这种窄袖的短衫也显得更加轻盈利落，不会压个子，原本过大的发髻也让小蛮和徐三娘给她重新做了些调整，让她看起来小巧玲珑，很有灵气。


    见两位姑娘都高高兴兴地站在镜子前自我欣赏时，李窈窈又轻轻柔柔地说道：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身材不尽完美，但只需在平日着装时扬长遮短，尽量突显身材上的优点，弱化缺点，找到适合自己的颜色和款式，就不愁不好看了。”


    两位姑娘对于这次的购物体验自然是满意之极，最后每人照着李窈窈的建议，一口气各挑了五六身方心满意足地离去，走前还承诺说以后要买衣裳就锁定衣香阁了。


    李窈窈几人将两位顾客送出门，小蛮和徐三娘忍不住对着自家姑娘一通夸。


    尤其是小蛮，对李窈窈简直佩服得不行，看向她家姑娘的眼睛里都缀满了闪闪发亮的星星。


    她家姑娘在铺里的言行举止既自信大方，又温柔可亲。》比之在李府的谨小慎微，简直判若两人。


    说到底都是李云鸷害的。


    弄得她家姑娘见了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


    三人才刚又送走了一拨客人，就见一个头绾双丫髻的女子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那是李府的婢女，她神色不安地朝李窈窈道：


    “姑娘，府里有大事发生，您抽空回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