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作品:《救赎失败后黑莲花为我疯魔了

    姬无恕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眼前少女逐渐崩溃的表情。


    [我怎么还有未婚夫呢!]


    精魄连忙解释:


    [您的凡胎虽是离渊上神所造,但凡胎一经诞生,何时生何时死,一生中与何人有纠葛,无论是我还是离渊上神都无法随心所欲的操控,全看仙子自己的造化。]


    ……离渊上神?


    他们口中所说的离渊,莫非是灵山宫观内供奉的那位离渊上神?


    姬无恕不动声色地听着两人自以为隐秘的对话,慢慢咀嚼她们只言片语中透露出的信息。


    他已多次确认,她身上没有传音入密的术法痕迹,也没有法器随身。


    那个声音,很可能与相月莳萝共用一体。


    若它所言凡胎一事为真,那么眼前的相月莳萝,应该也并非原本的那个相月氏四小姐。


    她们似乎是出于某种目的,在上神离渊的帮助下,借这个身躯来到人间界。


    至于什么“功德点数”“十恶不赦的天生恶种”……


    听上去,他的存在对于眼前这个小仙子,有着相当重要的价值。


    所谓的救赎,不过是她获取利益的手段而已。


    少年的红眸有一瞬如野兽般竖起。


    天下人与人之间,皆逃不开利益交换,他可以被她利用,但这位从仙界而来的仙子,又能为他带来什么利益呢?


    少女犹犹豫豫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我知道你们无法插手,可是,这不就成了传说中的那个……那个叔嫂文学了吗?]


    姬无恕:?


    看似娇怯含蓄的少女,在识海中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精魄不懂就问:[叔嫂文学,是什么东西?]


    [嗯……是一种,在仙界颇受欢迎的话本题材,我们娲皇宫的女仙人手一本!只不过,话本是话本,放在现实里,还是有点挑战世俗了。]


    瞥了眼面前的少年,莳萝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刚才也没有做出太不可挽回的事,现在转移救赎路线,还来得及。


    可是……


    莳萝有点茫然。


    她看过的救赎话本里,除了谈恋爱也没教别的救赎办法啊。


    莳萝还在思索时,远处传来了呼唤声。


    是相月岐带着卫兵找了过来。


    “般般!”


    听到父亲的声音,莳萝顿时忧愁尽扫,兴高采烈地朝着相月岐挥手示意。


    身披寒甲的男人匆匆赶来,前后左右将莳萝好生打量一番,确认她没事后,脸色才稍稍和缓几分。


    今夜的妖鬼虽棘手,但真正令他心悬的却是在得知莳萝失踪的那一刻。


    “妖鬼作乱岂是儿戏!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不听话,知道吗?”


    只要见到阿父平安,即便是挨训莳萝也高兴。


    “我没事的,倒是阿父,旧伤可有牵扯?”


    不提还好,这一提,相月岐感觉背脊上那道深可见骨的旧伤似又在隐隐刺痛。


    若是再战下去,或许真会有撕裂的可能。


    但在莳萝面前,他自然不会提起分毫,只沉着脸敲了敲她额头。


    “阿父还需要你一个小姑娘担心?邺国的上将军又不是易碎的瓷碗。”


    余光处,那三只妖鬼的尸首躺在溪涧边上,莳萝用来捆住他们的树藤早已收回地底,只剩下一只贯穿了三颗头颅的箭矢斜斜没入土中。


    相月岐看向莳萝身旁的少年,他打量着对方的轮椅,开口询问:


    “你是……?”


    “邺都一别,已有三载。”


    端坐于轮椅上的少年迎上他的视线,眸光寂静。


    “今日我受王兄所托出城相迎将军与四小姐,途遇妖鬼,多亏上将军骁勇,无恕拜谢。”


    莳萝在一旁默默瞧了他一眼。


    虽然说着“拜谢”的谦辞,但他那纡尊降贵的模样,似乎这倒是对方的荣幸一样。


    相月岐听到“无恕”二字后,恍然大悟,立刻拱手见礼。


    “原来是二公子,臣眼拙,望公子恕罪。”


    相月岐恭敬道:


    “世子远在王畿还记挂臣下,乃相月氏之幸,然月晦之夕将至,公子万金之躯,不可在外涉险,还请务必由臣护送公子回城。”


    大雍朝礼制,诸侯国国君之子被称为公子,储君称世子。


    莳萝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他们相月氏可真有出息,竟是和邺国储君结的亲。


    姬无恕微微颔首,算是默许了相月岐的邀请。


    既然是身份如此尊贵的国君之子,自然得将唯一的车架让出来。


    莳萝并不在意坐马车还是骑马,她只是好奇地看着那边朝马车而去的少年。


    一旁的卫兵似乎准备背他上车,然而刚一伸手,就见那双原本寡淡冷然的红眸骤然锐利起来。


    “你觉得,我连自己上马车的能力都没有?”


