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有些惊讶,她本以为还得再周旋几轮,对方才能松口呢。


    朱哥一脸无畏地又重复了一遍:“唐琳是被蓝启空逼死的,你问多少遍我也要这么说。呵呵,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蓝启空他现在不还是要啥有啥,高高在上的。”


    任谁听了这话,都能察觉到一丝酸意。


    白果又打量着朱哥,身为蓝启空的舍友,他实在太普通了,穿着廉价的衬衫,戴着发旧的电子手表,五官平平还有红红的痘印,放在人海里不要一秒钟就消失了。


    可白果又能听出他言语里的恨意,不是对“富裕”“高贵”“上层阶级”的仇恨,而是对蓝启空这个人的仇恨,似乎在朱哥的眼里,蓝启空不配拥有这一切。


    白果问:“你说的是真的吗?可以说说具体——”


    朱哥有些不悦:“还要我说几遍?当初我说破嘴皮子也没人信我,你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蓝启空派你来封口的?笑死了,给我多少钱也没用,当初没用现在更没用!”


    说罢,朱哥一脸生气地起身要走。


    白果赶忙追上去拦住,她说:“我和蓝启空不是一伙的,我是真的想知道当年的事情。”


    朱哥扫视了她一眼,犹豫着。


    她继续说:“唐琳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了。直到现在提起她,还有人记得小三的标签,如果她不是这样的人,你能看她蒙受这样的冤屈吗?”


    “那你有办法吗?”朱哥不信任地问。


    白果反问:“办法是人想的,我们总得尽力去做,不是吗?”


    朱哥愣怔了一会,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沉声说:“这件事我也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唐琳不是这样的人。大一的时候我们就认识她了,她人很好,经常会给蓝启空做些吃的,然后还会分给我们。俗话说吃人嘴软,所以后来他们吵架的时候,做兄弟的只能不仗义地支持嫂子了。”


    “他们吵过架吗?”白果问。


    “当然,哪有小情侣不吵架的。”朱哥答,“不过他们不会大吵,有的时候蓝启空在宿舍生会闷气,就会去道歉,还挺宠着唐琳的。”


    白果微微皱眉,这可和蓝启空说的不一样,但人总会有美化回忆的倾向以及为自己开脱的下意识,蓝总没说实话也无可厚非。总的来说,当时旁人看他们,的确是神仙眷侣。


    “那……唐琳出轨的那个舍友,是谁?”白果问。


    朱哥非常不屑地哼了一声:“哪有出轨?蓝启空说出轨就出轨?唐琳根本就和雷子根本没事,有事的是他蓝启空!他和校外的女人搞在一起,最猛的时候一个月都没回宿舍,还求我们帮他瞒着唐琳,他这人真的坏透了!”


    朱哥说得激动,眼见白果不吭声,嘲道:“你不信是吧,我就知道你不信,当初我说的就没一个人信。蓝启空那小子太会装了,成绩又好家境又好,谁信他其实是人渣啊。”


    白果摇摇头:“我信。可是……蓝启空为什么要污蔑唐琳出轨呢?唐琳就没想过为自己辩解吗?”


    朱哥叹了口气:“你真不是蓝启空一伙的?”


    白果坚定地说:“不是。”


    “那我实话跟你说吧,他们当时关系确实很好,不过你们女孩子可能不太知道,甭管你们男朋友是交往多少年,是不是青梅竹马还是怎样,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心里永远都会存着一件事。


    “没错,就是上床。不是有那句话吗?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话连我也一起骂了。”朱哥自嘲道,“没有人会那么坦诚,但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蓝启空和唐琳在一起多少年,他有时候会在宿舍抱怨他还没跟唐琳那啥过,我们也就当玩笑听听。


    “但是后来想想,这龟孙子就是往心里去的,不然能被校外那女的勾得魂都没了?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不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只知道,唐琳和雷子莫名其妙躺在一张床上,两个人都喝了酒。


    “但是真的很奇怪,谁大白天喝酒啊?还就那么刚好,蓝启空在他俩醉意上头的时候,就捉奸在床?而且捉奸还是他自己说的,事实上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都没人知道,唐琳已经走了,雷子因为这件事也被开除了。”


    白果安静地听着,朱哥说完一会,她才问:“所以这件事发生的时候,现场只有蓝启空、唐琳和那个雷子吗?”


