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何府。


    何家大堂冷冷清清，何百德坐在沙发上，胸膛剧烈起伏，情绪十分激烈。


    忽然，他直起身，一把推掉桌上所有茶盏，那些茶水依旧温热，甚至对面的沙发上还有人坐过的痕迹。


    何阳曜送过客人回来后，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精致的茶杯纷乱的落在地上，每日有专人打理的白色长毛地毯，此刻上面浮着一层污渍。


    这让他联想到这个家，表面光鲜，可一旦掀开那层面子，内里早已经污秽不堪。


    他的视线在男人身上做了短暂停留，随即抬脚打算离开。


    “站住。”男人的语气里全无往日伪装出来的慈爱，或许从前对于儿子的喜爱是出于真心，但是小儿子出生后，那份感情挪走了多少不得而知，更别提今日，他的爵位被提早转移到了长子身上。


    身份、钱财，一切都没有了。


    他看着儿子，眼中仿佛装着仇恨。


    何阳曜停下脚步。


    “你是不是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你说，你盯着这个位置多久了？”


    闻言，何阳曜心里弥漫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经此一事，父子俩之间最后的体面仿佛也被撕开了。何百德何尝不知道长子对自己的怨怼，从前他仗着自己的身份，装作毫不知情，因为他是父亲，是手握权柄的伯爵。


    便是长子逃走，那又能去往哪里，天地之大，他走再远，不都得回到这个家。


    那时候，这个家里，做主的是他何百德。但是今天以后，却不再是这样了。


    他看向儿子手中提着的那个小木箱，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他很清楚。


    一柄新刻成的伯爵印章，一封授勋书，一把权利密钥，这几样物什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上面都有何阳曜的名字。


    “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个位置。”他冷声说，“您若是肯安分呆在家里，每月的生活费不会比从前少，但如果出去胡来闹出什么事，下一次我也救不了您。”


    他做下那样的事，使几百个家庭破碎，若不是拿出何家近十年的收入填补，何百德早就没了命。


    “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给男人一个眼神。


    “你是不是还想着你那个妈，她有什么好……”


    余下的话，似是被冰封在喉咙里，他从未见过长子那般冰冷的眼神，里面好像藏着杀机。


    “翻了天了，大逆不道，畜生！”他愤愤的踹向一边的桌几，被先前自己丢下的杯子绊了一跤，额头重重嗑在了桌几边角，流了好多血。


    他怒骂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而后唤来了家庭救治机器人。


    楼上，何阳曜将免责文件摊开放在桌子上，每条条款都压着何家的底线来的。何阳曜很早之前就清楚，勋贵阶层是联邦的工具，虽然看上去权力滔天，但终究受控于人。


    他和父亲不同，从不会将“有奶就是娘”这种话语视为人生信条。给与他们巨大利益的葛家也好，能够让他们舒展权势的联邦政府也好，统统都是不重要的。


    他想要的那个世界，是公正平等，至少，妇人子女的命运不再握在丈夫手中。


    将文件收进保险柜，他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妇人抱着两个孩子，虽然笑得慈爱，可眼中的悲伤却像是刻上去的一样。


    “晚安，妈妈。”


    *


    “别杀我，走开！”宽阔的食堂内，一个男人立在空地，他脚边是狼藉的食物残渣，而他却浑然不觉似的，只顾着对空气叫嚷。


    荷园坐在不远处，将一切收在眼底。


    比起几月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现在则显得狼狈得多，整个人看上去如同疯了一般。


    调出学院论坛，这事果然已经被人发到了网上。


    [听说互助小队大半队员都失踪了。]


    [我C班，还好之前没被选上。]


    [+1慈善家翻车了，啊哈哈哈。]


    [他一个A班学员，不论怎么看，都不可能那么弱吧。那些队员之前也好好的，加入互助队反而失踪了，真奇怪。]


    [排楼上，听说好几个队员都是在和他独处后失踪的。]


    [这人不会是变.态.虐.杀.狂吧？为了泄.欲所以才……]


    [天啊，太可怕了。]


    ……


    低头喝个汤的功夫，中间质疑独处后失踪的那层楼就消失了，后面的风向一边倒的，说这人是变态。


    又往后翻了两页，有个别质疑互助队存在意义的回帖，几乎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大概是学院方进行了舆情监测，看样子是要将修斯钉死在“变态”这样的言论中了。


