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柔带着萧无尘离开了房间里。


    吃完干粮，陈解差便催促着上路。


    从白尤那里得来的三虫三草毒，比她预想中的效果要强烈些许。


    离开驿站的第三天，李沐的身体就开始出现外在的反应。


    神乏脱力，唇色渐深，脚步虚浮。


    连带着赶路的时候，也处于队伍的最后方。


    押送流放犯人的解差向来不管是谁，只要拖累了队伍的进度，那就是要挨鞭子的。


    才短短几日下来，李沐的身上大大小小多了不少血淋淋的鞭痕。


    “走快点！慢吞吞的还当自己是大爷呢！”


    说话间李沐的身上又挨了一鞭子。


    李沐平时便不受待见，现在拖了后腿也没人给他求情。


    “官……官差大爷，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歇歇，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而且我身上，身上好不舒服，浑身都好疼。”


    李沐半跪在地上，看起来十分痛苦。


    那官差十分不屑的说着：“哼，你疼？每次没走几里路就喊不舒服，赶紧的！起来继续赶路。”


    李沐干脆躺在地上，不断地喘着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快点起来！”


    官差手中的鞭子丝毫没有犹豫，一下接着一下的打在他的身上。


    一开始李沐还能呻吟几声，可没过多久，他却一动都不动了。


    官差瞧着不对劲，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紧接着，那官差眉头一锁，但更多的是不耐烦，对着前面领路的陈解差开口道：“陈大哥，李沐这家伙好像断气了。”


    官差的一句话就如同平地一声雷，顿时所有人都回头看去。


    一个个惊恐着瞧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李沐。


    陈解差走到他身边，伸手推了推，李沐依旧丝毫没有反应。


    他沉思片刻，最后还是对着不远处的顾倾柔说道：“夫人，麻烦你帮忙看下，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陈解差对死人这种事见怪不怪，流放的路上要是不死人，他才会觉得奇怪。


    顾倾柔没有推脱。


    上前摸了李沐的脉搏，呼吸已经停止，脉搏也消失了。


    “他确实已经死了。”


    三虫三草毒的药效，果然凌厉。


    整个队伍中就顾倾柔一个人会医术，李沐身上伤痕累累，身板又瘦弱，死在路上，自然没有人会想到他是中毒而死。


    “什么？真的死了？”


    “好好地一个人居然说没就没了。”


    众人议论纷纷。


    不过除了萧无尘只字没说之外，原本跟李沐离得最近的宋雪怡，也同样沉默不语。


    但顾倾柔还是轻易的从她的眼中看到了难以抑制的恐惧。


    “行了行了，不就是死了个人，有什么好吵吵的，你们几个，随便找个地方挖坑给他埋了，其他人继续赶路。”


    陈解差依旧带着流放的犯人继续前行。


    顾倾柔在经过宋雪怡身边的时候，饶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停下脚步对她说道：“宋姑娘，我看你身上也有大大小小不少的伤，要不要我为你诊治一下？”


    她的语气十分淡漠，可宋雪怡却如同看见了阎王一般连连后退。


    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十分警惕的盯着顾倾柔道：“不，不用你，我能撑得住。”


    虽然这话听起来极为硬气，但是中气不足，这宋雪怡的日子，也要到了。


    顾倾柔挑了挑眉，跟着宋雪怡走在队伍靠后的位置，瞧见周围没人注意到她这边，突然开口问着：“想活吗？”


    宋雪怡并不意外，只是苦笑。


    “难道不应该是你想不想让我活吗？”


    她没证据，但是她知道，自己跟李沐的状况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情况似乎比李沐要好一点，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而这一切都是从那天早上在房间里跟顾倾柔拌了几句嘴之后开始的。


    顾倾柔倒是没想到宋雪怡会这么说。


    “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一点，可聪明人为什么却一次又一次的干蠢事呢？”


    她意有所指。


    宋雪怡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倾柔不纠结于此，反正她早知道她会这么说。


    “你明知道李沐的事情是我干的，为什么不告发我。”


    她很好奇，若是换做以前，宋雪怡怕是早就大吵大嚷她是杀人凶手了，可如今见到李沐惨状却依旧强装镇定。


    “告发？这整个队伍里，有谁会相信我说的话？”


    宋雪怡自嘲的笑了笑。


    顾倾柔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


    “果然人贵自知，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活命的机会，能让你活着走到流放地，就看你要不要了。”


    宋雪怡有些虚弱的抬起头，双眸中隐隐带着希望的光芒。


    “什么？”


    顾倾柔直接开门见山。


    “是谁让你在流放的路上杀了王爷的。”


    宋雪怡双眸中原本的光亮顿时黯淡下去。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见她冥顽不灵。


    顾倾柔自认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她说了，既然她想一心求死，顾倾柔也不想多费口舌。


    她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烈日，对顾倾柔说道：“珍惜现在的阳光吧。”


    说完，她便加快步伐，回到了萧无尘的身边。


    “干什么去了？”


    萧无尘好奇的问着。


    她摇了摇头。


    “有人一心求死，我拦不住，所以干脆不拦了。”


    第二日傍晚。


    宋雪怡说去上茅房，可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影。


    等官差前去查看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只是临死前双眸睁得老大，竟是死不瞑目。


    没人说什么，似乎大家都已经接受路上会不断有人离开的事实。


    顾倾柔仔细回想自己自从穿越以来发生的种种，她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萧无尘，最终提出一个疑问。


    “你在京都里，到底得罪了谁？”


    抄家流放都不算完，一心想让他死。


    这得多大仇多大怨。


    萧无尘看似仔细的思考了一番，开口道：“满朝文武里……”他话锋一顿。


    顾倾柔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大约……得罪了一半吧。”


    “一半？！”


    顾倾柔突然拔高了音量，引得周围人不禁纷纷侧目。


    直到过了一会儿，她才无奈的问道：“萧无尘，你怎么做到的？”


    他却不以为意，看着顾倾柔的脸上难得露出除了淡漠以外的表情，萧无尘的嘴角突然展露出一抹明晃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