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澜看着火焰旁的一行人，还觉得有些恍惚。


    就在一刻钟前，她伏身在尸堆之上，听到那声清冷的声音问她。


    “为何要修行？”


    白澜压住心头的激动。


    她先认真回礼，然后一字一句道：“因为想活着。”


    凡人，不配在这个世界活着。


    恶毒女配，更不配活着。


    可她想活着。


    想在这世上，好好的活着！


    她想报仇，想杀了那群不作为的神族，因为那样，这世道才能让她活着！


    她想掀翻这一切，撕了那本书！


    但报仇一事，被她压在心底。


    她知道，这太惊世骇俗。


    若说了，只怕修行的机会更加渺茫。


    “好。”


    那人同意了。


    白澜狂喜，又不可置信。


    这样就能同意吗？


    不需要问别的吗？


    旁边那个小道童也嘟囔道：“她这样子也要修行吗？还嫌昆仑不够乱啊……”


    “昆仑，有教无类，有心就可。”


    昆仑，是昆仑……


    白澜懂了。


    她记得昆仑，因为在书里，昆仑最初奉行有教无类，导致出来了不少魔尊妖孽，皆是反派，女主有一世是在蓬莱修行的，和昆仑还打过，还被昆仑的一个弟子差点杀了，成功让女主和男主又一次相爱。


    这也导致昆仑差点被除名四大仙山之列。


    好在女主善良，只说清剿主要反派，剩余一干人物重新建立昆仑，立下规则，重现仙山之风，把男主感动坏了，直夸女主过分善良。


    好笑。


    白澜闭了闭眼，不管日后昆仑会如何，在那之前，对她这个恶毒女配来说，昆仑的确是最好的问道的去处。


    所以她就被带到了这个庙里。


    这里有几个和她一样的凡人，都是这批会入昆仑修行的新弟子。


    而那白发仙长名唤浮尘，是昆仑大长老座下大弟子，负责带此次入门弟子回昆仑。


    白澜其实对这个名字没印象，因为没在书里见到过。


    她静静感受着火焰的温度，微微吐出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她重生了，还有机会修炼了。


    尽管过去发生的事，也无法更改。


    但没关系，起码她真的能活下去了！


    她感受到了疲惫，眼睛有些睁不开了。


    说到底，重生并不能改变身体的孱弱，甚至因为在乱葬岗里待了一段时间，变得更加脆弱，浮尘那道力量，也只是让她恢复了些力气，如今已经又耗尽了。


    白澜倒在草堆里睡下了，身体蜷缩成一团。


    浮尘旁边的小道童看了一眼，还是觉得白澜身上业障太厚了，黑漆漆的，缠着她，看着就不像能修炼大道的样子。


    “师伯，你为何要同意？就算昆仑有教无类，那也是和昆仑有缘的人才能入啊！”


    小道童还知道分寸，看他们这六个凡人都睡了才小声开口。


    浮尘本在打坐念经，闻言看他一眼。


    “你怎知她与昆仑无缘？”


    小道童愣了下。


    “啊，她也有缘吗？可鉴仙尺并未亮啊……”


    说着，他看了一眼挂在腰间的一尺白玉尺，这就是昆仑选弟子用的鉴仙尺，若有缘，便会亮起，还会指引有缘之人的方位。


    每隔十年昆仑收徒，不论出身，不论种族，只要有缘，昆仑就会去带人回去修炼。


    但对白澜，鉴仙尺是没有动静的。


    浮尘并未回他。


    他的视线扫过白澜，停顿了下来。


    和小道童这刚入道的看到的不同，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白澜的身上，有着混乱而庞大的因果，将这天地万物都连接上了。


    她岂止和昆仑有缘，她与这六界苍生都有一段缘。


    和他连接的也有一段因果。


    至于这因果应在何地……太乱了，看不到，也不必看，该来的总会来的。


    浮尘再次阖眼修行。


    而白澜，她陷入到及其混乱的梦里。


    有过往十九年的记忆碎片，也有死后的那十年的记忆，它们全部都混杂在一起，编织成一层又一层的梦。


    白澜拼命的穿过一层层梦境，想要寻找一个出路。


    可是她找不到。


    前一刻，梦境还是男女主相亲相爱，她被人指着嘲笑，下一刻，就成了年轻活泼的少女，被厉鬼生生撕碎，血肉溅了一地。


    到最后，这些梦混杂在一起，她从高空跌落而下，又好像被一根看不到的绳索，坠在半空，下方，是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森森白骨之上，无数个扭曲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他们对着白澜伸出苍白的手。


    “白澜！白澜！”


    “救我！”


    “救救我！”


    白澜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她眼睁睁看着那些身影叠在一起向上爬，最后抓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拉。


    白澜猛然惊醒。


    她侧着睡的，睁眼时，正好看到火堆，瞳孔震颤着，倒影着火光，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坐起身，只觉得心跳如雷，忍不住伸出手按了按，好像这样就能将什么压回去。


    白澜闭上双眼，脑子里全是梦境最后的画面。


    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梦里被撕碎的少女。


    在她当厉鬼游走的那十年，她看过太多的悲剧。


    那些惨状，是她一个厉鬼都不忍多看的。


    而这些，都只是为了虐男女主。


    白澜睁开眼，看着火光跳跃，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好一个男女主！


    白澜至今还记得，她最初变成鬼游荡时，遇到过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她没看出白澜是鬼，只当她是个可怜人，还分她吃的，并说以后每天来看她。


    她也真的来了，并且一来就是三年，哪怕她知道了白澜是鬼非人。


    彼时白澜还想，她死后还能交到一个如此可爱的朋友，可见她人生也不全是悲剧。


    可是那个姑娘死了，死在一个从冥界逃出来的恶鬼手里。


    就在白澜面前。


    她还笑着跟白澜说，我今天带的是桂花糕。


    说完她就死了。


    白澜根本来不及阻止。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拼尽性命去和那恶鬼撕咬，最后丢了半条命为代价，终于将恶鬼杀死。


    可已经死去的人是不会活过来的，被恶鬼啃食过的灵魂，也只会化成一团炁，归于天地，再无轮回。


    她捂住脸，挡住她因为恨意而有些狰狞的表情。


    男女主，等着我。


    我一定会杀了你们！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不远处的小道童眼角抽了抽，也没说什么，毕竟旁边的浮尘都没开口。


    说实话，白澜那一身业障，这会翻腾的可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