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作品:《欲与他人做嫁衣

    方才被沐玉臣抓住的手腕还有些疼,晓玖咬牙皱眉,揉着泛起红印的手腕,愤恨地瞥了一眼沐玉臣。


    只见沐玉臣低头看了一眼她泛红的手腕,脸上流露出一丝愧疚神色,手伸到半途,又蜷缩着收回,低声说道:“习惯握剑,丢了分寸,失礼了……”


    上一刻,晓玖还想咒骂,此时听他所言,不禁觉得好笑,戏弄般说道:“将军这是关心我?”


    沐玉臣闻言,正襟危坐,转过头去,不看晓玖,正色道:“夫人不必多想,方才的问题,夫人还未作答,需要我直接审问金婵吗?”


    “审问”二字,撞在晓玖心头,顿时收敛了笑容,害怕沐玉臣当真说到做到。


    晓玖无奈地低头,柔声说道:“将军恐是误会了,婉妹妹同我打赌,我欲请将军帮忙,这才遣金婵回府传话。”


    “亥”字被拿在手中细致查看,沐玉臣轻蔑一笑,问:“所以,你们赌的是什么?为何要撒谎说你与小婉打起来了?”


    晓玖早已做好准备,按照预想那般,她惊讶地抬起头,一脸诧异地望着沐玉臣,眼中闪烁真挚的光,问:


    “是谁告诉将军的?我可是让金婵传话——‘我与婉妹妹打赌,请将军务必相救’,怎会是打斗?”


    眼中闪过疑虑之色,沐玉臣倾斜脑袋,眯着眼,一字一句道:“依冬竹所言,金婵说是——打、起、来!”


    晓玖装作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低垂双眸,唇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苦笑,叹道:“将军既然选择相信冬竹,我亦无话可说,但我相信,我家丫头绝不会害我,自然不会胡说。”


    “此话何意?”沐玉臣有些摸不清头绪。


    晓玖转过身,正对着沐玉臣,脸上微微一笑,解释道:“将军信任自己的人,无可厚非,但此人说的话,我可信不过。连‘辰时’和‘卯时’都能说错的人,将‘打赌’和‘打斗’混淆,也是情理之中。”


    此言一出,沐玉臣未再追问,陷入了沉思。


    晓玖心满意足,调整坐姿,拿起碗筷一个人吃了起来。


    见其他人都不在,晓玖也就顾不上沐家家规,一边咀嚼,一边偏过头看着沐玉臣,开口道:


    “莫不是将军想给新妇下马威,才故意授意冬竹戏弄于我,害我在寒风中等了一个时辰吧?”


    沐玉臣一脸漠然,紧盯着晓玖,不发一言。


    盯得晓玖心下怵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以为脸上沾着饭粒,然而什么也没有摸到。


    她正欲开口询问,沐玉臣蓦然伸手,轻轻推着她的脸颊,转向饭桌,一本正经地说:“食不言,寝不语,严府没有这条规矩吗?”


    晓玖:“……”


    等大夫人独自回到膳厅时,见这对新婚夫妇正坐在一处用膳,甚是恬静祥和。


    每当严季云扭头盯着沐玉臣看,沐玉臣就会无情地将她的脸转到一旁,如此反复,落入大夫人眼中,却是和睦打趣。


    不忍打扰,大夫人欣然一笑,悄悄走出了膳厅。


    一顿饭,沉默无言,晓玖一脸悻悻然地吃完。


    随即,沐玉臣便想告辞离开,却被大夫人拦了下来。


    “你难得回来,怎能说走就走,正好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妥善,不若与云儿一起留宿一宿。”


    大夫人喜笑颜开,青葱玉指牵着沐玉臣与晓玖,将人领往卧房。


    沐玉臣满脸抗拒,不情不愿地任大夫人拉着,嘴上婉拒:“不必了,我不过担心府上有事,如今确定娘亲安好,我便告辞回……”


    “回什么回啊,你可别忘了,你刚娶新妇,整日忙于军务,把新妇晾在一旁,招人闲话。”


    大夫人一番数落,沐玉臣淡然听着,想要出言反驳,大夫人一声嗔怒:“为娘的话你也不听了?”


    沐玉臣便无可奈何地噤了声。


    金婵的消息倒是不错,大夫人的话,沐玉臣果然不敢不听。


    他斜睨晓玖,眼神中带着威胁,晓玖欣然挽住大夫人的胳膊,声音甜腻地道了句:“大夫人说得没错!”


