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钟，精神病院开始了用餐时间。


    江茶白和董石宇被护士领着进了餐厅。


    据护士说，为了避免混乱，病人们是按照床号进行用餐的，除去情况严重的由护士喂食，其他病人都要按时到餐厅用餐。


    现在是一到三十床。


    江茶白看了一眼餐厅的病人，他们个个神色平静，排队打饭的时候也井然有序，完全不吵不闹的。


    挂机状态，江茶白的脑袋里再次浮现出了这个词。


    董石宇跟在江茶白后面，缩着脖子，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江茶白默默排在队伍最后面，这时站在她前面的女生忽然转过头说道：“你、你们在我前面吧。”


    江茶白愣了一下，然后端详起对方来，二十岁左右，面色有些发白，腕带上写着她是16床。


    腕带是软硅胶的，住院以后由护士手写上字并佩戴在病人手腕上，不能摘下。


    她看对方腕带上的字，模糊后又重新在上面描了一遍，感觉待在医院的时间应该不短了。


    “不用，我站在这就行了。”


    16床点了点头，声音又轻又柔的再次开了口：“我叫朱亭亭，你是今天新来的吧？很高兴认识你。”


    江茶白回想了一下，她想起他们刚进精神病院的时候，看到这人是在画画的。


    “你好，我叫江茶白，在28床，你今天下午在画什么？看你画的非常认真。”


    朱亭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是一个极浅的微笑，转瞬即逝，要不是江茶白一直盯着她，压根就捕捉不到。


    “没画，我就是在那拿着笔坐着，不知道要画什么好，我没有学过，画了肯定也画不好的。”


    江茶白咧嘴一乐，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画不好就画不好呗，也没人规定必须要画得好才能画。”


    “画不好还能画不坏吗？顶多就是浪费一张纸，我们交了钱的，该用就用别客气。”


    朱亭亭愣愣的看着江茶白，半晌来了一句：“你真厉害，感觉好洒脱。”


    江茶白拉住对方的手，女孩子的友谊建立的迅速而简单。


    “明天我们一起画吧。”


    朱亭亭又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


    董石宇看着江茶白和朱亭亭牵在一起的手，皱着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等他们这三十人打完饭，便又有三十个人开始排队打饭。


    董石宇坐在一个大爷对面，本来想和他寒暄两句，大爷却对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吃饭不说话，这是规定。”


    董石宇只好闭了嘴，江茶白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坐直了。”


    董石宇脊背一挺，他觉得以前自己和大爷大妈们相处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于是又招呼起另外一边的一位大妈，准备和她一边吃一边聊聊家常。


    但那大妈就像聋了一样，完全没有理会董石宇的意思。


    江茶白发现已经有护士盯着他们两个了，便笑着调侃道：“大哥，你还是老实待会儿吧，怎么你还想让大爷大妈给你介绍对象啊？”


    董石宇摇了摇头，然后歪头小声对着江茶白说道：“我只是觉得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刚才看见你和别人聊的挺好，想着既然这种感觉是由自卑，社恐造成的，那我多和别人打打招呼，聊聊天，这问题不就能解决了吗？”


    “就和之前你给我做的实验一样，只要掌握了一定的方式方法，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江茶白又瞥了一眼，眼睛瞪得像铜铃的护士。


    “你多看看周围的情况啊，那几个护士看上去又强壮又凶狠，是真的有人在监视我们，不是你的错觉。”


    董石宇转着脑袋向四周瞧了瞧，发现果然有护士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江茶白觉得这下董石宇应该老实了吧，结果就看到他站起身，向着其中一个护士走了过去。


    江茶白惊讶，没想到董石宇的决心挺大的，她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他挺的笔直，步伐矫健。


    很快的，董石宇走到护士跟前，隔着老远，江茶白都能感受到护士的死亡视线。


    不过伴随着董石宇开口，只简单的几句话，护士脸上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而且从原本的一脸严肃变成了一脸认同。


    江茶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那护士讲的滔滔不绝的样子，看起来似乎聊得很投缘。


    江茶白不由想到董石宇小的时候，那时候他留着三毫，脑袋看起来圆圆的，永远扬着开心的笑容，永远那么活泼阳光。


    她其实和他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知道他特别仗义，所以在那一片是孩子王。


    大家伙都喜欢和他玩，谁和谁有了小摩擦也会找他评理。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和董石宇见面的时候，董石宇晒得像只黑猴子似的，他咧嘴露出大白牙，要向她展示鞭腿，结果表演失败，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两个人就在那里傻笑了半晌。


    之前在第二医院的时候，之所以没能一下子认出董石宇来，是因为他的变化还挺大的。


    人不黑了，个子也长高了好多，声音也和以前不一样，最关键的是当时他一直板着个脸，质问这个质问那个的，所以她才没认出来。


    现在看着她和护士开心畅谈的模样，才终于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了几分，这种感觉真好，他就是应该是这种样子才对。


    过了一会儿，董石宇回来了，他坐到座位上之后，对着江茶白咧嘴一乐：“吃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你吃饭慢，就别光看着我了，赶紧吃吧。”


    江茶白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石宇哥哥，难道你不打算交代你一下，你是怎么征服那个护士小姐姐的吗？”


    董石宇给江茶白一个白眼：“说什么混话呢？我只是跟她说辛苦了，还说电视上演的护士和现实里的根本不一样，尤其最近播的那个电视剧。”


    江茶白恍然大悟：“所以她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其实都是在吐槽？”


    董石宇点点头：“要不是怕我吃饭时间不够，我看她还能在跟我吐槽三个小时。”


    江茶白咯咯笑了两声：“看来白替你操心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挺笨的，没想到长大了这么机智了！”


    董石宇也没反驳，他觉得他小时候是挺笨的，没少让舅舅和老爸生气，当然了，也没少挨揍，鞋拔子都打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