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画

作品:《夫君他不可能是黑莲花

    元烨目光深沉看向两人,宁珩没有开口,而是轻轻拍了下温雪杏的后肩,低声提醒道:“方才在马车上不是说还有好多话想与季郡主"


    "去吧。"他抬了抬下颌。


    温雪杳点头,没再看元烨,同时掩下眸底的惊愕,几步走到季婉婉面前,两人相视一笑,牵上彼此的手。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送别,谁料七皇子竟也会出现。


    一旁的季子焉正与面前的温长青不知说着什么,注意到宁珩与温雪杳时,仅仅点头算作问候。


    说话间,季婉婉牵着温雪杳的手避开众人走到一边,背过身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她压低声音,小声与温雪杳道: “先前我与兄长出城时,他便说今日恐会有变故,方才就在你们来之前,七皇子突然无故出现,十有八九兄长的猜测要应验。"


    “变故?”温雪杳皱了下眉,忍着没有往元烨所在的方向看。


    “兄长提出今日回封地,其实比先前计划的日子早了一天,不知为何,兄长说官家此番或许不会轻易放我们二人走,就算我们想走,他也会寻了由头找人将我们拦下。"


    说着,季婉婉用余光小心瞥了远处的元烨一眼, "七皇子此时追来,怕不是送别,而是要强行留人的。"


    温雪杏明白了季婉婉的意思, "那你们是如何想的?"


    “若待会儿七皇子搬出官家口谕,我们兄妹二人自然得留下,但此次留下怕是不比先前,兄长可能会被官家以各种理由拘在眼皮子底下,我若轻易入了宫,恐更不好再脱身……婉婉,你帮我想个法子,我和哥哥总不能都受制于人,否则岂不是……"


    岂不是入宫为质,任人拿捏?


    温雪杏明白她的想法,也来不及细想官家此举的缘由。凝眸沉思片刻, "那不若,来一招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


    温雪杳点头, “待会儿趁元烨说话前,你便直接装身子不适晕过去,我再将你带回宁国公府如何?"


    届时她只需一病不起,连床都下不来,官家总不能将人抬进宫去。


    此外,温雪杳没说的是,就算官家想将两人扣住留作人质,


    那季子焉的作用也比季婉婉要大得多。


    季婉婉有些犹豫, "这样会不会牵连了你和宁世子?"


    温雪杳摇头,若这皇城中的天当真要变,又能说得上是谁牵连谁呢?就算她们什么都不做,依旧无法逃离这场漩涡。


    盛夏明媚的天光之下,面面相觑的两人,只觉刹那间寒气入体,连手脚都变得僵硬发凉。


    两人重新整理好情绪,季婉婉脸上的苍白不似作假,她是真的因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而感到了前所有的担忧与害怕。


    脚下步伐虚浮也是真的,眼见她险些摔倒,在她身侧的温雪杳眼疾手快地托住对方的小臂,秀眉凝结, "婉婉姐姐,小心些。"


    原本其余几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注意到两人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目光。元烨轻挑眉尾: "季小郡主这是怎么,脸色忽地这般难看?"


    季子焉不动声色扫视二人一眼,最终与更显镇静的温雪杳无言对视,从眼神中明白她意欲何为。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季子焉配合地扶住快要站不稳的季婉婉。


    “环好么?


    季婉婉下颌稍扬,正打算回答季子焉的话,就忽而双眼一番,无力的彻底倒下。众人大惊,震惊之余,季子焉最快反应过来,冷着脸一把将昏迷不醒的季婉婉抱起。"从方才开始婉婉姐姐的脸色就十分难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季子焉简洁的飞速道: “多半是旧疾发作。”


    "旧疾?"一旁站得最远的元烨闻言也向几人走近,他扯了下唇角,正欲开口说什么。


    温雪杳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对着季子焉急急道: “从前在江南时好几次婉婉姐姐在路府发病都是我照料她,季小王爷,若你信得过我便将她先抱到我的马车上。"


    说着,季子焉匆匆颔首,就同温雪杳疾步往宁府的马车走去。


    留下身后插不上话、来不及动作的元烨嗤笑一声,目光接连扫过宁珩与温长青,似乎是想从他们二人脸上看出此事的真假。


    无奈二人脸上也皆是一副茫然模样。


    元烨不知这两人是装的,还是真的,嗤笑一声,意有所指, “宁夫人还懂医术?我以前怎么不知……"


    宁珩目视


    前方温雪杳离开的背影,连目光都没有分给元烨丝毫,淡声问: “内子之事,七皇子不知不是很正常?"


    温长青附和道: “也不能说懂医术,亡母去世前曾有一段日子久病缠身,舍妹也只是比寻常人更会照料人些。"


    “且方才内子不是说了,先前她在江南时曾恰巧遇到过季小郡主发病,熟悉该如何应对不是很正常?"


