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循着跟踪小虫的方位，荷园找到了白天在何府见过的那个光头。


    此人正在屋内品着小酒，手边是酒瓶层层叠叠，摆了一桌子。荷园推开窗户，轻巧的跃进屋内，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


    这间屋子不大，墙壁上贴满了花里胡哨的纸张，荷园凑过去看了看，然后乐了，竟然是些符纸，这东西在这世界上可不多见，只可惜错误太多，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她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忙碌的光头，然后悄然开口：“这些东西，从哪里学来的？”


    光头动作一滞，而后木然的转过头，看到荷园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一蹦三尺高，手中的酒杯落在了地上，迸发满室酒香。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他身子抖如糠筛，面色涨成了猪肝色，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当然，他这里是百层高的住宅，窗外禁止任何飞行器通过，装置着警报的房门紧闭，任谁看到屋内多了个人都会吓一跳。


    “先回答我的问题。”荷园抬头看他，面色冰冷，满是审视。


    “什、什么问题。”光头向一边磨蹭，显然是要触发警报。


    荷园将一根手掌长的骨刺甩出去，正正好扎在他脚边的地面上。光头吞咽了一口口水，瞬间跪了下去。


    “这些都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我真不是故意骗您的，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全家都靠我养着，实在是没有办法，您大恩大德，饶了小的一命吧。”倒豆子似的，他将一切都说了出来，还在一边殷切的磕着头。


    他说的这些话，荷园可太熟悉了，可不就是那几本修仙小说上的原话。看到对方递过来的几本书，荷园挑眉，看来这光头将这书吃的透透的。不然，也不会从其中琢磨出这些东西。


    她用骨刺刀挑起对方的下巴：“现在你看看我是谁。”


    屋内的灯光突然开始闪烁，将女孩的脸照的晦暗不明。


    光头心脏猛跳，口水一杆一杆的往下咽，半响，他颤着手：“您，您是何府的何圆小姐。”


    荷园冷笑了一声：“记性不错。现在说说，你是怎么给她取的名字。”


    光头脑子里有一坨疑云，什么给她取名字，面前的不就是何圆小姐自己，不过是比之从前有了几分变化，看着健壮了些，还有那头发……


    灯光闪得他眼睛发酸，面前人得五官好像也变得模糊了，忽然，他想到了那些书里说过的“夺舍”，能者身死而神不灭，取活人之身体苟继于世。


    难道这位是占了她的身子后，来报仇的？


    “我说，我全说，您千万别取了我的身体。那日何公爵、不是，何百德他叫我去看风水，他嫌弃您，不对不对，您瞧我这嘴。”他给了自己一嘴巴，又接着说，“他想给她换个名字，我哪里会这些，一抬眼就看到了前面有一池荷花，这不就随口一说，至于别的，那都是何百德他自己联想的。”


    荷园有些失望，看来这名字与自己其实没什么关联，不过是一场巧合，那自己该如何才能回到家乡呢。


    注意到他的目光都在书上，荷园将那几本书收了起来，没有还给对方的意思。


    “联邦图书馆上的扫描本，是你上传的？”她手中的骨刃仍然牢牢抵着他。


    “什么扫描本？”他面露疑惑，“不、不是，我发誓，我真的从未告诉过其他人。您也知道，我这个就是糊弄人的，哪里敢让其他人知道这些，这些书啊，我从来都没让别人看到过。”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一向名声在外，那些有钱人都被他刻意宣传出来的东西，给迷住了。


    他抬眼偷偷看了眼荷园，而后抬手慢慢、慢慢的将骨刃移开自己的喉咙，发觉对方没有在意，脸上又露出讨好的讪笑。


    “仙人。”他做这一行已有二十年之久，书却是在五十年前偶然看到，看过之后就入了迷，无心做旁的，一心寻找这其中的奥秘，可惜，整个联邦上都只有这么几本书，他已然无法精进。


    毕竟，这么多年来只是这老几样，顾客们不厌倦，他也早早的不满足了。


    “怎么？”


    “敢问您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他好像已经料定了这壳子内换了个灵魂。


    “公交。”她也该走了，不然赶不上回学院的末班公交。


    荷园站起身：“你这灯该修了。”


    “仙人，在下能否请教一二。”他跪着向前快走两步，求学之志十分心诚。


    “行。”荷园转身，看到对方面露喜色，而后一个手刀敲上光头的脖颈，“第一课，不要总是瞎联想。”


    看着光头瘫倒在地上，她从窗边跃下，直冲最近的公交站。


    *


    何府，前楼。


    “老爷！来人啊！不好了！”


    夜半，这惊声尖叫将所有人从睡梦中唤醒。


    何阳曜披着衣衫走出房间，发现不远处的楼梯上趴着一人，一边的侍者面容惊慌，两人之间是一大滩鲜红的血液。


    “怎么回事。”他快步走过去，途中将医疗助手唤了过来。


    “我巡夜的时候，就发现老爷他躺在这里，大少爷，我、我是按照时间工作的，没有——”