    嗓音冷如冰碴。


    少年从初遇时便一直戴着的优雅面具,在这一瞬裂开了一条缝隙。


    芙蕖精魄警醒道:


    [看!这才是天生恶种的真面目,多可怕!]


    莳萝也有些意外。


    在她看过的话本里,坐轮椅的角色通常都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才对。


    可细想想,一个不良于行的人精神能有多稳定呢?时不时发疯才更合理。


    莳萝:[凶人的样子确实有点可怕……可是他单手扶着车壁翻身上车的动作真的很好看诶!]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莳萝在识海中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原本稳稳落在马车的上的少年忽然身形一晃,差点没能坐稳。


    半卷的竹帘后,一双心绪复杂的红眸朝莳萝望了过来。


    明明他应该什么也听不见,但莳萝被那双窥探感极强的眼神一看,还是不自觉有点脸热。


    就好像她心中所想,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真奇怪。


    莳萝以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爬上了马背。


    重整队伍后,一行人继续朝邺都行进。


    相月氏的车队在天光乍破时终于抵达邺国王宫。


    身为邺国上将军的相月岐入王宫,需先去前朝面见君上,相月岐将佩剑交给殿外寺人,转身欲请姬无恕先行,又听寺人道:


    “君上吩咐,与上将军有国事相谈,请二公子陪相月小姐先行去见君后,务必要好生安置相月小姐。”


    空气在那一瞬仿佛冰冻。


    身为一国公子,本该为政事殚精竭虑,却被打发去照顾一位将军之女。


    相月岐面露尴尬,周遭传话的寺人们低垂头颅,恭敬沉默的姿态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压迫。


    站在姬无恕身后的莳萝看不到他的表情。


    唯有搭在轮椅扶手上那只青筋迸起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


    良久,少年身体里呼之欲出的暴怒丝丝抽离,他紧握扶手的指节松开,又恢复了往日矜贵得体的礼仪。


    “无恕领命。”


    前往后宫的一路上,少年从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


    宫内的寺人知晓他的脾气,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地垂首,不敢发一语,甚至推着他的轮椅时被宫道上的石子颠了一下,也吓得脸色煞白。


    而旁边的少女就不同了。


    她或许自以为掩藏得很好,但时不时投来的好奇视线简直连瞎子都难以忽视。


    还有她在识海中与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是因为他的残疾,所以连议政也不让他参与了吗?]


    [可是,就算身体残缺,若有真本事也不会被两条腿局限啊,人又不是靠腿思考的。]


    [刚才路过的几个小公子为何不和兄长见礼?他们在笑什么?是在笑话他吗?]


    [……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议论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虽然没有明言,但姬无恕从少女的语气中听出了怜悯之意。


    好可怜啊。


    不被人重视,不被人尊重。


    好可怜啊。


    明明是尊贵的邺国公子,却偏偏双腿残疾,一生都要困于方寸之间。


    姬无恕从她的脸上看出了这种与旁人无异的廉价同情。


    行进的轮椅停驻在殿外,姬无恕回眸,看向他身后的少女。


    晚春五月,晴日袅袅,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站在阳光下,明晃晃的,比御园里的春花还要生机勃勃,扎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相月小姐可是在同情我?”


    他突然这么直接的问,倒让莳萝吓了一跳。


    “我……”


    少年掀起眼帘,妖异红瞳里闪烁着几分冷淡讥笑,似乎已经预见了什么有趣的场面。


    “待会儿就要觐见君后,与其怜悯旁人,相月小姐还是自行珍重为好。”


    莳萝原本还疑惑,可当入殿面见了邺国的这位国夫人后,才知姬无恕为何会露出那样意味深长的神色。


    原因很简单。


    这位国夫人,同时也是莳萝未来婆婆的女子——


    十分的,不待见这位未来儿媳。


    殿内燃着不知名的甜腻熏香,上座的贵夫人端庄跪坐,乌发间穿插的步摇纹丝不动,仪态优雅得无可挑剔。


    但她打量莳萝的眼神就格外挑剔了。


    “传闻相月氏的女儿年岁虽小,容貌却美,我瞧着倒也没传闻中说的那么夸张。”


    雍容华贵的女人居高临下,只扫了莳萝一眼,便厌腻的挪开。


    “云姑,你觉得她与阙儿般配吗?”


    名唤云姑的女史将腰弯得低低:


    “上将军的女儿,君上觉得与世子般配,那自然是般配。”


    听了这话,蘅夫人的眉头显而易见地拧了起来。


    乖顺跪坐在殿下的少女,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


    相月氏算什么东西?


