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沙发的人被抱回了楼上。


    忘了她的卧室被自己安排搬到了楼下。


    好在床还在。


    霍斯年将人轻轻放下，给她盖好被子。


    他正转身要走，瞧见卧室被搬的所剩无几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纸箱。


    箱子里收着她这些日子画下的画。


    霍斯年脚步停下，眉眼间不自觉染上柔和。


    他看着纸箱里的画作。


    伸手拿出来一副，待看清楚上面的画面，他忽而顿住。


    这是自己上次看到的那副半成品。


    此刻，半成品已经全被画出来。


    丰富的色彩跃然纸上，柔和灵活的线条勾勒昏暗阁楼，阁楼里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一束天光从小暗门打下，从暗门那头探下脑袋的少年。


    一张又一张画作。


    画作上永远都是一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小女孩儿。


    厚厚一沓纸，满满一纸箱。


    画纸上的人物永远不变。


    可他们身后的背景图从一开始昏暗的阁楼，逐渐变成色彩鲜明的蓝天，青青草地，绿树成荫的小道。


    画纸上的小孩儿伴随着光阴长大，他们长成十八九岁的模样，画纸从此定格，成了最后一张——


    下面，是厚厚一封信纸。


    霍斯年鬼使神差的，打开了。


    那竟是一封遗书。


    霍斯年双手一抖，手里的信纸掉落地上。


    他愣住，好半天，一张张捡起来，整理好，重新放进纸箱里。


    她的过去和现在，从来没有多余的人出现。


    唯一出现的，只有那个叫沈喻寒的男孩儿。


    霍斯年自嘲一笑，他一言不发，转身默默离开。


    温情这一觉睡得够久，醒来时，床旁是一双眼盯着自己的霍斯年。


    她吓了一跳，身子很明显的后缩。


    也只有在这样刚睡醒时，她脸上的神色才会这样鲜活。


    被吓到的模样，半张的唇，圆圆瞪大的双眼。


    其实，他很容易受惊，哪怕是在怀里睡醒，她都会不由自主吓一跳。


    她分明是很脆弱的，可从来都不曾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霍斯年淡淡开口：“醒了就起床换衣服，今晚跟我回老宅。”


    温情后知后觉，整理脸上表情，她又恢复了那淡淡然的模样。


    “好，我马上。”


    她看了手机上的日期，还真是要回老宅的日子。


    最近身体不舒服，嗜睡容易累，胃难受总是恶心，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道，没想到现在记忆都跟着减退了。


    温情忽然想，自己的身体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霍家老宅。


    今晚的饭桌上一如既往，山珍海味齐全。


    霍斯年难得带温情回家。


    霍老爷子高兴的合不拢嘴。


    饭桌上气氛很是温馨。


    霍母知道温情爱吃鱼，她夹了块红烧鱼放到了温情碗里。


    一股子鱼腥味儿萦绕鼻间，温情不想在这么多人前闹动静，她强压了很久，可最终没受住，猛地起身捂住唇跑了。


    一饭桌上的人都被吓到了。


    唯有霍斯年眉头紧蹙，脸上神色却是很淡。


    霍父朝着霍母看了一眼，眼底有惊喜和期盼。


    霍母高兴的扬着嘴角，正要说什么，对上霍父，猛地扭头过去……


    他们夫妻两个像仇人一样的状态维持了很久。


    本以为今晚会有所缓和，淡没想到还是这样。


    霍父轻轻叹气。


    霍母本要追上去看，霍斯年却已经先一步起身。


    “妈，我去看看就行了。”


    霍母欲言又止，都是过来人，温情这次回家瘦了一大圈儿，精神不好，又这样……


    他们心底有猜测，却没证实。


    霍斯年早已经看透，他淡淡道：“她最近胃不舒服，吃不了这些油腻。”


    心头那一点喜悦瞬间没了。


    霍斯年赶到洗手间。


    温情已经漱口出来了。


    她眼底被逼出泪水，整个人虚脱的靠在门板上。


    霍斯年双手插兜看着她。


    “怎么样，还好吗？”


    温情咽了口唾沫，气息不稳。


    她低下头，片刻，嗓音里带了哭腔。


    “霍斯年，我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霍斯年看着温情，他抬步走近，指尖温柔，带着怜爱，轻轻拭去温情眼角泪水。


    “温情，如果现在你面前摆着一个选择题。第一，身体无恙，陪我到老，第二……如你所愿，我们离婚。但你却已经命不久矣……”


    “你会选第一还是第二呢？”


    温情吸了吸鼻子，片刻，她嘲讽的笑了。


    “如果是生命快到了尽头，我想，外面自由的风才是属于我的。”


    “果然啊……”虽然早已经猜到，可此刻再一次听到她这样的回答。


    霍斯年终究还是笑了。


    他笑容苍白无力。


    擦拭她泪水的手，力道加重。


    他忽然间猛地攥住温情下巴。


    “温情，你忘了吗？你爱我，既然爱我，那死……也死在我为你建起来的城堡中吧。”


    两个人这样一折腾，再出来时，客厅里，饭桌上的人散了。


    温情却在客厅里看到了赵婶。


    毕竟是和自己三年为伴的人。


    温情脸上一喜，想上前打招呼。


    霍斯年却不动声色站到了她面前。


    温情不明所以，霍斯年抬了抬下巴：“上楼去看看妈吧。”


    “怎么了？”


    “你上去就知道了。”


    温情无奈上楼。


    看着那人背影消失。


    赵婶红着眼眶走到了霍斯年面前。


    “霍先生，温情她再怎么无所畏她也是个人。你有事儿跟她说，征求她的意见。”


    “听赵婶的，别让你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


    霍斯年不耐烦打断榻。


    “就那样一件事，你要揪着不放到什么时候？赵婶，我给你的封口费，足够你祖孙三代逍遥一辈子了。”


    闻言，赵婶猛地睁大眼。


    片刻，她心中了然，自己有个好赌的儿子……


    “这次，麻烦霍先生了。”


    “所以，您明白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的道理了吗？”


    赵婶沉默片刻，轻轻点头。


    “明白了。”


    温情没想到像霍母这样到了这个年纪，优雅了一辈子的人，也会有这样的烦恼。


    下楼时，她脸上神色凝重。


    赵婶已经没了方才的雀跃，她和温情随意聊了两句变走了。


    霍斯年上前揽住了温情的肩膀。


    “我妈怎么样？”


    温情淡淡道：“世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