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鬼气冲天,柳家依然
作品:《南辞朝暮》 城门口本应有守卫,可是此刻却连半个人影都未曾见得,只有虚掩的红木大门,寂静孤冷地立在原地,显得格外地诡异。
萧北笙推开了厚重的城门,只听得发出吱呀一声响来,门后竟卷起了一道尘雾,在空中翩然飞舞,又缓缓落回地面。
二人抬眼往镇上的长街瞧去,此刻才将将日落,纵使上方阴云蔽日,也不该如此静谧,街上连一个人也没有,隐隐约约的光亮中,可见得长街上挂着的布幡招牌,伴随着微风轻漾。
苏南鸢和萧北笙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一丝警觉来:未央镇,怕是有什么邪门的东西盘踞于此。
刘恒才是长平之境,绝对无法对付,甚至可能因为忧心家人而被困在里面,所以才会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可是这镇子,比纵淮镇还要大上一圈,他们该从何找起呢?
苏南鸢想释放出灵气去查探,刚抬起手就被萧北笙制止了,他凤目一蹙,缓缓摇了摇头。
少年手指洁白修长,掌心覆盖着一层薄茧,此刻正轻轻握住苏南鸢的右手。
手背上异样的触感传来,苏南鸢下意识地就抽出了自己的手,虽然不知道萧北笙为何要阻止她,但他的眼神告诉她,释放灵气查探不妥。
二人缓步朝着长街走去,街上一片肃静,右边的一间屋内闪烁着微弱的灯火,却在他们靠近的那一刻灭了。
屋内传出细微窸窣的响动,甚至有刻意压低声音的怒吼,不一会儿便没了声息,又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那动静明显就是屋内有人,而且在听到他们脚步的那一瞬间就灭了灯火,很明显是在惧怕着什么!
街上蔓延着丝丝森寒的气息,冰冷刺骨又诡异无比,苏南鸢没有探得出来那气息到底是什么,不过很明显,绝不是妖。
夜幕将临,远处天边的最后一丝余晖落下,整个未央镇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不见人影,未闻声响,耳畔只有轻微的晚风掠过,还有苏南鸢和萧北笙的呼吸声。
“砰——”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苏南鸢回头望去,刚刚被他们打开的城门竟自己关了起来。
城里的东西,是故意引人进来的!
街上开始蔓延出灰色的雾气,由远及近,顷刻之间就将两人包围在中间,雾中似乎流窜着不少的东西。
苏南鸢明显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在雾里注视着他们,那些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温度,而且没有善意。
她与萧北笙背对而立,从头上取下金簪,手中金光一闪,向着前方的雾气划去,那道诡异的灰雾被飞凰破开一个口子,苏南鸢回头对着萧北笙说道:“这边,跟我走!”
身后的那人没有转身,头却以诡异的角度转了过来,看着面前的苏南鸢,流下了两行血泪,嘴角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让我跟你去哪儿?”
这声音略微沙哑,那张脸在飞凰金色光芒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可怖。
整张脸上血肉模糊,肉皮外翻,两只眼球晃晃荡荡地挂在眼眶下,仅靠着一根筋连着,一说话就喷出一口血来。
更诡异的是,他竟然是飘在半空中的,双手双脚还在密密地淌血,滴落在地上很快就形成了一滩血水,朝着苏南鸢的方向流淌过来。
苏南鸢哪里见过这等骇人的场景,纵使她心性坚定,可她始终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当时就被惊得愣在了原地,灵力控制不稳,手中的飞凰金光忽明忽灭,那张诡异的脸也在金色的光芒中一闪一闪的,更恐怖了!
萧北笙在那白雾袭来的瞬间就想要上前护住苏南鸢,刚走出一步,眼前就出现了一抹深红色。
一张绝美的容颜出现在他的眼前,目含秋波,眉如柳叶,她的脖子上有一道三指粗的淤痕,脸上泛着幽幽的青光。
她飘在萧北笙面前,看着少年俊朗的容颜挑了挑眉,将要开口,就听到对面的少年冷声开口,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那女子不怒反笑,用手捂住嘴:“我见过你。”
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柳依然一边看着萧北笙,一边回想。
她曾经去过往生桥五次,见过眼前这个少年三次。
冥界的往生桥,是所有亡灵转世入轮回的地方,天下众生万物皆有其魂,三魂七魄聚于人身,方能让人感知七情六欲。
人死如灯灭,天人二魂及七魄离体,化为鬼者,只有一地魂。
踏入往生桥以天地灵气重聚三魂七魄,开启人间又一世。
所以鬼魂对灵气的存在特别敏感,这也是萧北笙制止苏南鸢查探的原因,可是没想到早在他们进城的那一刻就被盯上了。
柳依然死在两百年前,她出生于离都未央镇,柳家是未央的首富。
未央镇自古以来都是离都乃至玉皇城的粮食重镇,故而皇尊亲自颁令为未央修筑城墙,更是提了御笔亲书“国之根本”的牌匾赐给未央镇镇牧。
纵使远隔千里之外,亦能感受皇恩浩荡,未央镇的百姓无不以此为荣。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那一年,离都城遭受了千年难得一见的大旱,整整三年,粮食颗粒无收,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未央镇因为交不出粮赋而受到了苛责。
那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尊又如何晓得百姓的疾苦?
等到灾情呈报上去的时候,离都城已经饿死了不少人。
皇尊于是下旨免了粮赋,又开国库冗拨了粮食和银钱赈灾,可是层层剥削下来,到了未央镇,灾民们连口清粥也吃不上。
柳依然自幼心性纯良,见不得百姓疾苦,于是跪求在父亲面前,希望父亲让她建棚施粥,赈济灾民。
柳父知晓自己女儿心善,见她如此执拗,便应允了,只是让她不要做得太过,毕竟柳家虽是未央首富,要养活一镇的人,也吃不消。
柳依然带着自己的几个随从,在镇东巷口设了棚施粥,闻讯而来的百姓无不称赞她人美心善。
可是柳依然在乎的不是这些虚名,她亲眼见过路边饿死的孩童。
那个娃娃很小,大概只有两三岁,还未见识过这世间的美好,就被饿死了。
瘦小的尸体孤零零地趴在路边,脸颊深陷,瞳孔放大,青黑色的眼底全是慌乱不安和惊恐,让她自责了好一阵时日,要是她早几日能够发觉,便能够救下那个孩子。
但城内全是灾民,她如何能救得了所有人呢?
镇上其他大家族自顾不暇,对柳依然的做法嗤之以鼻,甚至她自幼的青梅竹马钱宁也多次劝过她:赈灾,是皇城的事情,她强行插手,万一有一天断了,那些灾民们必定会发狂。
钱宁眼见劝不动她,便跟着柳依然一起施粥,可是一个月后就再也没来过。
嘲讽的话柳依然不在乎,劝谏的言语她也未放在心上,她坚持在巷口施粥,两个月过去了,从隔壁城镇涌入的灾民们知晓了情况,未央镇里张口就要吃饭的人越来越多,而灾情却始终未能缓解。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柳依然派了身旁一个随从去给玉皇城的城牧府送信,告知离都的情况,请城牧替他们向皇尊进言。
柳家的家底被灾民吃去了一大半,柳父终于忍不住,出手制止了柳依然的行为。
没有了银钱,柳依然就变卖了自己的首饰,从很远的地方买来了粮食,她坚信,只要自己的信送到了,事情就会有转机,再坚持几天,几天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