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顾家南辞身不祥,害得全家皆身亡

作品:《南辞朝暮

    “我熬了些粥,你已昏睡了整整一个月,肯定饿坏了。”少年将碗放在了木桌上。


    他的手指修长,年纪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却给朝暮一种少年老成的怪异之感。


    他在桌边坐下来,微笑地看着朝暮:“趁热吃吧。”


    朝暮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沉思了片刻后,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那白粥清淡如水,只在碗底有几颗白米。


    她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喝下了那碗白粥,她从未吃过凡人的食物,天界中人也不需要进食,只吸食天地中的灵气即可。


    白粥些微的淡淡米香,入口却十分顺滑,应当是熬了很久。


    “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少年接过碗,就要起身离开。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么?”朝暮叫住了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少年顿住了脚步,“你若不愿意讲,我就不会问。”


    朝暮倒是讶异于这凡人的豁达,悄悄跟上了他,想看看他究竟在这落泽山上做什么。


    那少年一路走到了朝暮渡劫的山头上,这里因为被玄雷劈过,又被火海灼烧过,眼下现状更是惨不忍睹,周围的泥土被烧得焦黑,之前那几颗孤零零的树苗也被烧成了灰烬,让这山头看上去更显得凄凉了。


    少年用铁锹一点点挖开上面的焦土,重新种上了树苗,并给它们浇了水。


    朝暮安静地站在少年的身后,默默地看着他不停地挖土,种树,浇水,一刻也不停歇,涔涔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滴入了土壤中消失不见。


    等到夕阳西下,天边的最后一丝余晖落下后,少年才意犹未尽地收起了铁锹,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一回头,就对上了朝暮探寻的目光。


    “你怎么跟来了?”少年很诧异。


    “你在这山上种树?”朝暮神色古怪地问道。


    “嗯。”少年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落泽山脉四季常青,为何单单就这一处山头荒凉不堪?”朝暮走到了他身旁,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泥土,“这里应该不能栽种活树木吧?”


    “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里如此荒凉,这山看上去很难过。”少年的眸光黯淡下来,驻足在原地,“如果我可以在这里将树种活,那它和周围的山都一样,就不会孤单难过了。”


    朝暮听出了他言语之中的落寞,止住了自己要说出口的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南辞。”少年正了正自己的身姿,直直地盯着朝暮的眼睛,“我叫,顾南辞。”


    “我是朝暮。”她转过身,抬头看了看天,“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顾南辞拎着自己的铁锹,跟着朝暮的脚步,回到了小木屋内。


    山中的夜晚气候很是寒冷,顾南辞将床让给了朝暮,自己在角落里用稻草临时铺了个睡榻,他没有多余的被褥,只好将自己所有的衣裳盖在了身上,不过仍旧冷得发抖。


    朝暮则是坐在床边,在黑夜中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凡人真是奇怪,明明自己才是这屋子的主人,为何愿意如此迁就她一个外人,甚至连她的身份都不知道,就将她带了回来。


    “你也睡不着么?”顾南辞的声音有些颤抖,大概是太冷了,他将身上的衣服又重新撑开了些,借着墙洞中透进来的月光,看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朝暮,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为何要一个人待在这落泽山中?”朝暮思忖了片刻,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我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人罢了。来这落泽山,也是因为,只有它不会嫌弃我。”顾南辞将右手枕在了头下,盯着黑漆漆的房顶,陷入了回忆之中。


    顾南辞出生在一个叫做顾家村的地方,父亲是当地的教书先生,给他取名为南辞,北料乡关方自此,南辞城郭复依然。


    在他七岁的时候,父母接二连三地发生意外身亡,于是他便被大伯,也就是自己父亲的哥哥顾谈收养。


    顾谈本是村中的屠夫,家中清贫,自己也有两个孩子要养活,再加上顾南辞,肩上的担子变得更加沉重了,于是空闲时,顾谈便上山砍些柴火换银钱。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年后,孩子到了入学的年龄,顾谈咬咬牙,索性送三个孩子一起去学堂读书,他不希望将来这些孩子长大后跟他一样,一辈子当个碌碌无为的屠夫。


    为了挣够学费,他没日没夜地干活,杀猪、贩肉、上山砍柴、捡草药,终于有一天,倒在了下山的路上,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伯母秦氏因为受不了打击,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喝药自杀了。


    顾南辞克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这句话不知从哪个村民口中流传出来,从此,他成为了顾家村村民口中的不祥之人,仿佛他去到哪里,哪里便会发生灾祸般。


    那些村民们对他避之不及,那些小孩也编着童谣一边咒骂他,一边向他扔石子。


    顾家南辞身不祥


    害死爹来又害娘


    伯父身死山中魂


    伯母幼子家中亡


    他只敢在半夜的时候偷偷溜出家门,去山上捡些野菜来果腹,他不明白,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何就成了人们口中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本以为只要不出现在那些村民的眼前,他们就会慢慢放过自己,最后接受他,可是他却想错了,因为人们只要认定你有错,那么将不会再给你辩解自证的机会,并且会将一切的过错都推到你的身上。


    那天晚上,顾南辞和往常一样,准备上山去摘些野菜,一出门却被村民们团团围住。


    “抓住他!”村长带头喊道,村民们手中挥舞着长棍,个个面色不善。


    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上前抓住了顾南辞,还用绳子将他的手脚缚住。


    “村长,发生何事了?”顾南辞不明所以,想要挣脱绳子,可无奈自己被绑得结实,分毫动弹不得。


    “顾生他们家孩子落水被勾了魂,是你害的吧!我们村中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定是你!”一旁的顾之富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怒发冲冠地瞪着顾南辞,“我早就说过了,该把这不祥的家伙赶出去,村长非要念你爹的旧情,将你这个祸害留在了村里,害得我们不安生!”


    “就是!害死了自己爹娘和大伯一家还不够,现在又来祸害我们了,哎哟,村长诶,我们墩儿可怎么办啊!”顾生的老婆张氏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撒着泼,嘴里依旧不依不饶,“村长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墩儿今年才五岁哩,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哟!”


    顾之富看着顾南辞,眼神骨碌碌地转了几圈后开口对着村长说道:“村长,照我看,要不将他献给桑河的河神老爷,把墩儿的魂魄给换回来!”


    “好好好!换回来!”张氏一听来了精神,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阴狠地看着顾南辞,“左右他是个恶毒胚子,又生得这般妖孽模样,指不定是哪里的精怪转世,留着也是个祸害。”


    村长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沉思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那就照之富说的办吧。张婶,你带几个人准备准备,还得给河神老爷献些贡品哩。”


    顾南辞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这群人,随意地定下了他的罪,宣判了他的死刑,那一刻他丝毫没有反抗的兴致了。


    为什么,自己想要努力地活下去,就这么难?为什么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无关,非要被扣上一顶有罪的帽子?世人如此容不下他,那便早些解脱吧,未必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