    温长青偏头,疑惑道: “难道七皇子不知此事?按理说…不应该呀。”


    元烨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冷笑一声。


    快到正午最是日头猛烈的时辰,宁珩伸手遮挡头顶倾泻落下的阳光,语气稀疏平常, “我若中了暑,阿杳还要操心照料,舅兄、七皇子,我便先行一步回马车里待着,左右瞧着季小王爷今日也走不成。"


    元烨冷哼接话, "他自然走不成,我此行乃是特意来传父皇口谕的,为保佑长生殿顺利建成,过几日要开坛祭法,父皇特意留季小王爷与郡主观礼。"


    话落,正赶上远处季子焉回来,方才的焦急散去,温润如玉的脸上恢复从容。


    听到元烨的话,随意道: "七皇子也信鬼神之"


    元烨眸子僵直,末了自嘲轻笑, “原本是不信的,但如今也不好妄下断言。”说完,他轻飘飘睨宁珩一眼。


    几人各怀心思,难得寂静。


    半晌,元烨上挑的眉眼眯起,偏头朝季子焉身后望去, "怎么迟迟不见宁夫人的身影?"季子焉恍然道: “我方才未说么?”


    元烨一听,登时沉下脸。


    季子焉: "舍妹身体抱恙,宁夫人热心肠,已带着他先折返回城。"


    说完,他抱歉地对宁珩道: “恐怕要委屈宁世子待会儿与我或者长青同行。”


    宁珩微笑: "无妨,小事一桩尔。"


    温长青接话: “我待会儿送妹夫回府便是。”


    元烨危险地扫视过面前三人,后槽牙咬得死紧。


    意识到几人刚才分明是在打着配合拖延时间转移他的注意力后,他面露薄怒当即想要发作,无奈思来想去琢磨半天竟发现压根无从


    发作。如今季婉婉人都走了,他总不能再追上去怀疑她方才是装病。


    况且他通过皇上眼线暗暗引诱其下旨留下季氏兄妹,这事本就是仗着冠冕荒唐的由头,再如何,他也无法与人硬着来,真将人强行软禁。


    一口白牙咬了又松,如此反复几次,他倏地冷冷勾唇,朝着季子焉道: “季小郡主身子抱恙,季小王爷总不会也……"


    如今季子焉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对方无论再找什么莫须有的借口,他今日都得将人带回七皇子府。


    季子焉平静摇头: “既官家有意留我们兄妹二人观礼,子焉理应承其美意。”元烨心情稍顺,季婉婉去留倒是无所谓,对他而言要紧的只有季子焉一人。"既父皇有令让我亲自照料,季小王爷不若到我府上暂住几日?"“可。”季子焉未有异议。


    回时的路上,宁珩与温长青同乘一辆马车,正好与对方提及“魏兰舟”此人。


    待宁珩将昨日温雪杳告诉他的话转述完毕,温长青若有所思, "经你提醒,倒是让我想起原先并未在意的一件事。"


    “何事?”宁珩问。


    "先前狩猎时,在山上我曾见家中四妹与魏兰舟在私下有过交集。"温长青回忆着那日的场景,


    "不过当时据温初云所说,乃是天黑时她带着丫环外出透气偶然撞上的魏兰舟,对方提醒她夜里的山林危险,劝她莫要走太远。"


    “当时我瞧着庶妹形容拘谨,也不认为她一深闺中的女子能认识才刚回京不久的魏兰舟,是以并未多想。"


    宁珩提醒: “舅兄不妨回去后探探她的口风,再下决断。”


    “我也正有此意。”温长青道: “你方才说雪杳受伤一事与这位魏兰舟有关,我便觉出些不对劲。"


    大大大大


    宁珩回府,温雪杳正等在门口。


    “婉婉姐姐今日是真的有些被吓到,我刚哄着人用过午膳睡下了。”温雪杳说。


    方才从季婉婉口中,她才得知不仅是官家这边有了动作,更要紧的是八王爷在封地似乎生了重病,先前季子焉一直瞒着她,今日见情况危急兄妹两人怕是难逃此劫,这才全盘托出告知季婉婉。


    温雪杳知晓此事


    秘不可宣,于是直等宁珩一路牵着她来到书房,这才说出口。


    自打她知晓元烨重生而来不仅没有着急除掉二皇子,而是步步为营一直在暗中算计季家人,她就隐隐觉出古怪。


    元烨最重权势,能让他如此针对的,只能说明一点,上一世或许便是八王爷一脉踏着他的尸骨最终上位。


    但上一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最后皇位之争会牵扯到八王爷,温雪杳现如今还有些想不明白。


