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前端着盘子满脸忐忑的小孩子,一目连伸手拿起一串团子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


    一入口就差点绷不住脸上习惯性的温和表情,但在风早振期待的眼神中他只是露出笑容,“很好吃。”


    “真的吗?”风早振眨眨眼。


    “真的。”一目连又咬了一口沾着糯米粉的白团子笑着点头,“很好吃,还有多的吗?我想多要一点。”


    “还有!”风早振猝然起身,“我去拿!”


    “好。”一目连目送他远去,垂眸又咬了一口团子细嚼慢咽。


    都快沁出糖浆了,糯米团回口的微涩也没有得到处理,嘴里的滋味称得上五味陈杂。


    除了不辣,酸甜苦还有一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撒上的盐粒子……仓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下回味,风神有点感激这孩子现在没有了以前那么强的好奇心和实践性。


    尝一口的话,会哭出来吧。


    “连,连……”赤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爬了出来,大脑袋搁在青年膝盖上气若游丝,“要死了……你的龙要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做出来的味道差距会这么大啊!!明明以前小风早第一次做团子也只是有点咸需要喝水,这次明明放的都没有错,为什么反而有一种毁灭的味道。


    它感觉自己像见到了三途川……早知道就不趁着小风早走神去把剩下的全部偷吃掉了。


    风早振又端着盘子出来了,哒哒哒跑得轻快。


    赤龙顿时把吐出来的舌头吞回嘴里,若无其事地游到一边假装背景板。


    可不能打击小风早的自信心。


    厨艺嘛,多试两次就没问题了……吧?


    凪羽鸣坐在一边偷笑,但还是体贴地往风神的杯子里又续上了茶水。


    然后假装没看见赤龙可怜兮兮的眼神。


    活该。


    “哥哥。”凪羽鸣问道,“晚上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想做的事情……确认对方接稳了盘子后风早振松开手,下意识思考起来。


    想做……对了!


    小孩眼睛一亮,“有笔和纸吗?我想给鹤丸写信。”


    又是鹤丸。


    凪羽鸣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笑着起身,“我去拿。”


    一边走一边思考那个名字到底是谁,又和风早振又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这个名字的主人对他的兄长来说,很重要吗?


    “是对风早很重要的人吗?”风神问道。


    风早振跪坐在青年身侧,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垂到面前的龙尾巴,“嗯!”


    想想觉得不够,他又强调了一遍,“鹤丸是很重要的人,还有一期尼,还有乱,还有三日月殿和老师……”


    又是一连串名字。


    “……还有罐罐。”


    长长的名录在小猫身上结束了,回忆起那只同样有着浅蓝双眼的猫咪风早振笑得更开心了,比划着说道,“罐罐只有这——么大,会喵喵,喵喵地叫,山姥切殿也很喜欢它哦……”


    “这样啊。”风神绿眸柔和,揽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身边的小孩子轻轻抚摸他的头顶,“那位一期也是对风早很重要的人吧?”


    因为风早振提起他的时候表情和其他许多人都不一样。


    那是一种憧憬而信赖的、全心全意相信和爱着对方的神情,而在以前这样的目光只会注视他。


    风神静静看着小孩子叽叽喳喳,嘴角微微上扬。


    能知道现在的风早也过得很好,就足够了。


    他非常感激那些在短刀初次现世时对他照顾有加的人们,也深刻地意识到了现在的风早振与他并不像曾经那样亲密无间。


    神明的位置被另一个如父如兄的存在取代了,但比起嫉妒与不满……咽下嘴里滋味奇怪的团子,风神端起茶杯眼眸微闭。


    他由衷地感到庆幸。


    庆幸小小的未经人世的孩子还能被教导成如今这样纯粹善良的模样,庆幸他遇到的都是好人,也庆幸……


    风神收起了多余的情绪,抬手对远处跑来的少年挥了挥手,“羽鸣,跑慢些。”


    纸张洁白而厚实,凪羽鸣坐在旁边慢悠悠研磨着墨块,“哥哥想写什么?”


    “唔……”风早振思考了一下,“要告诉鹤丸我已经找到风神大人了,不能让大家担心。”


    “大家?”


    “嗯……”风早振及时闭上了嘴,对少年眨眼睛。


    还没有想好去留的时候就不要告诉羽鸣大家还在等他回家了吧?


    这道选择题真的很难。


    在风神大人身边的安心感仿佛与生俱来,就像鱼生来就属于大海。


    而在大家身边的时候他也是幸福的,和兄弟们一起玩很开心,和一期尼一起去买东西很开心,和鹤丸一起去偷吃点心也很开心……开心的事情数都数不清,也构成了他几乎全部的记忆。


    他不想贸然下决定。


    树下微风轻拂裹着一点点粉色的花瓣,风早振认真地落笔一笔一划。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来了一只大肥猫,暖暖的毛茸茸一团……它挤到了风神身边,恰好是风早振的旁边,打了个哈欠又重新把爪子一揣,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果然还是这里最适合睡觉了喵~


    凪羽鸣静静研磨着墨汁,等砚台上的墨水浓稠起来就悄无声息起身离席了。


    风早振低着头想了半天,划掉错别字继续写。


    赤龙挂在树枝上打起了盹,一目连自己给自己续了半杯茶水,轻轻挠了挠肥猫的下巴。


    它发出长而娇嗲的“喵呜~”叫声,往他手里蹭着躺下,重量相当惊人。


    有着丰富养龙经验的风神面不改色,看了眼被抛弃飘落在地上的废纸目光一凝。


    连字迹都完全不一样啊。


    这还真是……移开了目光,静静盯着杯中沉淀的茶叶,风神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嗯,不过现在的风早大概还需要认真练字吧。


    写完了信,在落款处端端正正写上自己的名字——这是他现在写得最好的三个字了。


    想象着大家拆开他的信时对着字叹气的样子,风早振难得有点脸红。


    折好纸再装进信封封口,犹豫了一下把半张符箓取出来放在桌面上。


    “风神大人。”风早振看向旁边出神的青年,“您知道要怎么把信用这个寄回去吗?”


    “嗯?”一目连回过神伸手,“给我吧。”


    符箓质地坚韧微微带着暖意,虽然从中截断……但以他的阅历,很轻松地就辨认出另一半并不是断裂丢失而是留在了另一个时空。


    一个,现在的风早从小生活的地方。


    怔了一会儿,一目连伸出手,“信。”


    风早振赶紧把信封递过去。


    柔和的金色屏障弹开了信封,这次他只稍微愣了一下就伸出手握住风早振的手腕,把信塞回去。


    像是有独特的识别方法,这次屏障吞没了信件。


    “这样就可以了吗?”风早振问道。


    “嗯。”一目连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出意外的话……是可以的。”


    凪羽鸣提着纸袋回来了,“哥哥,来。”


    在风早振期待的目光中他拿出了……一袋团子。


    扑着黄褐色的粉末淋着糖浆,热乎乎的。


    “啊——”凪羽鸣拿着竹签挑起一个团子递到小孩嘴边,瞥了一眼树上垂下来正流哈喇子的龙头,“多的都被龙先生吃了吧?所以我只买了哥哥的份喔。”


    赤龙“嗖”的一下把脑袋缩了回去,原地垂下一条大尾巴。


    正生气地抽打着树干。


    ——这怎么能算吃了呢?明明就是在上刑!


    果然这小子的心眼最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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