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琛被孟轩缠住了。


    知春非常感激,她因此得了很多清净的时间。还趴在桌上小憩了一会儿,哈欠连天。


    后面的人考核还要很多时间,还得等很久。


    山长来找人去藏书阁搬东西。


    知春坐了一会儿,跟着祝云峰和孔宴白他们一起去了。


    最近屏蔽痛觉的时限到了,她身上有些泛疼,像针扎一般,尤其是肋下那一块,密密麻麻的疼。


    痛感突如其来,像开闸的洪水止不住。


    考核前,她吃了几颗缓解疼痛的药,现在大概是药效上来了,有点犯困。她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能小小的睡一觉最好。


    她一路打了好几个哈欠,好在到了藏书阁。


    等进了门,知春才道:“祝兄,我有点困,想休息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祝云峰说着回头,看着她有些苍白得脸色,他关切道:“傅兄,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


    知春摇摇头,露出一个笑容,“我到里面休息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叫醒我就好。”


    祝云峰把禁闭室的钥匙给她,“你去床上躺一会儿吧。”


    知春不想推辞,“多谢祝兄。”


    祝云峰不放心道:“傅兄,要不让我陪你上去?”


    “不用,我还好。”知春揉了揉眉心,“你不是要点东西吗?时间不多了,你忙吧,别分心。”


    她转身上楼,没过一会儿消失在楼梯口。


    祝云峰站在楼下,手里拿着清单,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犹豫了一会儿,正准备上楼的时候,孔宴白走了进来。


    他手里抱着几本书。


    祝云峰忙走过去拿过书:“孔兄,你去看看傅兄吧,他好像不太舒服,精神很差。我让他去禁闭室休息了,但我还是怕他出什么事。”


    听到知春的名字,孔宴白顿了顿,目光看向楼上。


    片刻后他道:“好。”


    “我去看看。”


    *


    知春已经爬上了三楼,突然听到一声短促的“吱呀”,像是哪个柜子被挪动发出的声音。


    是从禁闭室的方向传过来的。


    她慢慢走过去,耳边的声响越来越大。


    “啪!”书本落地的声音,让她原地顿了一下。接着是一道温和,却又夹杂着怒气的女声,“这位公子!藏书阁这等圣地,请你自重!”


    男声浪荡又轻浮,还有些耳熟,“小美人,你说什么?挨近点我听不清!”


    “你!你这色胚别靠近我!”


    “小美人,我劝你乖乖顺从,我高兴了就纳你当个小妾,要是不高兴……你可就得吃更多苦头了!”


    “你不要脸!”女子似乎被钳制住,带了些哭腔,凭命挣扎。


    “赵连书,去守着,别让人进来。”


    知春:“……”


    又是这俩熟人,冤家路窄。


    知春掐手心。


    这厢,赵连书笑得猥琐,“崇恒兄,放心!”


    他吹着口哨,走出了那个书架,将窗一扇一扇关好。


    转过身,他刚想讲些污言秽语,猛然之间,就被迎面来的人一脚踹了回去,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郑连书“哎呦”一声,从墙角抬起头,“是你!傅……唔……”


    知春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捞起一旁的扫帚将他敲晕。


    但这一棍子震得她手疼,脑子里也晕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她又掐了自己一把,清醒了几分。快步跑进了里面。谁知,那角落处居然被几个书架围起来,他们刚刚就是在干这件事。


    挪书架。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透过书架的缝隙,知春看见李崇恒笑得夸张又猥琐。拉着一个女子白皙的手腕,全然不顾女子的挣扎,就要亲下去。


    这禽兽!


    “李崇恒!”她怒喝了一声,他果然停了。


    他皱着眉转头,看见是知春的时候,他不悦道,“傅知春!又是你,我劝你别管闲事!”


    “你放开她!”知春面色不好,头昏脑胀的。


    “我不放!”李崇恒挑衅地握住女子的手,冷嘲一声,“在我发火前,你最好乖乖滚开!否则别怪我无情!”


    不知是什么在作用,总之,听到这番话,知春怒火中烧,情绪被放大了很多倍。


    非要做点什么不可。


    她不理李崇恒的话,试着推书架,却发现书架好像被卡住了,根本推不动。


    她看向里面道:“你放人!”


    看不见女子,她只能听到女子带着哭腔喊:“公子!救救我!”


    又用力推了一把书架,片刻之后知春放了手。


    她揉了揉眉心,抬头看了一眼面前不算高的书架,后退了几步,猛地冲上去,抬脚用力踹在上面。


    “咚!”书架应声倒地,发出一声闷响。知春在李崇恒惊愕的眼神中,几步到了他身前,揪住他的衣领给了一拳,一脚将他踹得撞到身后的书架。


    架上的书,一本本落下,噼里啪啦砸在他头上。


    他再抬头颊边立刻肿了一块,李崇恒恨恨地看着她,怒吼道:“傅知春!”


    “是我。”


    她答道,呼吸有些重,只想快点结束这件事。


    她侧头看向一旁的女子,“姑娘,你没事吧?”


    闻言,蹲在地上的女子抬头,她的脸白皙如玉,五官淡若芙蓉,清闲淡雅。


    女子轻轻摇头,脸上还挂着泪,“公子来得及时,多谢。”


    知春摇摇头,“你快些走吧。”


    她要对李崇恒动手了,总是怕吓到这姑娘。


    “死矮子!我让你装英雄!坏我好事!”李崇恒怒气冲冲地爬起来,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根长棍,毫无章法地朝着知春就打过来。


    “!”