    蛮夷之地靠军功打出点爵位的假贵族罢了,与真正的宗室血脉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她的嫡子,未来的邺国国君,何等尊贵的身份,哪怕是娶雍天子的王姬都使得,怎能娶这么一个血脉不纯的女子?


    若不是因为那个人——


    “是吗?”


    蘅夫人美目流转,眼风扫过一旁的姬无恕。


    “二公子觉得呢?”


    那道视线恶意满满,比姬无恕预料的还要憎恶几分。


    他恍若未觉,答:


    “兄长若对这桩婚事不满,想必也不会遣我相迎,兄长既满意,自然般配。”


    蘅夫人听了这话,冷冷一笑,语调刺耳地拔高:


    “听说幼时有卜师替相月小姐占卜,言其天生残魂,同样是美玉有瑕,我觉得,相月小姐恐怕还是与如今的二公子更般配罢。”


    女史云姑当即变了脸色,殿内奴侍们也纷纷面露不安。


    蘅夫人与二公子之怨非一朝一夕,但如此直言讽刺,还是头一次。


    莳萝虽不知前因后果,但也能感受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又想起刚才入殿前姬无恕对自己的提醒——


    [原来他刚才是在担心我!]


    莳萝恍然大悟,对芙蕖精魄道:


    [为了给我解围,现在他还把矛头引到了自己身上,我们都误会他了,他人还怪好的呢!]


    芙芙将信将疑:[是……这样吗?]


    [肯定是!]


    姬无恕闭了闭眼,忍耐着脑海中传来的愚蠢对话。


    “夫人慎言,”姬无恕冷冷启唇,“弟夺兄妻,犯人伦大忌,无恕不敢有此念。”


    蘅夫人并没有被这句话安抚,怒意反而更甚。


    端庄的国夫人霍然起身,指着他怒骂:


    “从小到大你夺走你兄长的东西还少吗!若非你断了这条腿,只怕邺国世子的位置,我阙儿都要给你双手奉上!”


    周围女使见蘅夫人失态,皆围上来劝阻,殿内乱成一团。


    “夫人莫要动怒,若君上见夫人如此失态,又要责怪夫人无国夫人之仪了。”


    “二公子如今于世子殿下绝无半分威胁,夫人何须动怒。”


    “是啊是啊,世子殿下现在已熬出了头,夫人何必再为不值当的人惹恼君上呢……”


    莳萝听了这些劝谏之语,下意识回头看向姬无恕的方向。


    少年安静地坐在轮椅里,眺望着远处的闹剧时,唇边弯着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红眸也略带愉悦地眯了起来。


    然而眼底是冷的,铺满了冬日不化的落雪。


    “回宫。”


    一旁寺人上前,准备推着他回宫。


    蘅夫人见他转头欲走,刚熄灭的火气又燃了起来。


    “嫡母尚未发话,你身为人子竟敢说走就走,简直目无尊长!”


    “来人,给我拦住他!不,不必拦,全都给我退下,我看谁敢推他回去!”


    那握住轮椅把手的寺人闻言,仿佛被烫伤似地缩回了手。


    姬无恕眼底瞬间生出极危险的情绪。


    尽管相识不过几个时辰,但莳萝不难发现——


    他的腿是不可言说的禁忌,任何与他双腿有关的折辱,都会触怒他。


    这是个好机会,她必须做点什么。


    “蘅夫人息怒,请听我一言——”


    莳萝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标准的叩首礼,做足了乖顺谦卑的姿态。


    在仙界被那些上神刁难的时候,都免不了一跪,她从善如流。


    殿内因她这一拜而屏息以待,等着她下一步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但是——


    并没有下一步。


    俯跪在地的莳萝,只想到要做些什么,却没有想到要怎么做。


    姬无恕冷眼看着地上那团鹅黄色的影子。


    看着她从一开始的义无反顾,到忘记台词,再到最后如芒在背,羞耻得想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去。


    “相月小姐想说什么?”蘅夫人不耐地问。


    莳萝憋了半天,声若蚊蚋道:


    “……忘了。”


    蘅夫人:?


    “想起来了,”莳萝怯生生道,“蘅夫人还未告诉臣女……以后要住哪处宫室。”


    蘅夫人深吸了一口气。


    果真是蛮夷之地的女子,蠢笨怯懦,登不上大雅之堂,绝不能让她真的嫁给阙儿。


    “此等小事,云姑会看着办的。”


    莳萝忽而绽开一个甜笑:


    “那会离世子殿下很近吗?”


    蘅夫人原本要转回到姬无恕身上的注意力,又被莳萝这句话拉了回来。


    “你二人只有婚约,尚未定亲,自然要住得远远的,你们相月氏是如何教女孩的,都如此不拘礼节吗?”