    “好了，你先去联系医院。”他并没有怪罪地方的意思，只是这样的推诿令人心中厌烦。


    他伸手在父亲的双腿上按了按，猜测是腿断了，医疗助手检测到他身体情况一切正常，只是昏了过去，他松了一口气，既然断了，那接上便是。


    这时身着睡衣的女人姗姗来迟。


    “这是怎么了。”


    何阳曜退后一步，与对方拉开了距离：“已经通知了医院，葛姨您继续休息。”


    佣人抬着担架，将何百德小心移了上去，而对方身下的那摊血液更加明显。


    “怎么会流这么多血。”葛汀兰掩嘴蹙眉，脸上并无太多关切。


    何阳曜没有回答，只是跟一边的侍者交代了几句，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手术已经成功结束，但是医生的表情仍然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深沉。


    “何先生，令尊的腿以后怕是难以恢复了。”


    “怎么会这样？”他疑惑的不是对方的腿如何，而是自己当初甚至断了筋，如今都能如常行动，联邦上的医疗何时退步了。


    见眼前的年轻伯爵没有大发雷霆，主治医生心中放松，而后解释道：“令尊双.腿内神经坏死，我们采用了多种医疗手段，都难以成功。当然，院方并不会就此放弃，我们——”


    何阳曜抬手阻断他的话，他隔着病房玻璃窗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人。


    “会对他其他部位产生影响吗？”


    “这个倒不会，只是无法行走，其他功能都是健全完好。”


    “我知道了。”他看向医生，“接上双.腿已经十分难得了，您说对吗？”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医生后背发寒，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对、对，我们会尽量寻找其他办法，但是还请您不要抱有太大期望，毕竟保住了病人的双.腿已经是万幸。”


    “有劳。”他向对方点头示意，而后进了病房。


    何百德尚未苏醒，双.腿缠绕着厚实的绷带，绷带下，应当是两个巨大的疤痕，那里前一.夜还是两个巨大的血窟窿。


    太巧了，对方下楼滑倒摔断了腿，棚面上的装饰灯恰好分别扎进了他的两侧大.腿根。


    就像是计算好了似的。


    他又在病房坐了会儿，直到打算起身离开时，病床上传来一阵虚弱的声响。


    “阳曜。”他侧头向儿子招了招手。


    何阳曜站在原地，没有过去。


    “我这腿，怎么没有感觉了。”他有些急切。


    “当初，我做完手术后也是这样，再过几天就好了。”他平静的诉说着自己那会儿的感受，看到对方松了口气，又说，“父亲不曾来探望过，不清楚这些也是难免。”


    如他所料，男人的脸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内疚或是羞愧。


    “我那时候忙，好在你都挺过来了，你就先走吧，过几天我便能回家了吧。”他恍然间想起，前妻胳膊断后，似乎第二天便出了院。


    “下午派人接您回府。”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他便离开了。


    “下午？”可是他这腿，还是没有什么感觉啊。


    过了一会儿，府上的侍者和医院内陪护一同进来了。


    “你们两个去给我问问，我这腿什么时候才能有知觉。去去去去，愣着做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想起了先生的吩咐，随口应付了过去。


    何百德总算是放了心，也不再问这些了，转而盘算起康复后的日子。


    经过这么一遭，想必儿子也不会禁止他出府了，名下那几处房产也可以再次利用起来，恢复往日的热闹最好不过了。


    他心中谋划着未来的酒池肉林，殊不知等待他的是将近百年的轮椅上的生活。


    *


    吃着早餐，荷园看向了自己的手，那里所有的线丝全部都随风飘散了，也算是为何圆了结了这一切，至于她自己的那一份麻烦，也算是解决了一部分。


    只不过，蒲君慈一死，怕是会迎来更大的麻烦，这一桩桩一件件真是令人心生厌倦。


    好在这些杂事并未耽搁与费启将军的合作，对方所需货量稳定，周期内稳定交易，荷园偶尔不忙还会制作一些新鲜药剂拿去给他尝试。前几日，对方暗中寄送来几瓶样本，附言说是何家矿星上受难者病原样本，请她尝试制作药剂，心中不必有负担。


    负担自然是不会有的，只是她目前仍然缺少许多魔草原料，若是能去一趟荒草星，倒是有解，可是，哎。


    杂七杂八的想着，早餐也吃了大半，她突然觉得许多人在打量自己。


    “小园，我怎么觉得好多人在看我们。”鲍西亚将空盘子往前推了推，有些不自在。


    一边的赛琪娜点点头，她也感觉到了，虽然没有恶意，但是总归让人有点不舒服。


    自从上次考核结束后，三人自然而然的总是在一起行动，兰诺依旧和队友们一起。


    荷园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对周围的打量视若无睹。


    “走吧。”


    三人离开后，众人的谈论声变大。


    “那个荷园就是木屋小铺真正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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