    知春眼疾手快推开女子,侧身躲开微微退了几步,抬脚就要踢开棍子,谁知她忘记了自己踢倒的书架。


    现在她的脑子,浆糊一样。不小心后脚跟被拌住。


    知春摇摇晃晃往后仰去。


    “公子!小心!”她侧头看见女子要跑过来,连忙伸手制止,“别过来!”


    “呃!”


    就这一瞬,木棍击中她的右手小臂,结结实实一下,覆盖在旧伤上,直接疼到心底。


    她缩回手,反正要倒地,她卯足了劲,准备再给李崇一脚。可是她的脚还没碰到李崇恒的身体,他就被另一只脚踹了出去,又重重撞在身后的书架上。


    书架还晃了几下,李崇恒直接昏死过去了。


    意料之中的摔倒并没有到来,肩膀被一只手紧紧揽住,将她往自己怀里拉。


    她下意识抓住了那只手,攀上肩膀,确认自己站稳后她抬起头,视线模模糊糊:


    “……孔宴白?”


    他神色难辨,黑如夜色的眸子看着她,声音很低,“是我。”


    不知怎的,知春突然松了一口气。


    她的头很沉,身边的人衣服上清冽的香气很好闻,让她找回几分清醒。


    她不由抓紧孔宴白的手臂,无意识地将额头抵了上他肩,轻轻喘气:


    “不好意思……”


    就靠一会儿。


    温热的呼吸透过布料钻了进来,孔宴白有些僵硬。手臂那处的皮肤,好似直接被这股呼吸吹拂,一点点变得滚烫。


    只一瞬间,温度传入四肢百骸。


    他后知后觉地放开手,将手背到身后,目光从她发顶挪向另一边,声音微冷,“你去睡。”


    “嗯?”知春眉头一动,晃了晃头,“那他怎么办?”


    “不用你管了。”


    若是一般时候,知春或许还会思考,但现在……


    不行,她状态太差。


    “好,麻烦你了……”


    她果断转头,松开人摇摇晃晃,向禁闭室走去。


    看到人离开,孔宴白才慢慢回头,看向昏在角落的人。


    这时被救的女子,看向知春离开的方向,想上前却又止步,男女授受不亲,


    “公子,你还未曾告诉我,你的名字……”


    孔宴白看了她一眼,眼睫微微垂下,声音含了霜雪一般,“傅知春。”


    女子闻言看向他,便听到他说: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是他的名字。”


    *


    “孔宴白!”李崇恒被揪住衣领,只能肿着脸冲他吼,“你放开我,你敢打我!我告诉你,你们死定了!”


    孔宴白直直盯着他,眼底寒光冽冽,却只是平静地问他,“你可知道刚才那个姑娘是谁?”


    “哼,这小小书院里还有什么大人物?”李崇恒哂笑,“你少吓唬我。”


    “她叫李芙。”孔宴白道:“她是李夫子的独生女。”


    李崇恒一怔,难以置信地看他。


    李夫子……他惹不起。


    思前想后,他不甘地抬头看向孔宴白,“你们想怎样?”


    孔宴白看他,“你该问李芙,或者傅知春。”


    李崇恒捏紧拳头,“我知道了。”


    孔宴白起身时他目光随意地扫了李崇恒一眼,不自觉地落在他的右手小臂上。


    傅知春就伤在那,他那么瘦小,李崇恒一棍下去,大约能打断那处的骨头。


    想到这,他喉头微动,没来由的有些不舒服。


    李崇恒被他看得不适,他咽了咽口水道:“你还有什么事?”


    “傅知春的事”,孔宴白看了他一眼,冷道:“管好你的嘴。”


    李崇恒捏紧拳头,默道,再等等。到了桃花村,他们就完了。


    *


    禁闭室的门开着,孔宴白走了进去。


    夕阳的光透过窗纸,朦胧地照在屋里。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瘦小的身影有些显眼,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精神不济的情况下还能揍人。


    这人总是能让他出乎意料。


    知春没有躺在床上,而是靠坐在床边,右手搭在床沿,侧头枕在上面,露出侧脸。


    那片白皙的额头上一片薄汗,颊边微微发红。


    这么难受么?


    “傅知春。”他轻轻喊着这个名字。


    很安静,没有反应。


    他突然想起之前的一件事。


    他缓缓在知春面前蹲下,手掌屈起,手背慢慢探上知春的额头。


    傅知春也这样做过。


    许是感知到冰凉的温度,知春眼睫颤了颤,但并没有睁开眼,只是模模糊糊说了一句,“别动……”


    听到这句,他竟然真的停下了动作,只静静看着人。


    蓦地,他感受到知春的眉梢动了动,浓密的眉,轻轻刷过手背的皮肤。


    柔和的,微不可查的,带来一种奇异感。


    他的心上,像被一片羽毛拂过,酥酥痒痒。


    怎么会?


    少年触电似的收回手,神色微僵,墨色的眼微微波动,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慢慢地那人睁开眼,浅褐色的眸子里,清晰映着他的脸。


    两人四目相对。


    知春没想到,睁开眼就看到孔宴白。他表情有些怪异,似乎有些惊愕。


    她慢慢坐正,神色慢慢清明,“你……怎么了?”


    孔宴白避开她的目光站起身,转身向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