    真是毫不留情面啊。


    一餐未过半，熟悉的机器人果真出动。


    捂眼、束手腕，一系列动作下来，修斯瞬间陷入安静，在对方将踏出食堂大门的那一刻，荷园施展跟踪魔法，将小虫种在了对方身上。


    他会被带往何处，关于这一点，荷园实在是太想知道了。


    或许，如果顺利的话，没准会直通对方窝点，那样一来，可算是帮了邱音他们大忙了。


    前些日子，她将宿舍内怪物碎块样本送给了邱音，那时候便差不多知道了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费启将军一早就怀疑这里正在进行人体实验，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和一直未找到对方的实验点，因此迟迟未下手，加之响狮军团近两年行事低调，正在养精蓄锐，一时半会仍不到大规模出动的时候。


    前两年学院招生，各项条件严苛得很，卧底试图进入第一院，均以失败告终。然而今年，却是出奇的顺利。加之有消息称第一院将要扩大招生规模，从三年一度，改为一年一度。


    所以荷园与费启一致认为，第一院或许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这导致他们变得急功近利，沉不住气，甚至连带着需要更多实验体。


    具体原因，只有调查后才知道，相信以费启将军的能力，不日便能探查到真相。


    目睹修斯被带走，食堂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嘈杂且纷乱。


    将餐盘送入回收处，荷园快步离开了这里。


    看到从大门处离开的那个身影，邱音眸光闪了闪。


    而另一边，一直观察修斯的蒋冲，也默默收回视线。


    “这，跟吗？”他犹豫着开口。


    邱音摇了摇头，“容易暴露。”


    也是，这样一个人，想必周遭也有不少目光注意着，只是好不容易从一团乱麻中牵出一条绳，这样松了手，不知何时还能再找到机会。


    “音姐音姐，武器研究室竟然有P299，我想搞一把。”他语气中的渴望，任谁都听得出。


    “这里怎么会有那东西？”P299是一种老型光波枪，射程虽远，可威力一般，但即便如此，它还是以舒适的手感掳获了一大批光波枪爱好者，这东西已经成为了收藏品。


    “不知道，只需要一百个积分呢。”积分这东西，小队中的成员都是不缺的，他们日常所需要支付的，也仅仅是一间别墅的租金。


    但是这一百个积分，对于其他人来说，可是十分昂贵的。


    “不许买。”她直觉这东西出现的不是时候，十分可疑，像是饵料。


    闻言，蒋冲也没有一句怨言或是疑问，只是安静关上学院信息网，小心翼翼地问，“音姐，那我们回小队吗？”


    他直觉邱音心情不太美丽，虽然每一年的今天都是如此，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更加小心。


    多年前，他们的家乡被异种潮侵袭，整个星球破损大半，磁场紊乱，不知多少人无声消失。


    他们的家人也丧生在那次灾难中，荒芜的大地上，似乎只剩下几个不大的孩子孑孓求生。当时年纪最小的邱月，由于身体瘦弱，难以抵抗辐射侵袭，在他们面前停止了呼吸。


    就在所有人陷入绝望之地时，几艘星舰落在残败大地上，彼时还是还是响狮团团长的费启，带领团员，从硝烟战火中走来。


    他说：“想不想保护家人。”


    身边的这些共同求生多日的队友，早已经成为了家人。


    那天之后，她们有了新的家。


    蒋冲手中拿着一把小小的折刀来回转，这么多年来，别说音姐放不下，就算是他都想不明白。


    一向以农畜业为主的片吉罗拉星，科技虽然落后，但是距离主星并不远，怎么就灾难发生将近两个月，都没能等到官方救援。


    到了今日，吉罗拉星异种潮事件，都没有在联邦新闻上留下半点痕迹，仿佛无形中被人消隐了一般。


    甚至，他们半年前航行在星际海，经过吉罗拉原本坐标时，那巨大的残破行星，居然也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发生的无声无息，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立于所有人之上，进行着无声的操盘。


    “回去吧。”邱音眼底有一抹浅淡的思虑，声音也比以往低沉了几度。


    小折刀迅速收拢，弹回蒋冲衣袖中，他应了一声，然后自觉地将两人餐盘叠在一起端走，而袖中的小折刀似乎藏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不论他如何行动，都没有显露半点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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