    莳萝故作懵懂茫然,蘅夫人越看越觉得如临大敌。


    这少女虽愚昧无知,却实在生得漂亮天真,若再不守礼一些,待姬阙回邺宫后,真勾得他心动可怎么办?


    不行。


    蘅夫人开始与女史云姑低声商议,邺宫哪处宫殿离姬阙最远,又不至于怠慢相月氏的小姐,引得君上不悦。


    姬无恕看见俯跪在地的少女偏头朝他眨眨眼。


    娇憨可爱的脸上多了几分计谋得逞的小狡黠,更显灵动可爱。


    姬无恕只与她默然对视片刻,她似乎在期待什么,但姬无恕并没有回应。


    他收回视线,自顾自推着轮椅,离开了大殿。


    “二公子——”


    莳萝气喘吁吁地追上了上来。


    姬无恕扫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尽兴后的冷淡恹恹。


    “相月小姐还有何事?”


    少女跑得很快,覆在额前的齐眉碎发被风吹得凌乱,愈发显得瓷白小脸上那双眼睛明亮而大。


    “你还没告诉我今后我要住哪所宫殿呢。”


    “蘅夫人会替你安排。”


    他没心情搭理她。


    “可是她们还在吵,没有人理我。”


    姬无恕面无表情地对上少女怯弱可怜的视线。


    她有一双圆而钝的杏眼,笑起来时会如弦月弯弯,委屈时又会眼尾微垂,像垂下长耳的无害兔子。


    是他最厌的柔弱之相。


    但愈是厌烦,少年脸上那张仪态优雅的面具却反而更加牢靠,他不紧不慢地答:


    “相月小姐是邺宫贵客,不会无人理会,请回去罢。”


    仿佛有无形的屏障隔在两人中间。


    莳萝有点丧气,看向姬无恕的视线也带着些许怨念。


    “你,很讨厌我吗?”


    对方温文尔雅答:


    “相月小姐昨夜救过我,在下感念恩情,怎会讨厌你。”


    “那你不帮帮我吗?国夫人看上去不喜欢我。”


    “在下人微言轻,相月小姐方才也见到了。”


    他的态度挑不出错,但谁都能看出他的疏离冷淡。


    姬无恕对少女失望的神色视若无睹。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莳萝败下阵来,目送少年的身影离去。


    她泄气地对芙蕖精魄道:


    [算了吧,我好像……没有当救赎话本女主角的天赋。]


    芙蕖精魄很开心:


    [仙子别泄气,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离渊上神给您的任务正等着您去发光发热呢!]


    [……我谢谢你。]


    莳萝内心一片凄楚。


    [可惜了,原本我还在想,如果能与他交好,说不定我可以试试治一治他的腿……]


    木灵之力擅疗愈。


    双腿残疾对人族而言或许是无法修复的毕生缺憾,但对于神仙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绝症。


    就算她不能随意动用仙术,但她擅长育种,只要培育出仙界的仙草灵植,就有治好他的希望。


    但现在嘛……


    莳萝刚要迈着沉重的步子拾级而上,回去面对那位凶巴巴的蘅夫人,却忽听身后一阵轮椅碾过地面的声响。


    “二公子?”


    莳萝回头,又惊又奇地看向突然出现的少年,不知他为何又折返。


    一想到他方才的态度,莳萝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试探着问:


    “二公子,是还有什么话要同国夫人说?”


    板着一张脸的姬无恕定定看了她一会儿。


    “不是。”


    莳萝眨了眨眼。


    不知为何,少年凝望着她的那双红眸忽然前所未有的郑重起来,那样的重视程度,让莳萝恍惚间有种他有求于人的错觉。


    但姬无恕从不求人。


    几息后,那生来便习惯于发号施令的少年抿了抿唇,玉石相击般的嗓音响起:


    “我所居的珪璋殿旁还有一处空置宫殿,环境清幽,不过位置极偏僻——相月小姐若是嫌弃,就当在下没说过。”


    少女那双明丽的眼眸瞬间亮若晨星。


    [我就说!只要我对他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一定有打动他的希望!]


    笑靥如花的少女激动得拽住他的衣袖,生怕他反悔似的连声道:


    “不嫌弃!我绝不嫌弃!”


    姬无恕神色复杂地看着被她紧紧攥住的那截衣袖。


    自他双腿残废之后,那些他曾经从未放在眼里、一生都将庸碌无为的普通人,也敢用令人作呕的怜悯目光暗自打量他。


    有多久了?


    他有多久,未曾见到有人,将他视为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


    摁下那些多余的念头,少年秾艳的红眸很快又归于一片平静。


    他虽不知她口中的救赎话本是何物,但妄图以小恩小惠打动男人,是天真女子才会有的不切实际的期望。


    男子并不是知恩图报的物种。


    如果没人教过她——


    他会让她明白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