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军票初行

作品:《大周浮生

    九溪城。


    作为这个动荡的时代里周边数领最富饶的地方,九溪是无数因战乱、饥荒而流离失所、无法安居乐业者们的梦想之乡。


    涌入九溪的流民数量越来越多,已经达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换作其他地方,短时间是不可能妥善安置那么多流民的,定然要被强制驱离,但在如今的九溪,安置这些流民完全不算是一个问题。


    各工坊的招工告示贴满了街头巷尾,接到了天量订单的各司宛如贪婪地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疯狂吞噬着流入九溪城的劳动力。


    懂得手艺的被直接招进工坊,负责制作各种器具,有把子力气的分配到各处做力工,读过书的被招到各处教导蒙童。


    就算没有一技之长,什么都不会,承贤院也有专门的短期培训班,针对人群的具体情况教授技能。


    可以说,在九溪城的生活,虽然说不上衣食无忧,但只要肯干,总能混个温饱。


    喧喧嚷嚷的城门内外,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陈二柱顺着人流缓慢前行,一边走一边看。


    他一身粗布麻衣,面容憨厚老实,小心护着胸口,生怕弄丢了怀中的东西,眼神中却闪烁着渴望和憧憬的光芒。


    他是屯田军的一员,作为底层军卒,非战时,他享有一个月能休两天的假期待遇。


    但说起来,虽然在九溪从军也有年余,但这还是他头一次进城。


    原因无他,实在是身无余财啊!


    常言道当兵吃粮,他一介大头兵,无官无衔的,又是孑然一身投的军,身上可是半个子都掏不出来,在戍所驻地还有人能管口饭,这出了驻地想吃口东西,哪怕是米糊窝窝头,那不都得花银钱?


    总不能去抢吧?真要那么做,那不得被当地抚民使带人给抓了送回军中被军法伺候?


    可今时不同往日。


    他陈二柱这回有钱了!


    他摸了摸胸口那揣得紧紧的军票,左顾右盼着。


    很快,他便在街边看到了一家挂着“司库所衙门仓场支放收贮处”招牌的铺子。


    这铺子不大,但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赫然写着“军票兑换”四个大字。


    好在军中如今已经在推行扫盲一段时间了,他入城前特意将军票这两个字多看了几遍,认了个清楚,心中顿时踏实下来。


    “这便是军票兑银子的地方了吧?”


    陈二柱喃喃自语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他抬脚走进铺子,只见里面摆放着几张木桌和几张长凳,此处已经有几个人在排队等候,陈二柱便也默默排在了队尾。


    不多时,便轮到了他。


    “这位小哥,可是要用军票兑换银钱?”


    坐在桌后的吏员抬起头,笑眯眯地问道。


    陈二柱点了点头,将怀中的军票摸了出来,九张,不多不少,这是他一个季度的饷银。


    吏员接过军票,仔细查验了一番,确认上面的印鉴和密文无误后,便问道:


    “五百文面额军票九张,小哥是要全兑了?”


    老爷们没骗人,还真能换啊。


    虽然前面已经见到有人用军票换过银子,但将要轮到自己时,陈二柱心中还是忍不住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搓了搓手,试探道:


    “对,请帮我全兑了吧。”


    “成,那我就给你兑。”


    吏员见怪不怪,点头道:


    “你要银子还是铜钱?若要在城里用,还是换点铜钱方便些。”


    陈二柱闻言,连忙点头:


    “那就先换四两银子,余下的都换成铜钱吧。”


    吏员闻言,手脚麻利地从柜子里取出四个一两小银锭,又数了五百钱,穿在绳子上,一字排开推到陈二柱面前。


    “小哥,你数数看。”


    吏员说道,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陈二柱连忙伸手接过,仔细地数了数银子和铜钱。


    银子重量手感都对,面上蜂窝白细,边有霜白,是足银,这铜钱也是上好的成色,不是市面上的那种掺了铁的贱钱。


    陈二柱心中大石落地,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对着吏员连声道谢: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吏员笑着摆了摆手:


    “不必客气,这是你应该得的。以后若还有军票要兑,尽管来就是。”


    陈二柱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将银子和铜钱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满心欢喜地离开了铺子。


    春风得意马蹄疾,陈二柱此时身上虽然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和铜钱,但脚步轻快,仿佛整个人都变得轻盈了起来。


    街道上,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式各样的小摊贩摆满了街道两旁。


    一时之间,琳琅满目的商品让陈二柱看花了眼。


    此时一阵清脆的吆喝声从不远处传来:


    “糖人嘞,又甜又脆的糖人嘞!”


    陈二柱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艺人正站在街边,手中熟练地摆弄着糖稀,不一会儿,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糖人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看着那金黄色、形态各异的糖人,陈二柱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看着虽然沧桑,那只不过是过往生活困苦所致,他实则年岁也不大,认真论起来,也就是个半大小子。


    还记得他小时候也曾见过糖人,但他一个没爹没娘靠着邻里接济长大的孩子,哪里有钱买这些东西吃。


    很快,花了十枚铜子后,他手中便多出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糖人。


    糖人那晶莹剔透的糖体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他小心翼翼轻轻咬了一口,那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散开。


    活着,真好。


    这一刻,他感觉一股巨大的幸福感从心底涌起,眼角竟不自觉的流出泪来。


    那泪水流下来,混着糖人的糖汁,咸咸甜甜,滋味复杂难言。


    陈二柱愣了愣,连忙抬手擦去眼泪,心中暗自懊恼自己这般没出息。


    他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思绪抛开,继续拿着糖人,在街道上闲逛着。


    走着走着,陈二柱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未曾吃过午饭。


    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家酒楼,门楣高悬,旗幡飘扬,一股股诱人的饭菜香气从里面飘散出来,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这酒楼门面宽敞,雕梁画栋,一看便知是城中上好的去处。


    陈二柱有些踌躇,他以往从未进过这等高档的酒楼,生怕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衫会遭人嫌弃。


    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也是有银钱的人了,何必畏畏缩缩?


    于是,他挺了挺胸膛,向着那酒楼而去。


    “伙计!来碗阳春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