    “是啊!那会正好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吧,我吃了晚饭才回去的。一回去就看到唐琳跪在地上哭,哭得可惨了,连话都说不清楚。”朱哥陷入回忆道,“雷子那会好像……好像和蓝启空打了一架,两个人都鼻青脸肿的。有唐琳在我也不敢上手啊,只能在门外等着,等他们都消停了,唐琳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第二天雷子就请假回家了,蓝启空才把发生的一切告诉我们,说唐琳和雷子搞一起了,他要和唐琳分手。呵,那会我们心里都门清,只是没想到怎么会他俩搞一块让蓝启空这孙子钻了空子。


    “一直到两三周后?唐琳跳湖自杀了,说她出轨的消息才在学校里散了开来,也不知道谁嘴那么不紧,还是说就是蓝启空自己说的——现在都追究不到了。”


    白果又问:“那你现在还能联系到雷子吗?”


    朱哥犹豫了一会答:“毕业那会我确实加了雷子,但他好像打击挺大的,这么多年过去,我也只是偶尔听说他在老家混得也不咋地,所以一直没敢和他聊天。”


    “事情的真相恐怕还得是他才知道。”白果沉声劝说,“我实话说吧,最近我的公司和蓝启空有项目合作,牵扯一些行业竞争,所以我的想法是要做不成都别做……”


    “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朱哥打断她,“但是你说到合作,是蓝启空那个琳蓝服饰吧?操他妈的他真是脸大,那可是唐琳一手创立的品牌,他在那装什么深情?!”


    “这个牌子是唐琳创立的?”


    “可不嘛,琳蓝琳蓝,一半是琳一半是蓝。当初有雏形的时候,蓝启空还嘚瑟地撒狗粮呢!”


    “……怪不得他坚持要做这个牌子。”白果喃喃道,但事情的原貌恐怕真得不像蓝总表露的那么深情,一切都还得找到雷子才行。


    雷子是外省考过来的,当年被开除后,在S市找不到工作,只能回老家谋生。这么多年在各种同学嘴里,已经成了像乞丐般落魄的人。


    现在去外省不太实际,白果只想着能通过电话和他沟通。


    她和朱哥另开了个包厢,朱哥先是打了电话过去,结果不出所料,还没讲两句就被对方挂断。


    朱哥叹气道:“这件事对谁来说都不算事,但对雷子来说,真是打击大了。你说这十年过去,也不知道他过得是什么日子,不愿意和我说话也正常。”


    白果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算给蓝总发消息。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是拿小号加的对方,而连赫的消息还在置顶——他们每天都会聊天,如果有大火苗那一定是最旺的那种。


    可现在删掉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只好硬着头皮发消息。和蓝总扯了一会开场白,两人自然而然回到白天中断的话题。


    白果:当年学姐走得那么遗憾,你会恨吗?


    蓝总:恨啊,这些年我一直在恨自己,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恨自己在问题出现的时候没有和她好好沟通……


    白果:我是说,那个学姐出轨的人,你的舍友,你会恨他吗?如果没有他,也许学姐不会误入歧途。


    这话发出去后,蓝总那边好一会没回复。白果都觉得自己可能太激进了,就像拿话在挑拨离间一下。


    谁知道,蓝总回过来一句:我恨死他了,他不配喜欢琳琳。


    白果微微一挑眉,把手机屏幕摊给朱哥看。


    她说:“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不被人知道的秘密。”


    朱哥深以为然,并要了聊天截图,发给了雷子。果不其然,雷子受到煽动,电话一下就回了过来。


    电话那头雷子很激动:“蓝启空那个孬种,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错了吗??唐琳真是瞎了眼,会看上这种人渣!”


    周一,白果拖着尚未睡醒的身体,像个机器人一样走进鼎盛大楼,电梯到达49层,叮的一声开启打工人的一天。


    然而,她还未将包放下,就见许宏伟火冒三丈地朝她走来。


    许宏伟怒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白果有些懵:“啊?”


    她脑海里划过很多碎片,难道是许宏伟在健身房被连赫羞辱了,恼羞成怒所以朝她撒气呢?隔了一夜了,这气还没消呢?


    “啊个屁!”许宏伟把手机一摔,仍在桌上,“蓝启空取消了签约,赔了违约金,不和我们合作了。”


    “……哦。”她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不是意料之中吗?


    “你哦个屁!什么态度?!”许宏伟叉着腰,“仔细看!蓝启空也没和连宸合作,他直接把这个项目作废了。”


    白果瞥了一眼,依旧漫不经心:“是吗?”


    许宏伟气死:“滚滚滚!你真是乌鸦嘴,全被你说中了!这下谁也做不成了!”


    白果低声喃喃:“做不成就做不成吧,这样反而便宜了蓝启空呢。”


    许宏伟没听清,但知道一定不是好话,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回工位了。紧接着蔡允浩就跟了上去拍马屁,想也知道,实习马上要结束,他可得赶紧抱大腿。


    林经理悄无声息地凑过来问:“怎么回事?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果疲惫道:“那可是一个惊天巨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