    大夫人眼底含笑,欣慰地来回瞧着二人,叹道:“我还担心你二人不睦,今日见玉臣挂心云儿,我便放心了。”


    “我没……”沐玉臣面露惊色,正欲出声辩解,挽在他胳膊上的玉指用力一掐,只听“嘶”的一声低哼,他就闭了嘴。


    “云儿久居深闺,不谙世事,为人谦和,奉圣旨嫁入侯府,孤身一人来到沧廿郡,从此以你为依靠,你莫寒了她的心。”


    大夫人不厌其烦地劝诫,面色和善,眼神坚毅。


    沐玉臣脚下一顿,拖得大夫人和晓玖也随之止步,二人不约而同回眸凝望,见他凛若冰霜,薄唇抿成一条线。


    “这亲事,不过是多方权衡利弊,唯独娘亲在意,待到风平浪静,我自会向圣上请……”


    一串密集的捶打落在沐玉臣身上,晓玖惊讶地后退半步,目瞪口呆看着大夫人像对待孩童一般,揪着沐玉臣的耳朵,毫不留情地落下手。


    沐玉臣一边求饶,一边被大夫人揪着耳朵往前走,大夫人嘴里骂骂咧咧。


    晓玖紧随二人身后,哑口无言。


    沐玉臣态度坚决,让她直觉前方道阻且长;大夫人意志坚定,却不知今后会成助力还是阻力。


    行至卧房,沐玉臣被一把推进房中,大夫人向晓玖一招手,晓玖便唯唯诺诺进了房。


    大夫人随即唤来家丁,将房门关上落了锁。


    卧房中,烛火摇曳,照出两个人影毅然对峙,互不相让。


    沐玉臣:“这就是夫人引我来沐府的目的?”


    晓玖:“将军多虑了。”


    沐玉臣:“那夫人为何不拒绝?”


    晓玖:“想和离的是将军,又不是我,我为何要拂了大夫人一番好意?要拒绝,也当是将军拒绝。”


    沐玉臣:“……”


    既来之则安之,晓玖心下不慌,悠然行到床榻边,俯身坐下,她拍了拍被子,闷声作响,抬眼斜睨着沐玉臣,笑道:“今夜将军可要与我同眠共枕?”


    招来沐玉臣一个白眼,伴随一声叹息,沐玉臣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润润喉。


    沐玉臣的反应在晓玖预料之中,她也不认为沐玉臣会妥协,不过是开个玩笑,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忽而想起晚膳席间提问,还未寻得答案,晓玖再次追问:“今日沐府请安,将军为何不与我一同前来?”


    “我起时,夫人已不在府里……”


    心下烦闷,正想着对策,沐玉臣一时没回过神,随口答道。


    当他回过神再看向晓玖时,发现对方对他的答案似乎有些诧异,正一脸狐疑上下打量着自己。


    “就是说,将军本会陪我来请安?”


    沐玉臣一口否认:“不会。”


    晓玖不悦:“为何?”


    沐玉臣冷言冷语:“不想。”


    “将军想看我一人丢脸?”晓玖气闷,原本放在被子上的手,捏作一团。


    沐玉臣毫无愧色,一脸严肃,道:“并无此意……”


    晓玖怒目而视:“可事实确是如此!”


    沐玉臣不以为意:“夫人亦可不去……”


    “说得倒是容易,将军怎么不拦下我?”


    “我起时,夫人已不在府里。”


    “……”


    晓玖一时被噎住,竟不知该如何继续,沐玉臣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似乎无懈可击,连晓玖都开始怀疑,或许真如沐小婉所言,一切皆源于冬竹私心。


    屋内重归平静,二人相顾无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晓玖双手撑在床边,垂头盯着因无所适从而左右摇摆的脚尖,开始担忧要如此焦灼度过一夜。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晓玖警觉地抬头望去,只见沐玉臣神情淡漠行至门边。


    “哐当”一声清响,门锁应声落地,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


    晓玖伸着脖子向外张望,便发现商启执剑站在门外。


    “怎么才来?”沐玉臣边往外走,边问道。


    商启当着沐玉臣的面,收剑入鞘,不留情面地回道:“来就不错了,将军想被关一夜,我也可以成全。”


    沐玉臣无奈地摇了摇头。


    晓玖快步赶到门边,慌张问道:“将军就这么走了,不怕大夫人怪罪?”


    沐玉臣脚下步伐未停,头也不回地对晓玖挥了挥手,道:“有劳夫人留下向娘亲解释,就说本将军有要务在身,先行告辞。”


    商启双手握剑,朝晓玖施了一礼,并未多言,紧随沐玉臣而去。


    院中刮起一阵风,吹得树枝“嘎吱”作响,吹得晓玖心头一凉,低头看去,门锁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晓玖回想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恶事,如今才要面对这磨人的恶鬼将军。


    “不气,不气,活不过第二年的家伙,我又何必与他置气,没关系,阎王爷会出手!”


    晓玖一边咒骂,一边关了门。


    方才沐玉臣在房内,她还未顾上细看,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应是每日都有人打扫,晓玖莫名感觉羡慕。


    那是一种不论你何时回家,总有人记挂的感觉。


    环顾四周,忽瞥见墙上挂着一只纸鸢,色彩斑驳,破损陈旧,修补粗糙,依稀可以看出花鸟纹样,与房中其他精致而贵重的装饰物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将军幼时,还挺有少女心……


    晓玖望着纸鸢,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