    温雪杳所能想到的,宁珩自然也有所觉,不仅如此,他早在温雪杳受伤一事后其实就有了想法。


    如今官家子嗣单薄,膝下皇子唯有二皇子、七皇子与尚且年幼的十三皇子三人。且其中十三皇子年弱多病身有残疾,根本无法继承大统。


    若没有新的皇子诞生,那余下有可能继位的便只有二皇子与七皇子。


    但这两人无论是谁登上皇位,对于宁珩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如若当今官家这一脉子嗣尽绝,亦或者新帝德不配位呢?那如今官家唯一的手足,远在封地的八王爷便有足够的理由拨乱反正。


    宁珩捏了捏温雪杳的手, "光顾的说你的‘婉婉姐姐’,你方才用过膳了么?"温雪杳先是点头,复又摇头, "刚才操心着她,我也没什么胃口。"“那现在要不要再陪我吃一些?”宁珩问。


    “要。”


    宁珩无比自然地牵着人在外间桌前坐下,宁十一跑腿让厨房备膳,不一会儿就将菜肴摆了满桌。夏日用膳人就仿佛如蒸浴一般,只消片刻,就满身大汗。等两人吃完,宁珩屏退一众下人,这才将温雪杳带到里间,抱着人在美人榻上小憩。


    自那日温雪杳发现书房里的暗室后,一直到今时今刻,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再一次接触暗室。


    那间令人无法不触动震惊的暗室就在几步外的书架后,温雪杳没法控制自己不在意,是以目光不由自主几次飘向那处。


    宁珩就算是想装作视而不见都不成,怀里的人像是有些不安,几次翻转身子。


    他咬了咬牙,掐着的人的腰将她按在怀里不能再乱动。


    “你不舒服咱们便回寝屋休息。”宁珩语气轻柔。


    温雪杳知道自己是心病在作怪,可她又忍不住想自己这般反应实在有些造


    作。


    宁珩落在她耳后的呼吸很轻,羽毛般掠动阵阵痒意。她攥了攥手,下定决心道: "不要,没有不舒服。"


    总不可能她日后再也不踏进书房。


    况且她都能慢慢接受宁珩,还怕那些画做什么,无非是有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东西,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阿珩哥哥,我想进去再看看。”轻柔的一句话,像是与过去郑重宣告和解。


    宁珩掐着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脸,目光在她脸上定格许久。


    “阿杳,你不必为我这样……勉强自己。”宁珩垂眸, “若你害怕,那间暗室我可以命人封掉。"


    温雪杳双手捧住他的脸,抬起眼帘看他,虽然眸子有些颤,声音却格外坚定认真, “不害怕,我想看。"


    良久,宁珩沉默着从榻上坐起身,弯着腰将榻边的鞋子套上温雪杳的双足。


    他一把将人抱下地,牵着人的手,十指相扣。以一种不容许她再反悔逃脱的姿态,将人带到那面庄严规整的书架前。


    清润的声线一反常态的暗哑,他拽了下她的手,示意道: “阿杳,既然想看就自己打开,我不拦你。"


    青年的声音温和,两人依旧牵着手,丝毫未松开。


    温雪杳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摸向书架,随着细微的摩擦声,两人面前敞开一条幽静如漩涡般的窄道。


    四周寂静,只剩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纠缠交错。


    宁珩一眨不眨盯着温雪杳的后脑,全程默不作声,沉默地看她走过整间暗室,然后重新回到她怀里,仰起头,笑弯了眼。


    她夸他: “上次没来得及仔细看,阿珩哥哥竟将我画得这般好看。”


    此时再看那画上少女裸露的雪肤,温雪杳再不会觉得害怕作呕,至多有些羞恼,且羞更多。


    她的目光落在画中人那一片光滑雪白的肩上,不知想起什么,弯弯的眉眼忽地低垂。


    手指不自觉抚摸过那平整的画皮,美好,没有一丝褶皱。


    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膀,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不由惋惜露出落寞的情绪。宁珩察觉她情绪的变化,紧抿的唇忽然动了动,俯身印在她按着肩膀的手背上。“它也很好看。”


    br />温雪杳愣了下,随即无奈笑道: “阿珩哥哥,你不用像哄小孩子一般哄我,我也……我也没那么脆弱,不过是两道疤罢了。"


    话虽如此说,可她眼底的光到底是暗了些许。


    "没哄你。"宁珩牵着她,将她抱到几步外的桌案上。


    温雪杳因这般突如其来且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圈住他的脖颈。


    然后就见青年眸光流转,钩子似的。昏暗的室内,青年的话音莫名染上缱绻的情,色,气息。


    修长而有力的手落在她前襟的盘扣处,哑声问: “可不可以?”


    鬼使神差般,像是受到引诱,温雪杳轻轻点头。


    雪白的肩膀露在清寂的空气中,她害羞的视线低垂,就看到青年另一只原本扣在她腰间的手,不知何时勾上了旁边的玉笔。


    笔锋染着红色。


    不过一吻的间隙。


    再睁眼,就见自己被青年按在桌案上的后肩落下了一朵鲜艳盛开的红梅。泅湿的墨迹在雪肤上晕染开,绽出娇艳欲滴的一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