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一点，萤丸！


    萤丸默默抓紧被单给自己打气，旁边蹲着无言的山姥切国广。


    一大一小两坨被单精挤在庭院里，像是雨后旺盛生长的球马勃。


    就算审神者有另一振萤丸……你也可以的！没问题的！没人会不喜欢超级可爱又能打的刀！


    抱着宛如要上战场的战意与决心，听见敲门声时大太刀便发挥出远超自己机动数值的速度冲上去开门露出自认为最可靠帅气的笑容，跑起来时翘起的鬓发一抖一抖。


    “主人！”按住大檐帽背脊挺直，他把要说的话像倒豆子似的一股脑讲了出来活力满满，“我是阿苏神社的萤丸非常非常可靠哦！无论是战斗还是神事方面都可以来找我虽然你还召唤了另一……鹤丸？”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萤丸大声说道。


    鹤丸国永看着他没什么反应。


    他“啧”了一声上前扒着太刀白色的衣袖往后看，“主人？”


    空无一人。


    萤丸有些不信邪地松开手后退两步，彻底拉开门跑出去转了两圈只看见空荡荡的街道。


    绿眸微微睁大，他又转回去抓住鹤丸国永的衣袖语气熟捻，“鹤丸，主人没跟你回来吗？又去隔壁本丸了？”


    鹤丸国永低头看他半晌，忽然一笑，“嗯，没回来。”


    “这次你跟着去也没把主人带回来吗？”萤丸叹气，“完全没有竞争力啊鹤丸，太没用了吧……好歹也是、你去哪？”


    鹤丸国永自顾自走了，留下门口的萤丸气得大声嚷嚷，“喂——”


    “鹤丸！”


    “喂喂！主人还没回来吧！晚上要去接他吗？今天晚餐有没放胡萝卜的煎鱼糕……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真是的！明明都要走了还在别人家不愿意回来吗！”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鹤——丸——国——永——”


    踏上台阶最后一级，鹤丸国永转身看着庭院里披着被单怒气冲冲的萤丸忽然嘴角一翘，做了个鬼脸。


    “主殿不回来了哦，有没有被吓到？”


    萤丸的喊声一滞，握着被单的手一点点松开。


    像是疑问地，他看着太刀飘忽的白色影子轻声说道，“你说什么？”


    不回来了？


    是什么意思？


    不是刚刚才说要走吗？


    山姥切国广同样怔住，缓慢地反应了许久尝试理解鹤丸国永轻描淡写说的那句话其中含义。


    ……不回来了？


    “山姥切。”萤丸一点一点挪到他旁边蹲下来，很小声地说话，“你刚刚听到了吗？”


    打刀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动作僵硬又迟钝。


    “不是我的幻觉吗？”萤丸盯着石板铺就的地面，眼中雾气氤氲了起来，“主人……走了？他不回来了？”


    山姥切国广沉默不语，同样看着地上的缝隙像在分析其中青苔的生态环境。


    可能是粟田口的小短刀们喜欢在本丸一边玩一边吃零食的缘故里面落了一点细小的点心渣子，夹杂在绿色的细小叶片间不太明显。


    下雨了？


    山姥切国广迟疑了一下抬起头，覆盖整座本丸的万叶樱仍然在飘落花瓣。


    看着枝头绿色的叶芽他才恍惚意识到快要入夏了，第一次见到风早振的时候还是初春。佃当番时的土地都没有完全化冻锄得很费劲，所以在商量过后各家一起均摊斥巨资购买了一台拖拉机来耕地……在耕开的泥土里种上番茄苗和蔬果。


    没想到这么快就过去了一整个春天啊。


    石板上的水滴又多了些，晕开淡淡痕迹。


    还是没下雨。


    ……


    就到这里吧。


    已经够了。


    少年仰望天空，小舟飘在天海之间像一片水泊中的落叶。


    连纸鹤也已经在十天前飞走了，向着它来的方向扑扇着翅膀没有回头……这样简单结构的纸式神本来也没有感情这样的要素，那位家主大人可能是个例外。


    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啦，再也没有人会用风早振风早振什么的和他扯上关系。


    凪羽鸣闭上眼神情安详，双手握住短刀横在胸前如同陷入沉眠。


    一路上他见过了鲸群游弋在海面，海豚们跳跃嬉戏围着小船打转，迁徙的鱼群在水中触手可及的地方流动如同海中星河……有太多恐惧深海的短刀从未见过的风景。


    也曾登上无人的孤岛在岸边炙烤鱼肉，睡到半夜被涨起的潮汐泡醒发现身边躺着一群胖海豹。


    那群肥胖的大灰茄子发出欧欧的叫声，簇拥在少年身侧挨挨凑凑用尾巴互殴。


    也见过海面红日初升，见过平静而清澈的水底是绚烂的彩色珊瑚而各色鱼群穿梭其中。


    见过滔天的风浪与风平浪静后浮出水面的海龟，磷虾与水母在水中闪闪发光。


    原来他曾经恐惧的海洋如此美丽。


    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最后的旅途太过孤独了些。


    凪羽鸣睁开眼怔怔看着灰白的天空，阴云下海风开始掀起波涛……小船在海面上起伏跌宕。


    他坐了起来，握着的短刀伸出船舷外。


    好了，就在这里结束一切吧。


    沉眠在海底再也不要醒来，只需要松开手就可以坠入水中，这样深沉的颜色代表着这里的水位并不浅，他可以在深得不会被任何人找到的海沟里与那些闪闪发光的珊瑚和小鱼一起睡觉。


    这样一想……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


    握紧的手指松开了一些，破风声中白柄红鞘的短刀急速坠落在他眼前插进水中——


    凪羽鸣几乎是立刻就觉得有些后悔了，他猛然俯身去捞刀但它下沉的速度比他想的更快。


    一咬牙，少年翻身跳进水中竭力睁开眼下潜去抓住短刀，在升腾的气泡中他终于艰难地够住了坠落速度变得缓慢的短刀，耳畔水声激荡轰鸣。


    终于……


    黑沉深水中凪羽鸣有些惊愕地睁大眼，嘴角溢出气泡快速消失在视线中，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口。


    他突然发现了两个要命的事情。


    第一件事，他好像还是不怎么会游泳。


    恍惚间看见巨大的黑影靠近身边掀起波涛，口鼻间呛入的海水苦涩腥咸……他竭力抓紧手中的短刀使其没有在呛咳中脱手，只是意识逐渐模糊下去。


    ……


    第二件事，他只有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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